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启从楼梯拐过弯来的时候，看到一个穿着打扮十分吊儿郎当的男生趴在他们班窗口，朝里头靠窗位置的人挥手，“嘿哥们儿！”
里头传出来一个女声，声音比那男的还雄浑有力，“谁是你哥们儿！”
那男生抖了抖，“姐、姐们儿，那啥，我找你们班温吞。”
“没这号人。”
没有？不可能啊，“是不是做题做傻了？放下你的笔你再想想？”
啪的一声，窗户给关上了。
“……啧。”他险险把手收回来，差点被夹到，就说不愿意跟一班的书呆子打交道，麻烦。
温启默默地从他边上走过，绕到后门正要进去。
“唉！”又是这个熟悉的声音，“哥们儿，你也是一班的么。”
温启慢吞吞地侧过头，看了对方一眼。
“你们班哪个是温吞，我找他有事，叫一声行吗？”
温启慢慢将视线收了回来，没应声，缓步走近了学习氛围特别浓厚的教室。
那人还当温启应了，还跟了句，“谢了啊哥们儿！”还挥舞了一下手，手里的卷子随风哗哗作响。
“江寄舟！没事少来我们班门口晃荡！自己不学无术也就罢了，别来影响我们班的同学……”走廊这端走过来捧着一叠卷子的短发女生。
这个被叫做江寄舟的男生一见她跟见了鬼似的，“操。”
他低头看了看拿在手里的卷子，又看了看越走越近的那个女生，转身往楼梯口跑了，嘴里还嘀咕着，“对不起了承哥，完不成你的使命了，我选择保命。”
那女生蹙着眉头抱着卷子走进了教室，在一众埋头苦学的人中，最显眼的莫过于刚回来还直挺挺地站在那儿的温启。
温启不是不想坐，只是他的座位刚好靠墙，要想进去必须得同桌给他让个位，他跟平常一样在桌跟前站了一会儿，同桌张扬专注刷题，连一个眼神都没多余给他。
于是温启抬手，在他桌前轻扣了两下，发出轻轻的“笃笃”两声，被打扰了思路的张扬眼神不怎么友善地扫了他一眼，嘴里发出不怎么愉快的嘀咕。
“温同学，麻烦借个道。”这时候明明看到温启站在这条过道堵住路的抱卷子的女生，仿佛是故意一般也走了这条过道。
温启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莫名。
女生被盯得眉头紧皱，气势十足地瞪了回去，刚想开口刺上两句，就见温启突然缓声开口，“啊，学委好。好像让不了呢。”
温启说着还看向屁股跟钉在凳子上一样的同学张扬，那意思是——他不让，我过不去。
张扬似乎是听到了温启的话，笔尖一顿，却没有给任何反应，仍旧假装自己专注做题，完全没注意到周围的动静一样。
他是在学委过来的时候又一次埋下头的，不可否认他就是故意的，因为他知道学委杨妮很讨厌温启这个半路转校还通过关系硬塞进他们重点班的转学生。
温启露出为难的表情，“我也很苦恼，实在是又怕影响到张同学做题。”
张扬的手一抖，笔尖在卷纸上划下长长的一道划痕……怕影响到我？不存在的好么，这位温同学，你可是每天雷打不动地来敲我桌子的。
“温同学，可能在你以前的三流学校里数学考个91分就能进重点班了吧，但我们蓝水一中不一样，麻烦你有时间出去逛，多花点时间用用功，砸了钱硬要挤进来就别拖我们班的后腿。”杨妮毫不客气地冲温启说，她手里捧着的就是两天前月考的数学卷。
全班的最低分就是温启，因为温启的这个低分，拉了他们班不少平均分，这次居然没打过二班。一班二班都是蓝水一中的重点班，以往每一次一班都是把二班压在底下的。
杨妮的这话已经有些难听了，不少原本在专心致志刷题的同学，都不由地分神往这边瞅，他们瞅见了一个脸色很难看的学委以及脸色很难……很难看出难看的温启。这样都不黑脸？
预备铃就在此刻悠扬的响起，温启随着广播里的钢琴曲不紧不慢地道：“这是下节课要讲的吧，需要我帮着发吗？再五分钟就上课了哦。”
蓝水一中在下午第一节课上课前五分钟会提前先打个预备铃，提醒学生们该上厕所该干嘛的，都在这五分钟干好，别误了真正上课的时间。
这个预备铃对于重点班，至少是一班而言还是很有用的，这不，听到预备铃的，就有三三两两的人站起来去厕所了。
杨妮听到温启居然一点脾气没有地还主动提出发卷子的要求，刚想张口拒绝，忽然想到开学这一个多月来，温启压根没跟班上同学有什么交流，应该是完全认不全人的，估计只给他十张都不一定能在这五分钟内发完。
不过三秒钟的时间，杨妮的脑子里就直接跳过过程锁定了结果。
数学老师也是他们的班主任目前心情很不佳，这个坏心情本来就源自于温启的成绩拖了他们班的后腿。如果因为温启自动揽的发卷的活最后却耽误到了上课的时间，那么……
杨妮眯了眯眼，随手抽了一部分卷子交给他，那一叠可不止十张，得有将近一半了，“温同学在发卷子的时候可记得要了解了解我们班的平均水平，省得一直没有那么自知之明下去。”
趁机还不忘再刺上两句，明晃晃地是在对他说，赶紧从重点班滚吧，脸皮是有多厚才能心安理得地呆下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本来事不关己的同学有了微微的骚动，不过大部分还是没有要帮温启说话的意思，他们和这位新转来的同学并不熟，并不想多管闲事，分了点神后就埋头继续做题了。
甚至还有人嫌杨妮和温启的说话声打扰了他们学习，不耐烦地道：“吵死了！”
教室里瞬间因为这一嗓门鸦雀无声。
只有靠坐窗边之前关窗把江寄舟关外头的那个粗嗓门的女声直咧咧地继续接话：“是啊，学委你的嗓门快赶上我了，赶紧别用嘴发卷了，上手吧，不然一会儿赶不上上课了。”
温启闻言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嘴角，他瞥见杨妮十分不悦地睨了过去，怒气值仿若up了。虽然杨妮很显然是在找自己的茬，但是他对杨妮到底是什么心情，是气还是愤，他一点也不在乎，甚至觉得挺没劲儿的。
他翻了翻手里的卷子，转了个身朝前发卷去了。
杨妮和刚刚怼她的女生何胜男来了个眼神互杀，回过神发现温启已不在跟前了，已经跑另一边在发卷子了，每一张卷子发下去居然没有一点犹豫，人认全了？
杨妮下意识地否定了这个可能性，于是她自个儿一边发卷的时候一边还说道：“去厕所刚回来的同学记得检查一下桌上的是不是自己的卷子啊，别等到待会儿课上老师分析了才发现拿的是别人的卷子。”
说完还瞅了温启一眼，温启居然跟没听到她的话一样，弄得杨妮自己憋闷——他不会蠢得都听不出来是讽刺他的吧？
被杨妮以为五分钟连十张卷子都发不完的温启，比她更快地发好了试卷，绕回自己座位的时候，仍旧面临着几分钟前的问题。
他迟疑了一下，侧过头发现刚刚预备铃响时出去的后桌——坐在最后一桌的同学还没回来……
杨妮踩着上课铃声才发完了手里的试卷，转过头发现温启竟然已经好好地坐在了位置上，她微微蹙眉，前后左右看了看，周围的几人卷子都不是她发的，可是她发现居然真的没有错的……
这种算盘落空的感受，不由地让她的心里更憋闷了。
只是此时班主任踩着点进了教室，杨妮只能坐下来把不痛快憋在心上了。
班主任的脸很黑，啪地把手里的教案拍在了讲台上，上来就是一顿批，“这次的卷子是有多难？啊？难吗？闭着眼睛都能答出来的题，我们班的平均分居然比二班低，我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
此时的温启靠着墙撑着脑袋，有一听没一听的，不管班主任的嗓门有多大情绪有多气愤，反而是同桌张扬瞥瞥他，又偷瞥他，再转头往右后方瞅了瞅的小动作更加吸引他的目光。
温启瞧着瞧着，突然凑过去，低声：“是想知道我刚刚怎么进来的吗？”
“告诉你个秘密，我会穿墙术。”
张扬：“……”明明是从后面蹦进来的，你以为你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就会信吗？我有那么蠢吗？
他刚刚只是在奇怪温启是以怎样的姿势进来的，要说踩着凳子跨过来的，自己应该在他跨到一半的时候就发觉到了，可是温启进来也就一眨眼工夫的样子，埋头做题的张扬听到一声响，转过头就已经看到本应该在外边的温启，已经岔开腿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噢，除了那一声响，他大概还感觉到了身侧被温启带进来的一阵风。
不过他跟温启就没怎么说过话，他憋住了没回应，只是手偷偷地比了比前后桌的间距。
突然间一个粉笔头冲这边飞过来，堪堪擦过温启的脸，反倒是吓了开小差的张扬一跳。
“有些同学不知道我骂的就是他吗，考那么差还说小话，影响别的同学。”班主任恨恨地指着道，“脑子里都是浆糊，自己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的吗？温启。成绩不好脾气还不小，我让学委‘请’你去办公室都没‘请’动你呐，呵呵，心思歪的垃圾我是想教也教不动，趁早收拾好东西滚蛋吧，我们一班是重点班，可不是垃圾回收站。”
原本温启是一点也并不在意班主任骂他些什么，转过来这一个多月，他也没得过什么好脸色。甚至在提到什么他压根不知道的请他去办公室的事他都没什么反应也不打算反驳……
然而就在班主任一口一个垃圾骂出口时，温启的手颤了颤，猛地抬起头，眼神凌厉地对上了对方。
班主任原本就瞪着他骂，冷不丁被温启的眼神骇了一下，嘴上也顿了一下，“……怎么，你还不……”
班主任回过神来刚想继续往下骂……
“碰”得一声重响，把教室里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所有人在下一刻朝着声音发出的位置看了过来。
原来是温启猛把课桌往前面一推，撞上前面同学的椅子，发出的重重的响动，而受推力的影响，前面那位同学的椅子竟然也被生生推得往前蹭着地面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而他自己的椅子也不免向后“刺啦”挪动挤上了后边。
课桌上的书本啪得一声滑落摔在地上。
“要造反了吗！”
温启直接站了起来，“我是垃圾，那你是傻逼吗！”脸色阴沉像是分分钟要上去和班主任干的样子，一点没有刚才被杨妮讽刺还全无反应看着好欺负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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