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公主裙7

    和兰诺约的时间前还有几天的空闲时间，席羽每天跟着公爵学习处理事务和人情来往，有空的时候，就跑到后面去找小骑士玩。

    小骑士自从知道席羽就是自己以后要追随的公爵大人之后，对他分外崇敬。

    席羽要去找他玩，乔希能够开心一整天。

    说是找他玩也不尽然，席羽和乔希差了五六岁，乔希还有很重的骑士课程要学习。

    因此，一般是席羽站在旁边，看乔希在训练场上一人当先，以优秀的成绩完成一个个训练。

    乔希的老师有时候也会和席羽聊聊，带着止不住的赞许，夸乔希说，这是这么多年来他们遇见过的——说不定是整个帝都或是整个大陆上，最优秀的骑士苗子了。

    席羽微笑着点头，很赞同他们的话。

    乔希如果没有被渣攻艾伦拐骗，他肯定会成长为整个大路上独一无二的骑士。

    训练间隙、或者下了课，乔希必定第一个冲出来，跑到席羽的面前，堪堪刹住车，仰着小脸蛋儿喜不自禁地喊席羽：“卡洛斯大人。”

    一开始乔希是喊他做伯爵大人的，但席羽不喜欢这个称呼，就让他喊卡洛斯。

    在乔希的眼里，这是席羽承认他、主动和他加近关系的表现，别提有多高兴了，喜滋滋地一有空就喊。

    席羽哭笑不得地应：“哎，累了吗？”

    然后递过去一块干净的手帕。

    乔希向来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块手帕，对折一下，一点点擦掉鬓角的汗水，笑眯了眼：“谢谢卡洛斯大人。”

    席羽偶尔也会伸手拍一拍乔希的脑袋，金发顶上立着的呆毛一晃一晃，别提多可爱，说：“辛苦了，做得很棒。”

    乔希眼底一亮，瞬间激励程度上升了好几个档次，当即双脚并拢站得笔直，单手握拳放在心口，向席羽做了一个骑士礼：“我会继续努力的！”

    但是席羽也不是常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好像乔希的希望路前方，一块一直存在的鱼饵，勾着乔希一直努力进步。

    效果很显著。而且不仅仅是乔希被激发了冲劲，同一个骑士班级的见习骑士们，也都变得比以往努力很多。

    一是因为，一直很厉害的乔希突然加倍努力，见习骑士们也生怕自己被落下得太远；二是因为，以后会继承爵位的公爵长子，隔三差五就来看他们训练。

    虽然成为最好的贴身骑士没有什么希望，但是如果留下一个好印象的话，以后说不定也能被选入亲兵队，入了贵族老爷们的眼。

    负责训练见习骑士们的老师来向公爵汇报情况的时候，席羽刚好就站在旁边。

    公爵听了之后，忍不住也乐了，回头对席羽说：“看来你以后得多随处走走？效果出奇的好啊。”

    席羽对着老师和公爵调侃的视线，只好无奈的笑：“父亲就别开我玩笑了。”

    如此度日，很快就到了和兰诺约好的那一天。

    女王湖在帝都西门的艾力克山的西边。艾力克山顶一道瀑布喷涌而下，在艾力克的山脚下形成了这么一个面积广大的湖泊，往下还分出了三支分流。

    瀑布虽高，落下来的声势却不大，女王湖靠近山脚的部分水声浩大，到了远离山脚的湖畔，却静谧得像一块极美的平面镜。

    再加上物华天宝，鱼与飞鸟一应具有，旁边就是狩猎场。女王湖一向是帝都贵族们最爱的去处。

    席羽一早起来，没有穿华丽的礼服，而是穿了一身简单干练的猎装，腰上别着佩剑，骑上他从自己领地带过来的高头大马。也没有带奴仆，直接去了帝都的西大门。

    在西大门口，兰诺的马车已经在那里等候了。席羽策马过去，在马车旁停下，笑着说：“奥利维亚殿下，日安。”

    马车的小窗打开，兰诺笑了笑，回道：“卡洛斯殿下日安。”

    他的视线落在席羽的装束和马匹上，闪过一丝惊艳。

    猎装很好地把席羽的大长腿勾勒了出来，特别是骑在马上，纯白的长裤收进长筒黑色马靴中，显得尤为帅气。

    黑色的头发虽然看得出稍作打理，但依旧有些凌乱，显出几分漫不经心的感觉，配合一如既往的温润微笑，反而凸显出一种邪气的美感。

    对方视线留得久了一些，席羽面上不解：“奥利维亚？”

    兰诺猛地一惊，回过神来，藏在马车里的手默默攥成了拳头，剪得圆润的指甲狠狠掐了掌心一把，才如常地对席羽说：“没想到卡洛斯今日装备齐全，竟然还骑了马来。”

    席羽朗笑：“看今天天气太好，没忍住就把马给骑了出来。我听闻女王湖畔面积广阔，应当能尽兴地飞奔一回。”

    如此笑起来，和往日的笑容不大相同，却更为夺目。

    兰诺的心咚咚地跳了两下，表情一点也没有变化，说：“嗯……那真是巧了，昨日我才让人把马提出来，看来今天可以与卡洛斯比一比骑术。”

    席羽望了望，队伍里并没有马匹，有些疑惑的“嗯？”了一声。

    兰诺了悟他在看什么，稳重地解释：“方才突然发现忘了带一样重要的东西，便让管家骑回去取了，我们走就是，他之后会追上来。”

    席羽点点头表示了解：“原来如此，那我们就出发吧？”

    “当然。”兰诺从窗口离开，打开了前面的帷幕，先对女仆小声嘱咐：“把我的马匹取来。”

    然后才对车夫说：“可以出发了。”

    兰诺作为长公主，安全很重要，带了一队侍卫，还有三个贴身的女仆，看起来人数也不少。

    席羽骑着马，护在兰诺马车的左侧，信步而行，一边走，一边与马车里的兰诺闲聊。

    没有注意到车队的角落，一个女仆悄悄地离开了。

    123给他指出来：【咦，兰诺没有对你说实话。】

    席羽：【嗯？】

    【你看，那边他的一个贴身女仆溜了。】123直接扔了一个箭头。

    莹蓝色的箭头在一片灰扑扑的人群中非常着目，席羽一眼就轻易地看见了刻意隐藏身形的那个女仆。

    还是个熟悉的，上次下午茶的时候，举着小太阳伞的就是她。

    123想不通：【他为啥要骗你？】

    席羽摸下巴轻笑：【有很多种说法。比如说，他发现我想骑马，心痒痒了，或者说他已经爱上了我……】

    【呸！不要脸！】123跳起来骂。

    【唔，不信我就算了，】席羽半点也没有受到影响，继续说，【单纯的好感加上对我的欣赏，以及我这么刻意的做法，他想要骑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毕竟他都穿成这样了，骑在骏马上低头笑着对兰诺说话，自己会帅成什么样，心里还是很有数的。

    况且今天天气又好，他话里的场景也足够诱人。

    不过席羽没想到的是，兰诺竟然表面上编了套假话，偷偷摸摸地掩盖自己的意图。

    唔，出乎意料和人设的可爱。

    兰诺看见席羽说着话，好像看见了什么地回头，不由得有些微紧张，问：“你在看什么？”

    也跟着他侧过身子，从马车后面的玻璃窗往人群中望，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自己那个女仆也早就消失不见。

    席羽刚好收回视线，说：“……没什么。”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没有戳穿的必要。

    他们就这么一路聊着到了女王湖，已经到了上午十点左右。过了艾力克山脉，入目是一片广阔而无垠的草原，旁边就是一片如银镜一般的湖泊，在阳光的折射下，反射出斑斓的光芒。

    风从远处吹来，吹动草原小丘上高低不平的草地，一切显得格外美好。

    再走一段路程，到了湖泊旁的几排农舍。这里是往常人们来玩时的驻足点，尤其是平民，到了这个农舍，就相当于是到了女王湖的终点站。

    不过兰诺准备的地点不在此处，指挥着在农舍旁边停下马车，兰诺吩咐侍卫和女仆去农舍问问看，有没有当季的新鲜事物。

    过了一会儿，女仆提回来一篮子野果，侍卫手上抓着几条鱼，车队再次出发。

    没多久，到了一处空旷的湖畔，被一圈围栏保护了起来，旁边还有两个皇家侍卫守着。

    席羽先一步下了马，走到马车前，主动地把手抬起，接兰诺下马车。

    距离用午餐还有一段时间，兰诺准备得很齐全，让女仆把钓鱼竿和相关装备都从马车后取出来，几个侍卫一阵忙碌，很快就在湖畔准备好了两个钓鱼的地方。

    钓鱼的时候，按理说连话都不应该多说，安静的环境，才能够钓到很多鱼。

    不过兰诺和席羽并不指望着自己钓多少鱼来吃，两把椅子摆放得很近，专心一意地聊天，钓鱼反而成了次要的那件事。

    最后两人一起才一共钓了五条鱼上来，索性全部扔给了侍卫和女仆处理，兰诺和席羽取来马，在广阔的草坪上开始散了一会儿步，开始跑马。

    兰诺虽然穿着公主裙，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习惯，里面穿了裤装。现在骑马时也正好，不会因为衣着不便而显得尴尬。

    况且平心而论，兰诺的骑术很不错，虽然赶不上席羽一直在领地训练出来的骑术，但是作为“女子”来说，可以说是佼佼。

    席羽忍不住夸赞道：“奥利维亚的骑术只怕是比帝都的许多青年都要好上很多。”

    兰诺险些以为自己暴露了，小心地看了席羽一眼，后者表情并无异样，应当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轻轻呼出一口气，兰诺伸手用手帕擦去刚才运动出来的些许汗水，矜持却也带上了隐隐的骄傲自豪：“卡洛斯过誉了。”

    话里的语气却完全不是这个谦虚的意思。

    兰诺不知不觉中，表现出了他心底的一些真性情。

    席羽听出来了却也没有戳穿，微微一笑，说：“没有过誉，奥利维亚值得如此赞扬。”

    骑了一会儿，女仆也做好了野餐的餐点。主食是从城堡带来的点心，配上刚刚烹饪出锅、尚冒着热气的鱼汤，还有洗净的野果，一并盛在盘子里，放在格子的野餐布上，在柔软的草坪上铺好。

    共处的时间过得很快，两个人吃完午餐，随后在湖边散步消食，一边聊天一边沿着湖畔走，很是惬意。

    席羽走在靠湖的那一侧，很绅士地护着兰诺。

    只不过，聊到一个话题的时候，兰诺突然啊了一声，说：“卡洛斯，你看我这记性。出门前，有一样东西特地想要带给你的，谁知道见到真人之后反而忘了，你去拿来看看吧。”

    “是研究院那些人研究出来的新鲜玩意，可以望见很远的东西，”兰诺转过身来，裙摆在草地上划过一道弧度，背着手，有些期待，说，“从这边的角度看的话，听说可以看到很多好看的东西。”

    【哇，那就是望远镜啊。】123说。

    如果是望远镜的话，席羽其实并不太感兴趣……好吧，看着兰诺期待而又矜持的模样，席羽温柔地额首：“那我回去替奥利维亚取来吧？”

    “麻烦你了，就在马车里。”奥利维亚站在原地等他。

    这里距离马车停靠的地方倒不太远，只是他们两人散步，特意没让女仆和侍卫跟着，于是只能自己回去取。

    而且得顾虑着贵族礼仪，一步步走，轻易的跑跑跳跳都是没有礼貌的表现。

    席羽很快取到了“望远镜”，没有他想象中的简陋，估计是为皇室特制的，纯金材质，上面雕刻着花纹，华丽金贵。

    他没有多看，径直朝着湖畔走去。

    远远望着，兰诺背对着马车的方向站在湖边，抬头看着仿佛高耸入云的瀑布，似乎想要望见山峰的顶端、瀑布的起源。

    也不知道被什么吸引的注意力，兰诺低下头，开始看湖面，甚至一步步靠近。

    这个距离已经很近了，再近只怕是要有危险。席羽皱了皱眉，加快了脚步。

    谁知道，兰诺竟然对潜在的危险恍若未觉，明明已经站在了湖边，还附身去看，距离一点点靠近——

    “噗”的一声。

    席羽还没来得及放下顾虑的礼仪，跑过去阻止，兰诺就猛地失去了平衡，掉进了水里。

    席羽甚至清晰地看见了兰诺脚底一滑的全过程。当即扔下望远镜就跑了过去，半分也没有犹豫就跳进了水里。

    席羽的水性很好，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兰诺给抱住，拉着他回到了岸上。

    那边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女仆和侍卫都跑了过来，乱哄哄地围了一圈人。席羽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皱眉命令道：“女仆过来，侍卫都转过身去，不准靠近。”

    才把兰诺轻轻放在了河畔上，自己也转过身去，礼貌的没有看。

    兰诺并没有溺水，只是脸色煞白，捂住胸口，一脸的后怕。女仆赶紧给他披上了外套，拉着兰诺站起来，说：“殿下，我们回马车去换身衣服吧。”

    兰诺闭了闭眼，说：“好。”

    在被女仆和侍卫簇拥着往马车那边走的时候，兰诺突兀地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声音也仿佛被湖水给冻住了一般，说：“卡洛斯伯爵也跟来吧。”

    “好的。”席羽叹了口气，认命地在后面跟上。

    兰诺进了马车，换上备用的宫装衣裙，擦干头发重新做了一个简单的发型，这才走出马车。

    侍卫都在外围背对着马车形成了一个保护的包围圈，席羽站在包围圈的内部，距离马车有一段距离，背着身子，身上盖了一条毛毯，这么看着背影，什么态度也看不出来。

    兰诺的心沉了沉，吩咐女仆把席羽叫过来，又让女仆都走远一些。两个人面对面地站在马车旁边的空地，气氛一时有些僵硬。

    还是席羽先摆出笑容，问：“奥利维亚？”

    兰诺深吸了一口气，说：“你……知道了吧？”

    事已至此，他觉得没有太多隐瞒的可能性了，刚才的接触太亲密，席羽如果还没有发现，放在谁身上都说不通。

    说完这句话之后，兰诺抬起头，紧紧地盯着席羽的表情，不错过一丝的神情变化。

    然而席羽异常的冷静，听见那句话之后，仅仅愣了一秒，便点了点头，坦然地说：“如果是您男子的身份的话，知道。”

    依旧是笑如春风的模样，并没有因为发现性别而有什么别的态度转变。

    看着席羽的这副模样，兰诺心里莫名提不上劲。

    他既欣赏席羽这波澜不惊的模样，也沮丧于对方对自己没有任何波动。

    就好像……就好像自己无论怎样，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和他没有关系，也都无法影响到他一样。

    简单来说，就是自己的性别对他而言无关紧要。

    这个感觉实在太糟糕，让兰诺本来心中打好的腹稿全部被他自己毁灭毁灭，无论是威胁还是示好，现在说出来都显得自己太急迫和不堪。

    席羽主动说话：“不用担心，”他低头，认真地看着兰诺的双眼，依旧是之前那一副温柔而又稳重的申请，说，“我不会把这件事泄露出去，我以加斯科尔家族世代的荣誉发誓，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除我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我死后将进入地狱受到无数的折磨。”

    抬起一只手，用贵族的礼仪发誓。

    兰诺瞳仁一缩，这个誓言在这个大陆上可以说是最严重并且没有之一的了。

    虽然觉得这个誓言太重，但是也的确让他放下了心。

    席羽观察着兰诺的表情放轻松，笑了笑，提议道：“比起我，希望奥利维亚多留心今天在场的侍卫和女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但是如果口风紧的话，这件事情应该不至于闹到多大。”

    兰诺：“……希望如此吧。”

    不知为何，这样一来一往交涉完之后，他的心反而比交涉之前更乱了。说不清都不明的情绪在心里徘徊，却又找不到一个正确的出口。

    只好走过去，召集所有的侍卫，板起脸开始训话。

    兰诺虽然在席羽面前表现得很没有架子，但是这也仅限于席羽面前。

    他在帝都的贵族圈里面的称号一直都是“铁血蔷薇”。因为尽管他是“长公主”，但行事作风比奥利维亚大帝还要果决狠厉，铁面无私，对谁都是一副冰冷无情的模样。

    特别是一直跟着他的这些侍卫仆人，兰诺不需要说太多，他们绝对不敢说出去。

    不过下意识的在席羽面前，想要装作严阵以待此事。兰诺拖长了训话的时间。

    那些侍卫差点没被吓成鹌鹑，一个个头都不敢抬，开始怀疑，训了这么久，是不是回去就要杀人灭口？

    实在是后来那些侍卫的表情都太惨不忍睹了，兰诺也懒得多说，意思意思又说了几句，就转身回去找席羽。

    偷偷观察他的表情，看见自己过来，依旧没有任何神情变化。

    兰诺不得不承认，好吧，他觉得非常挫败。

    “奥利维亚，我们是直接回帝都吗？”看见兰诺走回来，席羽笑着问。

    兰诺点点头，犹豫了一下，提议道：“你落水之后也没有换衣服，如果骑马回去肯定会受凉，不如坐在马车里面，好歹能挡风。帝都不必你的领地，就算太阳大，风里也是夹着刀子的，你不要小瞧了它。”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那就多谢了。”席羽非常从容地说。

    坐上了回程的马车，好好一次出游变成了这样，说实话，两个人都觉得有些扫兴。

    兰诺尤为如此，再注意到席羽的不动声色，甚至可以说上是冷静过了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心里忍不住空落落的。

    回程的前半段还好，后半段，眼神止不住地往席羽的身上看。

    席羽自然注意到了兰诺不同以往的关注，但他还是稳住了自己，坐如钟的稳而不动，也不主动说话，全程出人意料的安静，什么话题也没有找。

    “……”兰诺忍了又忍，还是忍下了主动去找席羽说话的欲望，也矜持住，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好不容易到了帝都，兰诺吩咐车夫先去公爵府，把席羽送回去。

    席羽没有拒绝，不过让车夫把马车驾到了公爵府的后门，谢过兰诺，施施然下了车。

    “……”兰诺又忍了忍，好吧，忍不住了，也跟着冲帷幕后面探身出来，面色有刻意崩住的冷淡，在马车上抬起自己的一只手，姿态满分。

    席羽很自然地捧住，施了一个吻手礼，说：“那么，我就先回去了？”

    兰诺咬着嘴唇说：“不知道以后是否还有这份荣幸……”

    卡了卡壳，兰诺不自觉地带上了些紧张，垂眸看着依旧弓着腰、抬起头仰着脸、面带微笑的青年，目光在他的眼角眉梢逡巡，最终叹了一口气，“以后还能继续见面吗？”

    这是他的心声。

    席羽微愣，随后绽放出一个极大的笑容，真心诚意地再次躬身，在兰诺的手背落下一个吻，说：“无比荣幸。”

    然后结果侍卫递过来的马的缰绳，对兰诺挥了挥手：“奥利维亚，再见。”

    “嗯，再见。”兰诺愣愣地在马车里看着，青年转过身，头也没回地走进了公爵府。

    忘记和他解释自己为什么落水了……兰诺有些忧心忡忡，席羽应该没有误会吧？

    一向精明能干又自信的长公主殿下，头一次开始纠结，自己今天的举动，有没有哪里做得不够好？

    想了半天，想不出来，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又觉得自己好像很多地方都做得很失礼。

    特别是今天竟然无意中落了水，实在是——实在是太不优雅了！

    兰诺就这么非常纠结地回到了自己的城堡。

    又过了好几天，长公主试着给席羽送去了邀请函。席羽收下了，并且回了一封花体字的华美信函，表示自己非常愿意。

    在几次试探之后，兰诺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席羽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性别而对自己的态度有什么变化。

    就算说有，那也是更加亲近的变化而已。这是好事。

    从那以后，兰诺有机会就把席羽约出公爵府玩，有时候让他进城堡和自己一起喝下午茶，有时候一起去帝都周围好玩的地方，跑马狩猎，帝都有趣的地儿，全都跑了个遍。

    之前那种意外倒也没有再发生过。

    兰诺作为帝都的焦点人物，这样反常的举动自然被有心人注意到了，传言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帝都。

    说的是长公主和公爵长子之间的花式八卦。

    今天两个人一同策马去了哪儿玩，明天两个人又在哪里看戏喝茶……

    平民对他们都是满满的祝福。

    兰诺虽然手段果决，但狠厉也只对着不守规矩的人，在平民之间呼声很高。而席羽虽然才进入帝都不久，平和善良的名声早就散播到了大街小巷。

    对于这两个人的“结合”，大家都是喜闻乐见的。

    这风声越来越大，终于传到了兰诺和席羽的耳里，还不巧，正好是两人乔装打扮一番，在帝都大街小巷里闲逛时，在路人极大的闲话声中听见的。

    因为是私人出来游玩，兰诺偷偷换上了一直准备有的男装，褐色的长发扎起来盘在头顶，用一顶帽子遮住。

    也正因此，他们一个仆人都没有带，假装是刚进帝都的外乡人，兴致勃勃地走街串巷，听平民聊家长里短。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他们的八卦。

    那人声音着实太大，四周的人又都是一副了然的笑容，纷纷应和着他的话。

    甚至越说越离谱，已经开始替席羽和兰诺畅想，以后要生几个王子公主，第一个生什么……

    有两个人还因为第一胎生公主还是王子起了矛盾，当街就要吵起来。

    可以说是非常尴尬了。

    席羽……席羽倒是没有什么神色变化，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微微笑着。

    兰诺也端着一本正经，偷偷红了耳根，面上依旧是一派清冷。

    席羽打破这难捱的尴尬，体贴地道：“奥利维亚，那边有一个印度来的耍蛇人，想去看看吗？”

    “去吧。”兰诺立马轻咳一声，接话道。

    同时转身，背对那些无聊的民众，假装自己一无所知。

    和席羽一起走到另一边的街头，虽然刻意忽略，那些民众说的话还是在兰诺的脑中挥之不去，突然听见席羽说：“奥利维亚介意这个传言吗？”

    回过头，青年一如既往的低眉浅笑，说出口的话却让兰诺心突兀地跳了两下，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淡定神色。

    见兰诺没有立即回答，席羽轻笑一声，转过头，一面看着耍蛇人吹着竖笛，一面宛如闲话家常一般，说：“我其实并不介意。”

    什么意思？！

    兰诺猛地低头，借着帽檐的掩饰，睁大了眼睛，心里是强烈的不可置信。

    这句话、难道是自己所想的那个意思吗？

    席羽喜欢自己？还是说，他有和自己联姻的意向？

    如果是往常，至少是个安静无人的地方，两人独处，兰诺绝对会问清楚席羽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可是现在他作着男子装束，和席羽一起站在人群中看耍蛇，要就这么急迫的把事情问清楚，也太过于急迫了……

    如若真的是告白的意思，这个场合太过于忙乱和不稳重。

    席羽说完那句话，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别的，很快换到了别的话题，带着兰诺去看别的有意思的东西了。

    这件事就这么被兰诺压在了心底，悬而未决，颇为忐忑。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兰诺都不得不承认，他颇为欣赏席羽的为人处世，对他很有好感。

    如果真的……如果真的席羽要对他提出婚约的话，兰诺心里溢出来几分明晃晃的欣喜。

    他是愿意的。

    只要席羽不介意自己的男性身份，于公于私，这都是最好的选择。

    只可惜席羽仿佛说完就忘，一直到送兰诺偷偷回到城堡，再自行离开，都没有再提过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