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洁粉梅片雪花洋糖

小说:稀香记 作者:雪花肉
    章夫人倒是打算在国公府小住几日的,一来她从淮南赶来也花了一个月,没见着儿子倒也罢了,立时赶回去身子又吃不消。长公主是她闺中手帕交,此番住着也算合情合理。再者她也想着要留下来多瞧瞧意姐儿。

    她心里也明白着呢,这长公主的嫡亲外孙女儿可不是什么青菜萝卜随她挑的,此番若是不给个明确的表态来,恐怕长公主不乐。章夫人也不曾多犹豫,第二日歇了晌靠在厢房的绣榻上又细细想了一会子便下了决心。一来这小县主的确合她眼缘,一张小脸细白嫩红的,乌溜溜的大眼睛能把人瞧化了,这可人疼的模样等长开了和她儿子也是配得上的。

    二来长公主教出的姑娘她信得过,便说故去的敏阳郡主当年一身规矩行止也是京里闺秀头一份儿的。

    况且,当年给大儿子定的亲,因着圣人猜忌已是这般样子,好容易过了那风口浪尖儿,就是为着淮南王府也要给士衡定个身份高的,难不成为着原氏后头几个妯娌都要娶身份低的不成?

    章夫人决定了就雷厉风地行更衣去了长公主的正院。进了院门便听见里头说话声,章夫人想着又转身隔间厢房,毕竟这是国公府家事儿,她也不好多听。

    多氏是个极活络的,她此番正想着趁女儿成婚的当口再把管家权拿来。虽把柄在蒋氏手上,可到底过了大半年,她不信蒋氏还敢直直地把这些捅到明面上去!

    再者到底她手头这几分管家权也没给蒋氏捞着好处,看许氏倒霉她们都是乐见的,毕竟这大半年府里三太太也打出了些名头,先是有了身孕后头又管着下人,偏偏她待人具是和和气气的!

    如今给她管着的那一批又谁不说三太太的好儿!就连长公主也隔几日就想着赏三房几盘菜去,这风光也只蒋氏当年有过一阵子!

    不过多氏说了半日给蒋氏递了几个话头儿,蒋氏怎么也不肯接茬。蒋氏哪里肯搭理她!即便她也有几分眼红许氏风光,可上次的事儿她回味半日也多少有几分明白,长公主明白着呢!

    长公主想凭她手削了大房的权倒是真真的,蒋氏后头私下偷偷叫人去问了问,庄子上几个婆子丫鬟不是给发卖了便是不知所踪了!听说有一个蹦跶的最厉害的给寻了个由头活生生拿板子打死了!

    这下蒋氏也怕了,长公主面上还是个慈和的好婆婆样儿,可若是玩真的,可不是防不胜防!她自己都不晓得这事儿有几分是长公主做的,就像她和蒋秦氏一起坑了多氏一样,难不成这蒋秦氏其实还和长公主一道坑她?想想倒不是不可能。这大房的人,墙头草!贱骨头!

    所以这下场面就成了多氏一个人在夸夸其谈,长公主面色平淡,蒋氏端着一脸得体的微笑,不时点点头,但就是不接话。

    至于许氏么,她知道长公主有意再捧捧他们三房,甭管为什么,她只要在旁边捧着肚子卖乖就是了!

    最后长公主就点点头对着多氏道:“既也是你一片慈母之心,府里贴喜字、挂灯笼红绸的事儿便交给你了。”

    多氏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这算个什么事儿啊?她讲了半天倒还求了个吃力不讨好儿的差事!真是作孽!她也不敢再多话了,生怕长公主还“既然你一片慈母之心,那院子里倒泔水的事儿便交给你了。”便是把厨房给她使唤也是好的啊!

    不过多氏没失落太久,听见贺姑姑说了句章夫人已经在隔间等着了,她便想起最近不是淮南王妃来小住了,想必淮南王妃还在隔壁啊!她们多家是有个表亲原家的姑娘嫁到淮南王府的,还是嫡长媳。

    不说长公主和蒋氏、许氏知道她和淮南王妃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会怎么想,便是上去套一套近乎也是好的!

    多氏便矜持地开口了:“母亲,隔壁厢房可是淮南王妃?媳妇家里的小表妹倒是嫁去的嫡长子媳妇,此番王妃前来也不知咱们是不是有缘能见一面?”

    长公主倒是不意外多氏的反应,只顺势点点头,叫贺姑姑把章夫人请来罢,这里头也没外人。

    章夫人一进来便感觉一道炽热的眼神注视着她,顺着瞧去却是个薄嘴唇,狭长眼睛,满身金玉的媳妇。照着座次想必是大房媳妇了,章夫人冲多氏笑了笑。多氏马上顺杆爬,只当自己是亲戚道理,又说原氏是她嫡亲表妹,这些年多亏章夫人照顾云云。

    章夫人听她提起原氏的事儿,也只点点头。

    她根本对原氏还有她的任何亲戚都没有兴趣!

    原氏嫁进来已是高攀了,更何况原氏成日撺掇着自己大儿子成日斤斤计较,对着二儿子又是攀比又是戒备的,生生离了两个儿子的心!

    她把原氏叫了来日日做规矩,大儿子倒是不心疼老娘心疼媳妇,成日话里话外便是她刁难原氏不给她活路!

    她见着多氏便像见着个活生生的原氏!

    这薄嘴唇!这满头金玉!这狭长的小眼睛!这说话的调调!不过就是原氏更年轻,皮子更加白皙柔嫩,唇红齿白娇滴滴的小模样勾人得很罢了!

    况且她早听说这国公府大房的各种光荣事迹,比如跟妯娌讹钱,比如满大街乱传自己和郡王爷定亲结果不了了之,她瞧着多氏能喜欢才有鬼!

    多氏只当是淮南王妃太矜持了,她又加把火,开始绞尽脑汁地说原氏自小便是个懂事贤惠的,又说她心里定然是万分敬重您的,我这个做表姐的也愿意替她略略招待您。

    章夫人心里火了,她没想到来了京城还摆脱不了原氏原氏原氏。

    可又不好真不给脸子,毕竟家丑不可外扬,给人传出些甚么话来更不好。

    她合上茶盖,抿出两丝淡笑:“是么?……这样……嗯……”

    长公主倒是出声对多氏道:“我瞧着章夫人也乏了。大房的可说得累了?累了就下去歇着罢,茉姐儿那头想必还有很多正事儿要做,本宫这头便不留你们了。”

    你还没说累?你看人家章夫人对你没兴趣,下去干正事儿去。

    多氏不免有些讪讪的,一边的蒋氏还很含蓄地拿帕子抿了抿嘴唇,许氏大大方方地瞧着她笑呢。她老脸一红,对着长公主行了礼便退下了。心下暗骂长公主不给她这个长房媳妇面子,她自家和王妃交情好了还阻着旁人!

    等多氏几个走了,章夫人才来了精神。她拍拍长公主的手道:“咱们几个从前好的手帕交,大家明面上嫁的都好,只多少苦楚只有心里知道。”这话也只有她敢说,要是换个夫人说了还不给长公主拉下去掌嘴。

    长公主叹一声:“若非为着嫡亲的两个孩子,我怕是也撑不住那么久。也不知我这身子还能再给他们兄妹两个撑多少年。”

    敏阳郡主自小便是个药罐子,好几次,差些便去了,她一路担惊受怕地守着她出嫁,不成想,还是逃不过这一劫。长公主不知多少年不曾真正欢喜过,也只有养了意姐儿在身边,才算是活了过来。

    章夫人会意,拍拍她的手顺势道:“阿萌这孩子我瞧着喜欢,你若愿意,我便聘了她做儿媳妇。有我一份体面,便有她一份。她出嫁了,你帮不着她,我帮你看着。士衡若敢待她不好,我头一个便不饶他!”

    长公主听着老友一番话,眼眶也红了,心里压了许久的石头也终是落地了。

    意姐儿给知棋带着进了里间,又见着章夫人和长公主正边说着悄悄话,边冲着她笑。

    意姐儿茫然:“……”她对着长公主和章夫人行了礼,便坐在一旁玩扇子。

    章夫人把她招到跟前来,笑眯眯地对着她左看右看的,又开始赞她好模样,又摸出了随身带着的洁粉梅片雪花洋糖来给她吃,握着她的手道:“好孩子,这个吃了只有益处没有坏处的,滋味都清甜,你日常拿去润润喉罢。”

    本是加了一味冰片的,只怕是吃着伤肠胃便不曾加,故而此番拿出来给小姑娘甜甜嘴也是好的。

    意姐儿全坦然受了,笑眯眯地回看她。

    章夫人于是解下脖子上系的玉牌,给她系在细嫩的颈项间,又对她笑眯眯道:“等过了门便该喊娘了。”

    意姐儿:“啊?……”笑不出来,一时语塞。

    章夫人又拍着她的小手道:“我已命人给你士衡哥哥写了书信儿,你不必怕他。他呀,就是瞧着冷淡些,这将来啊必然疼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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