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厄恁俄克勒(十四)

    何山大老远便看到自家队长不要脸的贴着陈之遇,正兴致勃勃的准备看场好戏,却不想听到这么些个劲爆的话题,一口气卡在喉咙不上不下,“咳咳”的咳嗽起来。

    “这么个鸟语花香的地方都能犯痨病?”顾云谁气不顺,放开陈之遇捏着手向何山走过去。

    “咳咳...老大,我不是有意偷听的啊,”何山被顾云谁拍的差点脑震荡,躲闪着身子向一旁让去,“谁知道这鸟不拉屎的仙境还能有狗男男调情啊!”

    顾云谁挑着眉,踹了一脚过去飘然远去:“我们狗男男勾搭不易,各位异性恋患者且看且珍惜。”

    何山心想,的确不易!这冷热酸甜十八般武艺也没瞅着小老师回应。

    孟凡家离这里不远,一路上顾云谁没再提之前的插曲,何山也不大敢得罪狗领导,兀自落在最后观察着陈之遇。还别说,小老师个还挺高,看似瘦弱小白脸样,步伐却稳健有力,应该还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练家子。这要是犯罪分子,估计智商体格都能让刑侦队够呛。

    何山心理呐喊着为顾云谁加油,对待陈之遇却自此多了一份心思。

    “顾队,你来啦?”小队员晃悠在孟凡家的前院里,瞅着顾云谁哭着张脸道,“家里没人,应该是刚走没多久,厨房的餐具上还有水渍,垃圾桶中也有生活垃圾没收拾完。”

    顾云谁点点头,侧手拉住身后的陈之遇向屋内走去:“这嫌疑人动作还挺快啊,周边居民可问过了?”

    “隔壁几户人家都没人,村子里大部分都是老人孩子。基本都是早睡早起,没见过孟凡什么时候回来的,但是今早见人带着个姑娘离开村子。”

    顾云谁和陈之遇对视眼,向房间内部走去。

    房屋的结构简单,就是一般农村自家修改的两层小砖房,前后各一个大院子,三间对开门的隔间,最后面的院子连着锅炉式厨房。外观看上去年成久远,墙壁在风吹日晒中斑驳不已,但是内部构造干净整洁,处处显示着不合时宜的年代感。

    “老师,这个算的上古董么?”顾云谁举起案台上的一盏煤油灯说道。

    陈之遇看了过去,也放弃和顾云谁比手劲,认命似的让他牵着。那是一盏六七十年代常用的照明物品,底部是金属制的底托,由于时间太久已经氧化成一窝黑色。上面照着的透明玻璃外层十分干净,不染一丝灰尘,应该是经常使用,放油的凹槽处沾着深深的黑褐色焦油。

    大堂处摆设也十分陈旧,旧时放置佛龛神牌的白色水泥案台前是一张暗红色的八仙桌,四条同色的长板凳规规整整的放在四角,侧角的墙壁正中贴着一张泛黄的主席画像。

    陈之遇没理会顾云谁的问题,像拽着条死狗一样的将人拽进里屋。艳俗的印花棉被折叠整齐的放置在板床里侧,平放的两个枕头上规整的铺着粉红粗面枕巾。

    顾云谁也打量着屋子,看着床上摆设的时候倏地放开牵制陈之遇的手,抬脚上前掀开拖到床下的床单,“吆呵,这么粗的麻绳放在这里应该不是单纯的床上运动了吧?”

    “你们现在给我放心搜,回头我在去补搜查令,”顾云谁对着身后几个小干事晃了晃手中的麻绳,点了点床上的被子道,“把这个带回警局,老太太的死亡凶器可能这就是这个。”

    大约是怕顾队长忙完间隙又故态复萌,攥紧了双手往储物柜边走去。

    柜子上杂七杂八的摆着不少老式铁质糖果盒,氧化出来的锈迹将表面上的广告女郎遮住大半,一只似笑非笑的眼睛上挑着直勾勾的盯着陈之遇。

    “小山子,他妈是过世了吧?”顾云谁翻着床头柜,那里大部分都是以前农村妇女的长椅大褂,还有几件带着补丁的花棉袄。

    “九九年夏天过世的,那时候孟凡不大,都是村里人帮着下葬的。”何山探过身去,看着顾云谁摆弄着衣衫末了还凑到鼻子前闻闻,感觉头皮有些发麻。实在搞不清楚,基佬的兴趣到底有多广泛。

    “好挺香,”顾云谁想了想,很是肯定到,“是雕牌,不是汰渍。”

    一众干事:“......”

    沉迷翻找柜子的陈之遇将目光投过去,白了顾云谁一眼道:“别闹了,他这做应该是还认为他妈还活着,活着有可能复活。”

    “就不能是单纯的怀念么?”某个小干事提出不同的意见。

    顾云谁放下衣服,直起身板:“怀念?现在是冬天,这里的衣服是冬衣,还是刚洗过有香味的整套,我估计一年四季应该都会更换。”

    “电影里也有啊,《断背山》不是一直留着爱人死后的衣服在衣柜里么?”

    “那是一件,还是一件主人公记忆深刻的衣服,这里是很多套,如果不存在换洗的情况,会将死者的衣服干净整洁的放置在床头柜的位置么?”顾云谁蹭到陈之遇身边,一齐翻查着柜子,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勾着笑回过头道,“小朋友,看的电影很有品味,有前途啊!”

    那位有前途的小干员拒不敢认,十分觉得自己扣不上领导的审美品味,又苦着脸遁匿到门外。

    “老师,你找什么呢?”顾云谁动作不减,像是随口闲聊的问道。

    “你们看到于红霞的遗像了么?”

    一般农村人家有人故去,遗像都是放置在堂屋的案台上,可是刚才进门案台上除了几个玻璃杯子就是一盏年久的煤油灯。陈之遇心想,如果是孟凡不接受母亲死亡的事实,针对人物内心倒是不至于将遗像烧毁或者丢掉,农村很多老师都会在生前照好遗像,等待死去后使用,所以就算不接受,也可以放置起来,以免看到晦气。但是这里却什么也没有。

    警队那边,伊白被几个受害人家属吵的烦不胜烦,大手一挥将他们和赵炜琛塞进门口的民事科。洪而立这个小可怜也被指派过去,战战兢兢的目睹着一场又一场哭天抢地的闹剧。

    可这闹剧中心的赵炜琛倒是优哉游哉的坐在椅子上,量着他们不敢真的动手,握着手机不断给远方的顾云谁发送者短讯。

    “哥,”少年人特有的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凌照炜一身学院派打扮站在那里,身后的王谦夹着公文包嫌弃的朝着屋内叫嚷的几人看去。

    赵炜琛收了手机,将屁股底下的硬椅子做成皇位,翘着脚看向凌照炜:“来的可真够早啊,怎么着?这是进警局弟弟也要和我争一争?”

    凌照炜没管对方的冷嘲热讽,侧开身子让律师先进,对着洪而立礼貌的点点头站到了拐角。

    洪而立对于这种小可怜的豪门私生子很是同情,看了眼局面,走了过去。赵炜琛还尚且处于发育阶段,大眼睛小鼻子,个子只堪堪达到洪而立胸口。

    赵炜琛善于示弱,他仰着小脑袋望着人高马大的洪而立,清冷的面容带着些讨好。他没说话,却将此刻的尴尬表达的淋漓。

    “我见过你,上次......”洪而立话说一半顿住了,上次见他是少年穿着一身黑将母亲的尸体接回去的时候。

    “我记得,上次我来这里接我妈妈。”

    “嗯......”洪而立点点头,学着少年的样子站在墙角,“你现在过的怎么样?”

    “我现在和我爸爸一起住,也改了名字,赵炜凌。”

    洪而立脑子简单,却也明白这是私生子转正的意味,看了看翘着二郎腿端坐的赵炜琛,在看看身旁的孩子,脑补了一连场的豪门深深:“如果有人欺负你,可以来找我。”

    赵炜凌垂着头,看不清面容,过了很久才扬起脸浅笑道:“谢谢你,我还好。”

    直至天黑,警局里的这场场闹剧才终于结束,洪而立今晚值班随口在食堂对付一顿后就回到座位上翻查案件讯息。

    这次案件连载着二十年前,从楼上档案室找出的资料盒堆积起来能有半人高,夜色渐渐浓郁,挂在枯树枝头的鸟雀扑棱了几下翅膀飞向不远处的小弄堂里。几只大狗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到,“汪汪”的嚎叫着。弄堂口的大道上,一阵警笛声呼啸而过。

    “你放了我吧,求求你。”阮檬缩在床角泪眼婆娑的盯着眼前那个端着热汤的男人,小声哀求道。

    “先喝完汤,这是新杀的老母鸡,如果味不够我在去给你放点盐。”明亮的白炽灯映出男人的面容,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年级,深深凹、陷的眼、窝中积攒着意义不明的欲望。他的动作轻柔温和,白皙修长的手指不堪鸡汤的热度,不时弹跳缓冲几下。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放过我吧!”一滴眼泪从蓝白色的眼珠下划至脸颊,阮檬垂着头盯着自己身上陈旧的花棉袄,仿佛预见了自己即将死亡的结局。她想着,那个总是温润浅笑的陈老师还没将热腾腾的流心芝士送过来呢?那一定比这碗鸡汤要好吃太多。

    男人见阮檬流泪,赶忙放下鸡汤翻身上床将人搂进怀中,像是对待婴孩般的轻轻拍打着阮檬的脊背,口中温声念叨着:“小宝宝乖啊,乖乖......”

    阮檬被锁在男人的怀里,衣服上清新的洗衣粉味道夹杂着一点油烟味,竟然让人感觉异样温暖。她从未感受到这种被呵护的感觉,原本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耳边低鸣的童谣渐渐飘入梦中,那里有母亲的味道。

    她睡着了,也错过了。

    男人低声的哼唱在不久以后变得古怪嘶哑,宛若丛林深处的恶毒女巫靠着诡异的旋律,诱惑着无知的少女身陷潮湿肮脏的沼泽。

    “小宝宝乖啊,乖乖.....妈妈唱个催眠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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