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明没有晕过去。
她虽然被姬摇花打得飞了出去,但她的神志依然很清楚。
姬摇花身形诡秘,经验老到。
用血铺路,以巡使开道。以药人为墙。
对于她,千明那时其实已经毫无办法了。
所以,那一爪嵌入千明肩膀之时,千明并不觉得有多痛——她早做好了要受伤的准备;
那一掌打来的时候,千明只看到姬摇花染血的双手。
一双染了自己的血的玉手,泛着青紫的光。
千明猛然想起了几年前的那天——她第一次“杀人”。
她猛然想起了,自己,好像的确很久不曾受伤、不曾流血了。
她觉得有些好笑,然后就笑了。
——她是不能流血的。
但如果她真的流血了……那这血,就不能白流。
她笑得很轻松,然后就撞进了一个轿子里。
——或者说,是那顶轿子在半空中接住了她。
千明从来不知道那顶传说中的轿子里面是什么样,这下撞了进去,却没有心情去观察轿子的玄机。
因为轿子的主人,自然地用双手接住了她。
那双手纤瘦却有力,安定却文雅,正好扶在千明腰上。
而千明的背,正紧抵在他的胸膛上。
千明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那苍白俊逸的青年,那绝代风华的名捕。
他的胸膛,有着淡淡的暖意;他的身上,有着如生命初醒般的清新味道。
轿子里很窄。
千明皱眉,转头看向他。
无情急速赶回,脸上有着淡淡的红潮,但他的眼神清明,双眸如月般安然平和。
他没想到千明还很清醒,所以对上那双漆黑的眸时,他的脸上有着淡淡的惊讶和浅浅的惊喜。
——对于这个来历不明的“跟班”,他其实并不怎么信任。
来历不明,意图不明,武功不明……
要不是金剑不在,银剑等其它三剑童都被魔姑所擒,要不是他需要北城城主周白宇去救援黄天星众人,要不是他担心魔姑受伤后的全力反扑,他是绝对不会对这“跟班”,抱着希望。
——“拜托了。”
不止是拜托她在魔姑攻击的时候能够帮上忙;还包含着他——一个捕头,对她——一个叫着要当“捕头跟班”的“考验”。
拜托了,让我相信你的诚意。
拜托了,让我看看,你所谓“跟班”的决心。
但无情没有想到,她做的,比他所想的,还要多了很多。
留侯庙前那一地药人,熊护法仍生龙活虎的模样,姬摇花狰狞的表情……
这少女,比他想像中,强大很多、聪明很多,还有……心软很多。
——他捡了一个好厉害的“跟班”啊。
他急急赶回,本是担心姬摇花对北城大下杀手,现在发现因为这个来历不明的“跟班”,情况比想像中好了很多,心里一松。
再想到自己其实并不信任她,却在这非常时期冒险 “考验”她。而她,居然撑到了这个地步……
——无情心里,对这“跟班”,多了一些欣赏,也多了一丝愧疚。
所以他第一时间冲了出来,接住了她。
发现她还活着,他很高兴。
发现她在看他,他笑了笑。
只是他笑意未收,那“跟班”就往他嘴里打了颗不知道是什么的“药丸”。然后自顾自跳出了轿。
“如果不想死,就不要碰我。”
无情又惊又疑,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药”,却听到这么冷冰冰的一句。那嘴角的浅笑,只好变成了苦笑。
——他倒不是担心她会毒他——至少这次,他决定相信她了。
——但是,刚才他确实忘了,她是个女人。
——或者说,他对她是女人的意识,完全没有具体过。
——虽然早知道她是个女人,但他,却从来没有把她当成女人来看。
——无情这时,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所以他很自然的,曲解了傅千明的意思。也并没有把千明强喂给他的药丸当一回事。
千明醒过来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她只看到这房间里有窗有梁、有桌有床。
桌上有一壶酒,床边有一个人。
千明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了那人一巴掌。
——那人坐在床边,正在脱她的衣服。
——那,是个男人。
千明认得这个男人,所以她掴了他一巴掌后,又去拿她的刀。
刀不在。
她想都未想,又一掌轰了过去。
烈火赤焰掌。
并不是所有人都挡得开,跑得了的。
可这人偏偏灵巧一翻,退到对面的桌边,然后脚在桌脚一点,再一跃就蹿上了房梁。
他身形硕长,身姿灵活,这样一退一点一跃之间,就已经躲开了最浑厚的掌力。
看样子千明还想出掌,那人便在房梁上捂着脸颊大叫起来,“你给我停手!我是来给你治伤的!”
千明定了定神,终于看到了桌上那一壶酒后,还有绷带与金创药。
她的眉头缓了一缓。
但她又看了看自己已经褪到了肩膀的劲装。脸色再度黑了下来。
“呃……我并不知道你是女人……”梁上那人顿了顿,摸了摸已经有点红肿的脸,确定完全掩饰了自己的尴尬神情,这才跳下梁来,但又和千明保持了一点距离,语气更是不怎么友好。
“……你看你,哪点像女人?”
千明忍了忍,走到桌边,拿起绷带开始为自己裹伤。
眉头越纠越紧。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无情呢?”
——无情如果在,怎么会是这人,来为自己治伤?
——无情明明知道——北城的人也应该知道——自己是个女人啊。
那怎么会是这人……来为自己治伤?
那个时候,无情他们,的确是赶到了的啊。
千明的记忆,只到跳下无情轿子的那一刻。
然后,她终还是晕了过去。
那么多的血,的确不是白流的。
只是那时,无情他们已经赶到了。
就算无情忙着和群侠去追杀魔姑,也会把已经晕倒的她妥善安排好才对。
可是现在——千明扎了扎自己的伤口。然后转过头来看着这个很早就认识,却一直没有好印象的人。
“温家温润公子,你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这里,是什么地方?”
“喂喂喂,你那什么眼神?”温润看着千明那意义不明的眼神,一下就跳了起来,“这里当然是北城!”
“我当然,是为了救你!”
对上这个小贼,温润觉得自己倒霉得简直要命!
本来,他要带那茶寮老板去找小棠的。
——茶寮老板的全部身家,仍是不够支付两个人的“解□□”。
——虽然,一个的话,倒是够了。
可他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告诉一个毫无关系的人,让他自己去解毒啊?
只是也没走多远,倒碰上了直正的罪魁祸首——如玉公子。
——软轿,名酒,美人。
如玉公子的排场,自然是大的。
一行数十人,竟多是他的侍女,洒着鲜花瓣,高调地走在陕西道上。
他是没有什么力气去和他那“表叔”打关系了,可那茶寮老板不知道突然发了什么疯,冲上去拦住温如玉的队伍,然后就哭了起来。
结果很显然——如玉公子温润如玉,顺手就解了这个需要花大价钱,有点恶作剧性质的毒。
——看着那茶寮老板喜滋滋抱着自己的银子,邀温如玉去他的茶寮坐坐的模样,温润知道自己的“表叔”,又再一次坐实了江湖上“温润如玉”的雅名。
他翻了个白眼,准备自顾自的回去,没想到温如玉居然邀他同行,对那个偷了他金子,现在却似乎屁事没有的“小贼”,十分感兴趣。
温润自然也乐得顺水推舟,要他解毒。然后,跟着就来了。
——他本来也对那小贼,耿耿于怀。
只是他没想到,温如玉,居然是来“干活”的。
到了舞阳城,看见那个被打得嵌进了城墙,几乎辨别不出人样的人,他的“表叔”叹了口气,然后遣走了自己的队伍,告别了那些温柔的美姬,对温润说:“我的委托人死了,所以,我们现在可以去找那个小贼了。”
温润气得都要背过气去了。
——TMD××个○○,没带那么多钱出来,搞那么多排场干什么!
然后,他们在留侯庙前,找到了晕倒的傅千明,以及中毒倒地的“仙子女侠”白欣如。
再然后,他们就把两人移回了舞阳城。
——反正舞阳城也成了个死城,哪个房间都一样。
——他们温家的态度一直中立,所以也不并在乎,这魔姑与群侠的争斗,是谁输谁赢。
只是当时,背这“小贼”回来的是温如玉——温润不确定是不是因为温如玉想先拿回那锭金子。
但到达舞阳城后,温如玉显然又对白欣如……中的毒更感兴趣,所以就甩下了这“小贼”,去另一个房间——“研究”。
而“温润”自己,就只好来给这个已经受了伤的“小贼”上药——顺便,也确定一下还能不能拿回“自己的”金子。(他没看到温如玉有拿)
温润指天发誓,他绝对没有想到,这个“小贼”,居然是个女人!
——她到底哪点像女人了!
温润“阅人无数”,倒是第一次碰到这样“不像女人的女人”。
而当他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把她的衣服褪到了四分之一,而她,已经醒了。
没有委屈,没有哭泣。
只是狠狠的一巴掌。
温润当然就被打得蒙了。
然后又是一掌。
居然是绝灭王的绝学!
温润大惊失色。
——她当然可以不委屈,也不哭泣。
因为她根本——就想杀人灭口!
——她果然,不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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