宋淮这一声“娘子”喊得非常顺口,但陆士仪听着怪别扭的,让她这么唤他“官人”或者郎君,她肯定是叫不出口的。
宋淮斟了两杯酒,递给陆士仪一杯,两人喝过交杯酒,漱口后躺在床上。陆士仪看过的话本中有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多么多么美好,然而这新婚夜她却是没感受到春宵。
她又羞又不舒服,同时也没让宋淮好过,对他不客气的又掐又踹,差点把宋淮踹到床下,总之是各种乱,最后两人胡乱睡下。
成婚是一件非常累的事情,陆士仪睡得很沉,次日是青桃与绿梅两人唤醒她的。
她还以为在家中,嘴里嘟囔:“好困,再让我睡一会儿。”翻了个身,碰到一具热乎乎的身子,立刻惊醒,扯着被子坐起来,呆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嫁人了。
绿梅走过来,隔着帐子,轻声说道:“夫人,今日要去给老爷太太敬茶。”
新婚第二日是须得向公婆敬茶,陆士仪道:“我知道了,这就起床。”
见宋淮睡得很熟,她捏住他的鼻子,效果很显著,宋淮立刻就睁开了眼睛,见到陆士仪的那一刻,他的眼睛陡然就清明起来,然而下一刻他就用被子蒙住脸。
陆士仪可气坏了,扯掉他头上的被子,故意恶声恶气地说:“为什么不敢看我,我是母夜叉吗?”
宋淮脸红了,摇摇头,低声说:“你比九天仙女还美,我是担心自己配不上你。”
“你,”陆士仪顿了一下,笑道,“可真是傻子!”
宋淮坐起来,表情十分郑重地说:“士仪,我以后一定让做一品诰命夫人。”
陆士仪说:“行啊,我等着。”
两人起身后,青桃与绿梅为陆士仪梳妆打扮,打扮妥当后,宋淮突然说:“士仪,我耳朵下边有点疼,你帮我看看。”
陆士仪看了一眼,他的耳垂下有一块很明显的抓痕,起床时披散着头发遮住了看不见,现在看的很明显,想想昨晚的情景,她难得羞赧起来,宋淮这样子出去,难免惹得别人闲话。
她拿起妆粉,在抓痕的地方扑了扑,勉强遮住一些,宋淮对着镜子看了看,道:“娘子,没事的,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是自己不小心抓伤的。”
陆士仪“嗯”了一声。
两人去给宋爹宋母请安,宋淮道:“我爹性子节俭,我娘是个普通妇人,都不是不好相处的人,你要是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直接跟我说就行。”
“嗯,我都知道了。”
不过,说实话,陆士仪还真有些忐忑,成亲之前,王夫人传授给她不少经验,但在婆媳经验这块,王夫人也很欠缺。陆观的父母都在老家,王夫人跟着丈夫宦游在外,除了新婚那一个月侍奉过公婆,之后基本上没怎么相处过了。不过宋淮的父母年纪都不算大,长子长孙都在老家,想来婚礼过后会回庐州。
宋淮鼓足勇气去牵陆士仪的手,陆士仪乖巧的任他牵着,但她的手却不老实的去挠宋淮的手心,宋淮一时觉得手痒,一时又觉得心痒,痛并快乐着。
落在后面的青桃与绿梅看着小姐与姑爷和乐的样子,心里都舒了口气。
宋爹与宋母一大早就起床了,两人都换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宋母在自己头上插了四五根金钗,然后说道:“他爹,你看我这样打扮还可以吗?儿媳妇是宰相千金,可不能在她面前丢了面子。”
宋爹自己就紧张的不行,之前他见过亲家公一面,那威严的劲儿,吓得他连话都不敢多说几句,这儿媳妇如果像亲家公……他摇摇头,敷衍道:“很好,很好。”
两人收拾妥当,安坐在大厅,只等着儿子媳妇过来敬茶,宋金珠乖巧地站在母亲身边。
家里的老仆人邱婶慌张地过来,“老爷,太太,少爷与少夫人往这边来了!”
宋爹喝了一声,“慌慌张张的像个什么样子,让别人以为我们宋家没有规矩!”
宋母则整了整头上的金钗,问女儿,“娘的发髻没有歪吧,还不错吧?”
宋金珠看着头上明晃晃五支金钗的母亲,犹如暴发户一般,她很想建议母亲取几支下来,但想到母亲的性子,只能违心地点了点头。
宋淮与陆士仪过来后,双双跪下,给宋爹宋母敬茶。宋爹看着郎才女貌的儿子媳妇,心里很满意,说了一声:“佳儿佳妇!”然后喝过茶,一人给了一个红包。
宋母看着明艳动人的儿媳妇,再看看儿子,先不接茶,而是开始训话起来,“媳妇,你嫁到我们家,日后当事事以夫婿为重……”她罗里吧嗦了一大通话。
宋淮道:“娘,喝茶吧!”
宋母瞪了他一眼,说:“娘说几句还不行了?二郎,你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沉迷在闺房之中。”她出身商人之家,没怎么读过书,话里就带了些粗鄙出来。
宋淮想不到母亲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他向宋爹求救。宋爹道:“不须废话,喝茶吧。”
宋母不敢违逆丈夫,只能接过了茶,然后给了红包。
青桃与绿梅忙扶陆士仪起来,宋淮悄声道:“娘子,辛苦了。”
之后就是用早膳,陆士仪是新媳妇,按规矩是要伺候婆母用膳,陆士仪站在宋母身后,宋母老太君上身,等着媳妇伺候用饭。
哪知道宋爹开口说道:“媳妇,我们乡里人家,不讲究那些规矩,坐下来一起吃饭吧。”
宋母不甘心,想要说什么,宋爹瞪了她一眼,她不敢再说话,讪讪地拿起了筷子。
宋家的早饭很简单,白粥稀饭,外加包子馒头咸菜,对比着陆士仪在家时,简直是天壤之别,她入乡随俗,喝了一碗稀饭,青桃与绿梅两个心疼得不得了。
好不容易用完早饭,不等宋母说什么,宋爹就笑道:“子平,这几日你们都辛苦了,你与媳妇回去歇着吧。”
宋淮立刻就拉着陆士仪告退。他们走后,宋母嘀咕:“乡里人家,不讲究规矩,那我当年嫁进来,还不是天天伺候婆母,怎么那时候你不说这样的话?”
宋爹瞪了她一眼,警告道:“你故意给媳妇下马威,媳妇如果回娘家告状,亲家知道了,怎么看我们家?子平才刚进入仕途,亲家公轻轻一按就能把他压下去,儿子的前途你不在乎了吗?哼,我们宋家好不容易出了子平一个进士,日后就靠他光耀门楣,你可不能给我捣乱!”
宋金珠也劝道:“嫂子知书达理,娘,您好好待她,她也定然会好好待您的。”
宋母不敢对丈夫发火,于是对女儿说:“她才过门,你就替她说话,连亲娘都忘了,我白养你了!”
“娘!”宋金珠跺脚,委屈地捂着脸跑开了。
……
回了屋子,青桃把陆士仪的衣服撩上去,她的皮肤娇嫩,膝盖已经乌了,青桃恨恨道:“往日在家时,您是何等金尊玉贵,这才嫁过来就受这个罪,奴婢怎么向夫人交代啊。”
宋淮百般赔罪,陆士仪低头不语,宋母训话,不让她立刻起来,肯定是有压她的想法,今天是过门的第一次奉茶,闹起来了反而是她不对,这个账只能留着日后再算,于是道:“没事。”宋淮还是觉得对她不住,打算私底下找母亲把事情说清楚。
今日陆士仪要做的事情就是清点嫁妆之类的,开封县衙后院毕竟太小,有些家具屏风古玩之后的铺设不开,很多东西都只能锁在库房中。
一直忙到中午,金珠过来请他们去用午饭。有了宋爹说的话,这回陆士仪连样子都没有做,直接在宋淮身边坐下来。
宋家没有专门厨子,邱婶做饭,油腻腻的红烧肉,一整条的清蒸鲤鱼,切得手指粗的肘子,一大碗烧鸡,再就是一盘子肉渣炒青菜。陆士仪一看就腻了,陆府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些大块烧的鱼肉她平时根本不吃的,算了,这只是暂时的,等过几日她从家里弄两个厨子过来就行了。陆士仪闻到红烧肉,与肘子就觉得反胃恶心,勉强吃了小半碗饭。
到了晚上,陆士仪上桌时,就看见中午剩下的红烧肉、烧鸡、肘子还在桌子上,此刻她终于明白了宋淮对她说的那句“我父亲性子节俭”是什么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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