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六章

    “呵呵。”郎先生眼都没抬,半点不想理他们。

    李陌嘿嘿一笑,就地盘坐,道:“郎先生就跟我们说说嘛,反正你这摊子一时半会也开不起来。”

    郎先生气的吹胡子瞪眼,颤抖地指着柳梢月:“你让她走开!”

    柳梢月无辜地眨眨眼,继续举牌子,纹丝不动。

    牌子上写着几个字:老夫也要参加试炼,今天不说书。

    街上行人路过,看一眼牌子,再看一眼郎先生这一脸的沧桑,无不感叹,满腹同情地摇着头走开。偶有心善的,扔下几个铜钱,权当资助这位心怀梦想的大龄青年了。

    郎先生觉得,自己半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李陌见好就收,一个响指,柳梢月就收好牌子,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跟着眼巴巴地看着郎先生。

    这个叫小月的小姑娘真讨人喜欢啊……郎先生板着脸心想,又看看右边的云乘,粉嫩嫩的小云乘也很讨人喜欢啊……

    就是那李陌小儿真真可恶!

    僵持了一会,郎先生实在禁不住两个可爱孩子的目光,嘴角抽了抽,捋着小胡子,昂着下巴道:“老夫饿了,要吃一两银子一个的馒头!”

    末了,又举起两根手指:“要吃俩。”

    李陌一使眼色,柳梢月和云乘心领神会,不多时就将两个香喷喷的馒头捧到了郎先生跟前。

    “郎先生慢用,”云乘道,又从纳戒里取出了一个水袋:“这是玉虚峰竹林里的灵泉,您润润口。”

    郎先生面色缓和了不少,喝了口灵泉,只觉甘甜清爽,眯着眼睛,十分解恨地吃起了馒头。

    云乘看看天色,估摸着李陌他们也饿了,便从纳戒里取出木桐准备好的吃食分给大家,查看之下,还找到了李陌昨日烤的香喷喷的玉虚峰竹鸡,驱动灵气热了热。

    李陌欣慰地拍了拍云乘的脑袋,熟练地切下鸡腿和鸡翅,给云乘和柳梢月一人分了两个,他与何海则就着灵果吃鸡架子。

    郎先生闻到香味,看看他们吃的灵果烤鸡,再看看自己手上的馒头,脸又黑了。

    “你们有灵果烤鸡怎么不给我?”郎先生质问。

    “咦?”柳梢月满嘴都是鸡肉,说话时脸上一鼓一鼓的,愈发显得可爱,“不是您自己说要吃馒头的么……我身上就二两银子都给您买馒头了……”

    郎先生:“……”

    “这些客栈都是试炼的一部分。”食毕,郎先生道,“三大国有些道根的贵族都来了,是否引发摩擦、如何处理争端都是考验,准弟子本来就是众矢之的,你们住进去自然会有麻烦。”

    柳梢月好奇:“那如果没有引发争端呢?”

    郎先生喝了口灵泉,意味深长道:“试炼是肯定会有争端的,就算本来没有,也可以有。”

    李陌皱眉:“有没有可以避开这些事情的地方?”

    云乘和他一起试炼,严格说来算是作弊,他虽没有打算借助云乘之力,却不愿意云乘被有心人注意到,出言诟病。

    郎先生避而不答,意有所指:“你知道最古老的五大仙派里,只有呈闲派是供奉神君的吧?”

    李陌神色一动,心里已有了答案。

    他起身,冲郎先生拱了拱手,弯着眼睛笑:“多谢郎先生,祝您明日顺利通过试炼。”

    “行了,小兔崽子们赶紧走。”郎先生不耐烦地抖了抖扇子,“别耽误我赚钱。”

    云乘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李陌却毫不避讳:“这牌子我给您留着吧,您看这一会得来的钱,可比您说一上午书赚得多了去了。”

    郎先生的怒吼隔着一条街都能听见。

    “滚!”

    ·······

    “李陌师兄,我们到底去哪呀?”柳梢月揉着小腿问道。

    她还差一点才筑基,这会几人已经在村子里七拐八拐绕了好大一圈了,还没有找到休息的地方呢。

    何海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走到柳梢月跟前,俯身把她背在了背上。

    云乘默默运功,正要调集灵气舒缓她的身体,被李陌制止了。

    “省点力气。”李陌柔声道,指了指前方不远处:“我们已经到了。”

    几人看过去,何海没什么反应,云乘早已猜到,独独柳梢月趴在何海背上,讶异地张大眼睛:“神君庙?李陌师兄你是怎么想到的?”

    “呈闲派供奉神君,村子里当然有神君庙。”李陌难得解释,“绵华掌门哪怕在所有的地方制造争端,也不会在神君庙里造次。我们今晚就歇在此处吧,说不定还有一些惊喜。”

    他说着,已牵着云乘当先走了进去。

    乌木村的神君庙在村北,四周隔出一片空地,种满了传说中神君最喜欢的枫树。此时正值深秋,枫叶如火,在正午的阳光下随风飘落,美不胜收。

    玉虚山下的神君庙,与离州城里一派萧条的神君庙相比,有着很大的不同。

    云乘进门,见庙虽不大,一应陈设却归置的井井有条,想来是常有人收拾的缘故。

    庙中当先一尊白玉神像立于神坛之上,供桌上燃着香烛,旁边供了好几盏长明灯。敬神瓜果也是极新鲜的,还挂着水珠。

    拜祭神君是无法实现任何愿望的,神君早已听不见了。想来,村民们是真的对他敬重有加。

    李陌捡了个蒲团来,燃了几炷香,郑重地拜了拜,口中道:“借神君之处休息一日,还望神君宽宥。”

    他还未起身,已有一道霞光从神君神像上飘下来,没入李陌眉心。

    李陌尚未入道,毫无察觉。云乘感受不到恶意,心里猜测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惊喜,忙同李陌说了。

    李陌也没想到机缘来得如此容易。

    他只是逢神君必拜:他向来敬重神君,每每一看到神君像,就有种发自内心的敬服。

    正好何海背着柳梢月进门,李陌燃了几炷香给他们,让他们也拜一拜。

    等何海和柳梢月拜完,云乘微微摇头,那道霞光并没有再出现。

    “随缘便是。”李陌道,也不纠缠,熟练地在神君像后面找到了备用的蒲团,又从屋外抱来稻草,铺上外袍,很快就给自己和云乘收拾出来两张地铺。

    他翻身一躺,翘着条腿拍拍旁边,呼唤云乘:“折腾了大半天了,快来休息会。”

    云乘盘腿坐到稻草铺上,稻草松软正好,铺着衣服也不扎人。

    “不给何海还有小月铺吗?”

    李陌挑着眉道:“我可就给你铺过床。”

    云乘神情一滞,心头微暖。

    李陌又冲着何海点了点下巴,道:“别看他懒,会的可不少。”

    果不其然,何海处理琐事的能力一点都不逊色李陌,不多时另外两张稻草铺也铺好了。他耷拉着眼睛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就翻过身子睡了。

    柳梢月揉了揉眼睛,仍坚持着修炼了一个小周天,才禁不住疲累开始睡午觉。

    神君庙后墙上开了一排小天窗,这会正敞开着,午后阳光正好,碧空浮云,隐隐可见玉虚峰一角,云霞环绕,仙气缭缭。

    云乘担忧明日的试炼,心里想着,自己得更强大才能更好地帮助李陌,因此强行按下困倦,闭目开始修行。

    他才入定没多久,李陌就发觉了。笑了笑,半是喜悦半是心疼。

    李陌改躺为坐,运转起绵华教授的洗髓心法,一个小周天过后又是一个小周天。

    洗髓心法的修炼没有太大限制,修炼的越多修为越发精进,阻力也越大,只有修炼到第七层圆满,成功进入筑基后才会豁然开朗。

    李陌并不是能眼睁睁看着别人为自己努力的人,云乘就在旁边修炼,他额头布满汗珠也不肯停下,暗自咬紧牙关,不停地突破着极限。

    天色不知不觉黯淡了,随着最后一缕晚霞消逝在山坳,夜色降临,乌木村也沉寂了下来。

    到了半夜,李陌周身酸痛难当,心知自己再继续势必要影响第二日的试炼,便停止了打坐。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好歹将心法修行到了第二层。李陌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张开眼睛。

    圆月当空,皎洁的月光洒了一地银霜,庙里燃着长明灯,光芒昏黄微弱,夜风轻送,遥遥欲灭。

    他皮肤上贴着层薄薄的黑垢,那是灵气洗涤经脉后沁出的污浊。

    李陌离开稻草铺,径直往门口走,他记得庙前有一口井,倒是可以稍微擦洗下。

    云乘还在入定,何海与柳梢月傍晚出去转了一圈又睡下了。

    他声音很轻,不想打扰了云乘修行。

    秋越发深沉,山里的夜风也越发冷冽。

    井中倒映着夜空,幽蓝深邃,水也是寒冷刺骨的。

    再冷也冷不过去年冬天祈雨观的那场大火了。李陌一边洗一边想着。

    少年单薄的后背上,一道狰狞的伤疤从右肩骨蜿蜒到腰际,那是连对云乘也没有诉说过的惨烈过往。

    李陌很快洗完,穿好衣服,朝着北方的夜空看了一会。

    那是大渝国都城的方向。

    月明星稀,风轻露白,万里无云。

    李陌的手伸向怀中,伸到一半又停住了,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把玉环交给云乘了。

    想到云乘,少年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月光的照映下依稀有了几分温柔。

    “明天还要和云乘一起试炼呢。”李陌轻笑,不再沉溺于往事,转身就要回到云乘身边。

    就在这时,最近的客栈的方向骤然响起几声呼和,连带着还有火光闪烁,到最后,火势滔天,照亮了半边夜空。

    李陌头也不回,加快脚步钻进了神君庙。

    “怎么了?”云乘似是被声响惊动,已不再打坐了,疑惑地看着刚回来的李陌。

    “没什么,他们试炼呢。”李陌拍拍他脑袋,温声道:“离辰时没几个时辰了,我们也早点睡吧。”

    “哦,好。”云乘也不追问,只是想了想,又从纳戒里取出件披风扔给李陌,道:“你盖着睡,别着凉了。”

    李陌勾着唇笑道:“怎么这时候不想着给小月他们也准备了。”

    云乘不好意思地挠挠脸:“我只带了一件披风。”

    李陌刚觉得心底暖洋洋的,又听云乘道:“而且我们四个人里,只有你修为最低,他们都快筑基了,不怕冷的。”

    李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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