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背后有人

    两人到了汤包店，叫了一人一份汤包和粥。

    季濛看上来的食物分量，怕吃不饱，又看了眼别人的桌子，叫了两碗鸭血粉丝。

    吃饭中途，他发现霍婻为了不冷场，一直都在找话题。虽然他认为没必要，甚至于冷场了他也偶尔能找几个话题聊聊，但他看霍婻东找一个话题，西找一个话题，一副不想冷场的样子，竟然觉得有些有趣。

    其实不算上原身的记忆，这是季濛真正第一次吃上叫做鸭血粉丝和汤包的东西，味道真的很不错，他吃得津津有味，心情也变得还不错。

    当两人相谈甚欢，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一个身着装休闲的高大男人在此时走了进来。

    一进店，这人就一眼锁定在了背对门口的霍婻身上，直接朝着霍婻而来，接近后瞬间靠在了霍婻的背上，颇为亲密地勾住了霍婻的脖子：“霍婻，好小子，今天又被我逮到了！”

    季濛注意到霍婻起初身体一僵，似乎是被吓了一跳，但惊吓的一瞬间很短暂，几乎在下一刻，他就拿掉了来人的手臂，扭头看着对方：“你怎么出来了？”

    “婻子啊，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刚被放出来似的。”男人满头大汗，毫不客气地坐到了霍婻旁边空着的位子，“就算现在天快塌了，人民警察也要吃饭啊，况且局里还有一群人嗷嗷待哺，我还要给他们带吃的回去呢。老板！一份汤包和一碗鸭血粉丝，鸭血粉丝不要鸭血！”

    “这是你哪个小朋友？我怎么没见过。”男人说话很密，接二连三的话连霍婻都插不进去。

    霍婻嘴角抽了抽：“我的朋友你没见过的多了。”

    季濛接收到霍婻有些歉意的眼神，大概是霍婻怕有第三个人在场让他尴尬，季濛倒不觉得有什么，介绍了一下自己，便听到男人说自己叫黄康时。

    自称黄康时的男人脸型方正，身上有股正义凛然的气势，不笑的时候会给人强大的魄力，他打量了一下季濛，眼神有些犀利，或许这就是这个世界名为警察这种人的眼神吧。

    季濛对此并不在意。

    等吃食上桌后，黄康时倒了点醋在小碟子里，夹子一个晶莹剔透的汤包沾了点醋，嘬了一口汤汁，一口吞下。

    “那孩子还好吧？”黄康时问霍婻。

    霍婻喝了最后一口鸭血粉丝汤，放下调羹：“可馨妈妈给她请了大半个月的假。园长让我下周去家访一下。”

    “嗯，我和你说个事……”黄康时正要开口，但似乎立刻意识到季濛也在，又闭上嘴，夹了一筷子粉丝，“算了，等有空我再找你吐槽吧。反正你，还有季濛小朋友最近出门小心点。”

    季濛吃得差不多了，放下了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巴后，轻声问：“那个杀人犯什么时候会抓住？”

    黄康时抬眼看向季濛，他笑了一下，笑容里有安抚，颜色浅棕的瞳孔里是对于这件事的严肃和郑重：“放心，我们会尽快抓住的。”

    正如黄康时来时说的，他离开汤包店的时候，手里拎了大大小小十几个打包盒。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季濛和霍婻站在门口，等黄康时离开后，霍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朋友。”

    季濛说自己并不在意，随后听到对方问他接下来有没有什么事。

    他能有什么事，他是巴不得能和霍婻多待一会儿。而且刚才他看了眼手机，看到显示的生命时长已经从70天变成了90天，心情也不免有些飘飘然起来。

    从指尖汇聚到体内的能量不断被中心的火苗吸收，更是让他感受到了一种进入这个身体之后从未有过的轻盈感。

    只有霍婻能给他这样的惊喜。

    霍婻也说自己也没什么事做。

    季濛趁势提议要不要去附近的公园散个步，结果就听到霍婻清朗的笑声。他转头看向霍婻，听到霍婻笑眯眯地说：“季濛，这种养生生活很棒哦。不过嘛，我觉得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喝点东西聊聊天？”

    季濛连连点头。

    他们找了一条弄堂里一家茶馆，一进门就是一阵清凉扑面而来。

    霍婻在前台点了一杯茉莉花茶，说这次他来请客。季濛也不推辞。随后一起上了二楼。

    这家店的二楼风格温馨简洁，每一张桌子都被一块挡板隔成了一个空间，上方都挂着一盏吊灯，吊灯的灯光将不大的二楼映照的昏黄而暧昧。

    二楼人不多，坐了两对情侣。

    他们走到其中一个没人的空间，看到里面是两张单人沙发，于是相对而坐。

    等花茶上来后，一边喝着茶，季濛斟酌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霍先生，其实我一直想问……我初次见你的时候，你说要打我之前，听到你说到了‘田先生’，你说的田先生是新闻上提到的田某吗？”

    霍婻显然很意外他会提到这件事，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头：“怎么了？”

    “……很可怕吧？”

    霍婻正拿起透明小茶杯喝茶，听到季濛的问题，动作一顿，似乎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季濛看似无意，实则有意地补充道：“霍先生看到的田先生，是什么样的？是死亡时很可怕的样子吧？”

    他的手指捏着小茶杯的杯柄，凝神在眸，看到田某正站在霍婻身后一众鬼影里。

    好几个鬼魂也似乎发现了田某和他们的不同，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不知在讨论些什么。鬼魂之间那种讨论的方式并非是可以通过唇语明白的，似乎不论是在哪个世界，人在死亡之后的沟通同样都是变成了在脑海里交流。且因为空间的隔阂，人类就算张嘴和鬼魂说了话，鬼魂的声音也无法传达到人类世界，像是完全被屏蔽了一样。

    而相比起那些表情各异的鬼魂，田某却依旧还是那副呆头呆脑的样子。

    “如要是真说了怕他们，那我就真的很没面子了啊。”这么说着的霍婻苦笑了一下，应该是想到了不久前季濛调侃他的那句话。

    季濛摇头否定：“不会的。”他望着霍婻，目光真诚而不带半分玩笑地说：“人会对于未知产生恐惧，有人说如果看到了这份未知，就不会再恐惧了，我认为并不对。有时候，当人的恐惧不再止于自己头脑中的联想，变成了看到的事物本身，而这个事物又时时刻刻、如影随形的跟在身边，一般人都会恐惧的，甚至还会疯掉吧。倒不如说，现在还能和我侃侃而谈的霍先生，很厉害。”

    如果霍婻只是一介普通人，面对背后那些鬼影还能维持现在这样的气度，当得上季濛称他一声厉害。

    霍婻愣愣地看着季濛。

    季濛是第一个对他这么说的人。

    明明只是个认识了不过两天的人。

    但这些宽慰之言，少年说的真心实意，竟让他有些感动。

    他曾经去看过心理医生，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心理医生永远都在说是他心理问题，只要他克服了心理障碍，就可以跨过这个坎儿，就不会再“看到”那些鬼魂了。

    说到底，在如今这个世道，就算是信牛鬼神蛇的神婆，又有多少是真的能看到鬼怪的。至少，霍婻说过的几次，谁也没有相信过他能看到鬼魂。说来好笑，当年一个两个都以为他发神经之后，他也就不再提了。

    可是，季濛却不一样。

    霍婻问：“为什么不怀疑我？”

    季濛有些疑惑地反问：“为什么要怀疑？”他说：“人不会为了引人注目让自己变成异类。况且，霍先生在人前什么都没表现出来。所以，我为什么要怀疑。”

    霍婻神情一震。

    他一直砰砰直跳的心脏忽然减缓了速度，好似有层温暖的东西包裹住了心口。

    当左胸腔不再激烈地跳动，霍婻真实地意识到，季濛对他而言彻底不同了。

    两人离开茶馆之时，已经过了十点。其实两人也没有聊什么，到了九点的时候，季濛甚至眯起眼睛靠在沙发上打了个盹。

    霍婻也没有叫醒他，等十点一到，霍婻拍醒了他，说要回家了。

    季濛睡眼朦胧醒过来，看到霍婻兴味十足的眼神，眨了眨眼，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他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拿出手机假装看时间实则看数据。

    生命时长：95天

    生命能量：2100/2400

    看来在这几个小时里，霍婻的心态好了不少，没有先前那种剧烈的恐惧情绪波动了。而现在的红点也是维持在一个稳定的频率内跳动着。

    收起手机，季濛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声音有些闷闷道：“我可以送霍先生到家的。”再蹭一天也好。

    “季濛，你可别逗我了。”

    灯光下，霍婻显得透明而长着绒毛的耳垂红了个彻底。

    季濛当然没逗霍婻，他是认真的，随即又提了一次，还提起霍婻也说了自己租住的小区就在这附近，走过去十分钟的路，那里正好有公共自行车可以租赁，自己又正好要锻炼身体，何乐而不为。

    霍婻虽然一脸怀疑的表情，但最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也不再磨叽，答应下来后结了账就离开了。

    后来无数次，霍婻想，要是这天自己没有答应，或许他和季濛之间就会不会有后来那些牵扯了。

    不。

    想必还是会有的。

    毕竟他和季濛是命中注定的。

    隐匿了气息的身影远远缀在两个并肩而行的身影之后，他牢牢捏着手机，手背上青筋毕现，一眼扫过走在霍婻身旁的季濛，眼中好似浮起了一层血光：“病鬼，你还真是想一直霸占我的猎物啊，那就别怪我不给你生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