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霜少爷好！”
“少爷好！”
“铭霜少爷！”
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叶铭霜捧着那套刚买到的剑歌惊月，掠过几名同他打招呼的杂役，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待他走远，几个杂役一边继续做着手上的活计，一边聊起天来。
“铭霜少爷今儿个是怎么了？急匆匆的，是出事了？”
“大概是急着回去吧？没看到少爷手上捧的新衣吗，应该是买来给端木小姐的。”
“不是吧，端木小姐是七秀弟子啊，铭霜少爷再怎么着也不会买剑歌惊月送端木小姐啊？”
“那就是给正则小少爷买的？”
他们放缓了手上的动作，凑到一处低声谈论着这位少爷的反常。
“凑到一起都在干什么呢！事情做完了吗！”
突然有一道洪亮的声音传到他们耳朵里，惊的他们抖了一抖。
“做好自己的本分，主子的事情也是你们能妄议的？”
来人似乎很急迫，草草训斥过他们就迈开了步子，拐上了另一条岔道。
应承声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他们却不敢像刚才那般多话，各自拿好了东西专心干起活来。
只在心里暗暗感叹一句，大管事的嗓门越来越大了。
拿着一沓文件，叶霖一边往正堂赶去一边忍不住在脑海里反复回想着那几个杂役的话。
铭霜少爷……
那几个杂役不清楚，他却是清楚的。
那套极珍贵的新衣，是买给灵均小小姐的。
算算日子，也快到灵均小小姐的祭日了啊……
小小姐都去了几年了？
他眨眨眼，驱散了那股子突如其来的湿意。
唉……人老喽，就开始喜欢回忆往昔喽。
他还能记得十来年前，刚成年的铭霜少爷带着灵均小小姐在山庄里尝试双人轻功的场景。
那时候小小姐还不到十岁吧，铭霜少爷当时也是没个轻重的，什么都没准备就带着小小姐高来高去，可把他们这群伺候的下人给吓的不轻。
要不是有人机灵去请了轻忧少爷，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当时小小姐被抱下来的时候，脸那叫一个白哦！看的他们心疼的不行。
轻忧少爷更是差点袖子一撸就拉着铭霜少爷去“切磋”一场。
他抬手抹了抹眼角温热的液体，嘴里小声地嘟囔着“这风里怎么有沙子……”
那时候，灵均小小姐脸上的表情，任谁看了都止不住的想要落泪。
那是枯木逢春、旱苗得雨，也是否极泰来，柳暗花明，小小姐那双一直乌沉沉地看不到半分生气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光亮。
他不清楚自幼在藏剑长大的小小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双眸子，可这不妨碍他对小小姐的心疼。
只是……为什么，他还没想好小小姐回来那天让厨房做什么吃食，还没准备好小小姐及笄礼上的东西，还没把新收的矿石整理好留出一份给小小姐，就听到了那样的噩耗？
“今儿个是怎么了，这沙子可真多……”
他拿衣袖抹了把脸，又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仪容整洁后就继续拿着那叠文件，步履匆匆地往正堂走着。
只是那眼角，到底还带了点红痕。
“莺莺！莺莺你看我买到了什么！”
叶铭霜大步跨进院子里，人未至声先到，惊的树上几只正在歇息的鸟雀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
端木莺还在和邰芷雪讨论衣物的样式，闻声面带歉意看向邰芷雪:“抱歉，我们先出去看看？”
什么东西值得他一惊一乍的！这还有客人呢！
邰芷雪摇摇头，语带揶揄:“怎么说也是一起长大的，我能不知道他吗？就是师姐你啊……啧啧啧。”
小两口感情可真好啊。
衬的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啧。
她俩才起身，叶铭霜就已经推开了房门，语气欢快:“莺莺你一定想不到……”
后面的话被他吞了回去，他缓缓地放下抬起的脚，开始补救:“哎？小邰你也在啊？”
完了！在莺莺有客人的时候直接跑进来了！
会被莺莺说没教养没风度的！
真不是这样的啊叽！
莺莺你听我解释——（尔康手）
“先去前厅。”
端木莺瞥了他一眼，带头走出了房门。
真是……一脸的蠢样。人前的精明干练都到哪去了？当鸡饲料给吃了吗？
在前厅分主次坐下，端木莺盯着叶铭霜，脸上的表情很是凶悍:他今天要是说不出给子丑寅卯来，晚上就等着睡书房吧！
“师姐你也别凶蠢叶了，怎么说也得给他个解释的机会啊。”
邰芷雪看够了小两口不动声色的“家暴”现场，给他们递了个台阶。
叶铭霜原本战战兢兢，垂头丧气，半点也不敢和自己心爱的莺莺双目相对，就怕她说出什么让自己睡书房的话来。
此刻有邰芷雪解围，那让他心惊胆颤的视线也弱了不少，立刻打蛇随棍上，捧着那套剑歌惊月就开始献宝:“莺莺你看，这是我给灵均买的剑歌惊月！”
他往邰芷雪那里飞了个感激的眼神，又继续说下去:“我还给你买了套霜月星河……哎？”
他他他——他当时好像拿了这套剑歌惊月就走了！
没拿莺莺的霜月星河！
这这这这这——怎么办啊！
端木莺一看到他那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样子，就知道这家伙又犯蠢了。
她叹口气，示意他把衣服拿出来看看。
不生气，不生气，气坏身子无人替……自己找的情缘缘，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
上前两步观察着衣服，她喊道:“阿雪，你也过来看看吧，别看我们俩笑话了。”
多少也把笑声收敛一些啊！
邰芷雪努力绷住笑，也凑过去看这套珍贵的衣服:针脚布料无一不精细，配套的发饰也精美的很，披风做的很美观，衣物整体更突显了藏剑的气质，极符合藏剑的审美。
她抬起头，看向叶铭霜:“这不是萝莉们的衣服吗？”
感觉自己已经被抛弃了的叶铭霜正委屈的蹲在角落里画圈圈，回答也是无精打采的:“灵均不穿这件穿什么？那裙子她穿着多好看啊。”
“可是……”灵均她，不一直心心念念着及笄吗？这件属于萝莉的衣服，她穿着真的不会在意吗？
明明还有两个月就能成年的……
邰芷雪没敢把剩下的猜测给说出口。
叶铭霜却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声音坚定:“不会的。”
“灵均她想着及笄，是想着能在那种时候，以一个成年人的身份，做到更多，也让我们放心。”
“我认识的叶灵均，不是那种因为衣服所代表的身份变化而在意的孩子。”
“她喜欢簪子步摇，喜欢胭脂水粉，喜欢漂亮衣服。成女的衣服她喜欢，萝莉的衣服她也喜欢。”
“她只是和我们一样……想这个乱世，早点结束而已……”
叶铭霜闭着眼，说完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
他怕自己一睁眼，泪就不住地往下淌。
他的师妹，叶灵均，是他生平仅见的乖巧孩子。
她嗜甜怕苦，喜华服，喜美饰，怕痛怕黑，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好姑娘。
却素有善心，胸怀侠义，与众同门于安史之乱起时投身军旅，辗转两年，为狼牙军所迫，卒于一处深沼。
芳龄……十四岁又十月。
久久地静默。
“是我们想错了……”端木莺开口，声音嘶哑。
是啊，她们怎么会觉得，灵均她会因为穿不了成女的衣服而难受呢？
“师姐，我们再做一套‘未烬’吧。”邰芷雪也开了口，她睁着通红的眼睛，强笑道:“这回可一定要把师姐你方才提到的花式给绣上去啊。”
这回，她们要做一件属于萝莉的“未烬”给灵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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