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已经过去快半个月,家家户户仍挂着大红灯笼,门口的对联被风雪浸湿显得更加暗红,路上小贩吆喝、熟人作揖,他们的步伐没有太过匆忙,每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喜悦。
时间临近黄昏,有人家中亮起了灯烛,红灯笼映在门柱上,给寒冷的冬季带来一丝暖意。
雪渐渐小了,路上的行人不约而同地朝同个方向移动,说说笑笑,比方才还热闹几分。
“这位小公子,要吃糖饼儿吗?”
南一船闻言回过头去,才发现他站在人家摊前发呆,他下意识露出一副天真的表情,软糯地问,“糖饼儿是什么呀?”
释凡在深山老林里生活了那么久,虽然他每日做着寺庙中的杂活,掌心指腹的茧也是厚厚一层,只是那张脸十分白净,莹透无暇的双眸直直地望着你,仿佛是坠入凡尘的仙,没有一丝烟火气息。
——当然这其中肯定有亲和力的加分。
他现在是一名才十七岁的少年,从记事起就只习佛理,对这些民间的小吃充满好奇,而正是这种好奇与天真,拉近了与陌生人之间的距离。
——说到底还是亲和力的关系。
果不其然,在他拨弄那块木质圆盘的时候,就听对方慈祥地说,“你没听过?来,爷爷给你做一个。”
老人熬制完糖浆,手法稔熟地将黄褐的糖浆倒在大理石板上,签铲并用,缕缕糖丝洒落,一条似鱼非鱼的动物就跃于其上。
老人把竹签粘上,将其铲起,递给他。
南一船反复打量这个糖画,也没认出来这是张着大嘴的动物到底什么鱼:“这是什么?”
“你看那座府邸,”老人说,南一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听见他道,“那屋脊尽头处就是它,螭吻。”
龙头鱼身,以剑固之。
“螭吻被认为是龙九子,有传来源于佛教,”系统补充道,“你可能被世界算进后宫之一了。”
南一船被系统这句“后宫”给震到了,他语重心长道,“年啊,少上网,多看书。”
系统:“???”
南一船回过身,脸上的笑容变得灿烂,郑重地接过,问,“我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了!这是老汉我送你的!”老人舀着糖浆笑眯眯道,“我有个像你这么大的曾孙,看到你我就想起了他。等这个春天一过,我就能抱玄孙啦!”
南一船舔糖画的动作一顿,嘴里说道,“恭喜啦!”心里却十分震惊。
他知道古人结婚生子早,没想到对方看起来不过花甲之龄,就要跟孙子的儿子见面了。
系统猜:“驻颜有术?”
南一船:“……不,你别提这茬儿。”
他舔了舔糖画,终于提起主题,“爷爷,这么多人是要去哪里?”
“他们啊,这是要去赏花灯,”老人说,“就在前面那条河边上,人可多啦,听说皇城里的人也会在这时候出来呢。”
赏花灯、皇城……
糟糕,女主就是在这日里跟太子与男主碰到的!
他向卖糖画的老人道声再见,匆匆忙忙地挤进人群。
“命定之人的好感度已经发生变化,”在南一船被人群推着还退了两步的时候,系统提醒他,“他们应该见面了。”
这真是再糟糕不过的消息。
“帮我关注一下他们的好感度!”南一船张望着,试图寻找那两个命定之人,然而他从街头挤到街尾,也没看到谁头上滑稽地顶着跳动的字。
“没有变化,”系统说,“戚怡雅12,易安靖36。”
南一船不相信地又挤了一次,还是没找到那两人。
不过两人的好感度倒是没有变化,这让南一船松了一口气,毕竟他们的下一次见面是在后宫之一的将军胜仗归来之后了。
得找机会接近女主才行,南一船吃着麻糍想。
元宵过后,还在休业的商铺也陆陆续续开门迎客,南一船没有像之前那样摆摊诊病赚钱,而是找了好几天,才找到那家卖不出去的商铺。
那是女主买到的第一间商铺,虽然地处偏僻但占地大售价低,只要做好宣传工作就不愁收入,正适合刚出来自主创业的女主。
南一船没有足够的银两买下这间商铺,所以他只能换了个地方守株待兔,他每天坐在商铺隔壁的茶坊里吃吃花生米喝喝茶水听听说书,偶尔会有人上前跟他搭讪,都被他忽悠过去。
机会总是会给有准备的人。
大厅里的说书人正讲到戚尚书与戚夫人那羡煞旁人的伉俪情深,南一船打了个呵欠,继续往街上看。
“这段评书他今天都讲第三遍了,”南一船嫌弃道,“还没有昨天的岭野山之战好听。”
“也没有人会像你那么闲每天都来同一间茶楼喝茶听书的,”系统说,“还总是这个位子,也亏得你能听到评书人在讲什么。”
南一船笑嘻嘻道,“视野好呀,女主一来我就能看到了。”
他选的这位子的确开阔,处于茶坊二楼靠窗,窗户一开,对面就是那间急于出手的商铺,坐于一侧,能清晰地将整条街映入眼底,把来来往往的人都看了个仔细。
只要女主一出现,他就能看到。
为了这个位子他都向茶楼老板可怜兮兮卖了个乖,对方没犹豫多久就答应只为南一船留下这个位子。
他不止一次地感叹道:“亲和力真他妈好用啊。”
系统觉得这金手指真他妈浪费啊。
“这位小公子,请问这里有人吗?”
除了这个,南一船腹诽道。
他抬起头,对着那个自以为笑得温和的男性说,“没人,但是你不能坐。”
对方笑容一僵。
“座位还有那么多,为什么你偏偏要跟不认识的人坐在一起?”南一船皱起眉头,看起来这是一个能困扰他很久的问题,而后强调,“我真的不喜欢跟陌生人坐在一起。”
那名男性有些尴尬,但还是有礼地作揖而退:“……对不住,是我失礼了。”
茶楼中的堂倌与他擦身而过,凑到南一船面前,拽下披在肩上的抹布给他擦桌子。
“今天的第三个。”他悄悄跟南一船说。
南一船眨着眼睛很无辜地看他。
这个堂倌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缺了半块门牙说话有些漏风,笑容却十分可爱。
最开始看到南一船的时候他也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问他点单都有些口吃,等到点完单去端茶,忍不住回头看他又不小心撞上了客人的椅子,在他不住的道歉下南一船跟系统说,“这才是真正的单纯啊。”
系统赞同:“对啊,哪像你。”
南一船厚颜无耻道:“过奖过奖。”
对方站起来给他倒茶,问,“今天也要呆到晚上吗?”
南一船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随后就往窗外看去。
对方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忍不住坐在他对面,托着腮问他,“你每天都来,是在等谁吗?”
“我在等一个很重要的人。”南一船认真道。
堂倌好奇问:“是你的谁?”
南一船想了想,说,“一个能救我的人。”
这句话说得太含糊,堂倌听得糊里糊涂,想继续问的时候,南一船忽然站了起来。
他微微张口,水润的眸子里闪烁着,脸上那喜悦的光彩让堂倌又一次看出了神。
“我得走了,”南一船紧了紧从未摘下的绒帽,对堂倌笑道,“再见。”
“再见……”他条件反射回了这话,南一船已经走下楼梯,等到他想起要去看窗外的时候,却没看见南一船,也不知道他要等的到底是男是女。
南一船自然是看到了戚怡雅。
那粉色的三个字跟这里实在格格不入,女主出现在街尾的时候,他远远站在茶楼上就能一眼看到。
戚怡雅此时换上了男装,一根玉白发簪束起青丝,面如冠玉,身上裹了件绛色的御寒披风,身边的人作丫鬟打扮,面色柔和,退了她半步跟在身后,偶尔两人会说上几句,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普通的主仆。
然而她们并不普通。
南一船坐在小凳子上吃了颗汤圆,偷偷用余光去看女主。
她们两人走进了那间商铺,过了半小时才出来。
那商家抱着一个盒子,不住地朝他们鞠躬,戚怡雅伸手扶他,他抹去眼泪,又说了些话,有些不舍地看了看店面,最后才远去。
这是一家极其普通的瓷器店,店家因为家中母亲得了急症,不得不低价转卖,虽说地处偏僻,但占地略广,能吃得下的人瞧不起,看中的又吃不下。
他急需钱,不得不压了又压,到最后,有人提出以他最终价的一半买下,他虽要低价卖出,也不至于这样赔本,迫于无奈只能拒绝了这桩买卖。
这时候女主便出现了,她用店家最开始定的价格买下这间商铺与店内所有的器物,才会让商家如此感激她。
而南一船在等待着一个时机。
就在她们整理仓库与店面的时候,先前无法用一半价格买下商铺的店家唤了下人前来砸店,在原来的世界里,她们店内所有的瓷器都被砸个精光,而现在他打算在那个时候挺身而出。
“你准备怎么做?”系统问他。
南一船老实道,“走一步看一步。”
系统:“……”都这个点了你跟我说你还没有计划??
等待的时间有点漫长,他喝完了汤,不好意思傻坐着干等,就又叫了一碗馄饨。
系统说,“你再吃会胖的。”
南一船不听:“胖的是释凡,不是我。”
系统说,“胖了释凡也胖了你。”
他不听,继续吧唧吧唧。
那群下人很好认,穿着统一的服装,肩上还绣着一个“周”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来自哪里。走路姿态也十分嚣张,一批人浩浩荡荡足有十来个,全都挤进了瓷器店。
任何地方都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只要有一个人驻足,大家也会停下步伐凑过去,这间原本冷清的瓷器店就这么渐渐站了不少人在门口。
这群人进了店后就分散开来,每人手里都拿了一件瓷器,还有人抖着腿将小件的瓷器抛上抛下,言语调笑间看着就像几个无赖。
他们也的确要做泼皮的事。
虽说都是仆人,也分等级,那个正对着女主说话的人就是这群人的老大,“小人打开天窗说亮话,这间铺子是我们老爷先想要盘下的,只是价格没有谈拢,做商人讲究的是先来后到,我们开个价,你把商铺转卖给我们老爷,就当做个朋友。”
只是他们这嬉皮笑脸的态度与把玩瓷器的动作,怎么看也不像是来交朋友的。
戚怡雅也不蠢,但她们两人都是女子,肯定无法敌过这群强壮的男仆。
她皱着眉警惕问:“你们要出什么价格?”
“公子聪慧。”那人笑着提了个价。
“这不可能!”戚怡雅怎么能接受对方的低价,直截了当地拒绝道,“请恕我无法苟同,您请自便。”
“自便?那好,”他敛去笑容,说道,“那我就自便了。”
他们皆握紧了手中的瓷器,只待这人一声令下,他转过身,正是这一触即发的场面,南一船走进了店。
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向他。
南一船单手立掌道了句佛号,说,“小僧想买个碗。”
系统震惊道:“你的走一步看一步居然就是来买个碗?”
戚怡雅显然也没料到这时候会有顾客上门,只是她看到南一船的脸却大吃一惊,竟情不自禁地叫出口:“李兄?!”
南一船看着她头顶上的数值刷刷刷往上翻,直接傻眼了。
什么什么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碰见的女主都会因为他涨对男主的好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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