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章

    大渝昭文元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中秋时节,即便是远离京城的离州,街巷上也挂满了彩灯。大渝的夕月仪式向来盛大,相传那位初登大宝的国君要在神殿跪拜足足七日之久。百姓不懂这盛典之后的深意,却不妨碍他们因这场热闹而欢喜。

    离州城一条大道横贯南北,摆满了摊子,周遭乡民连日挑来的小玩意和行商带来的稀罕物事一直连到街头。

    秋日黄昏来得早,花灯早已点上,学堂的儒生放了课,也不急着归家,三五成群四处疯玩,平日里难得出门的妇人们更是不必说。耍把式的敲起了锣鼓,猜灯谜的挂起了兔子灯,说书人摇着扇子惟妙惟肖地讲起妖帝凤辞大战魔帝的话本。

    人群熙攘,随着夜色渐浓越发热闹。

    倒是有个小孩儿出现的有些奇怪。那孩子也不过八九岁的模样,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白白净净的,双髻上坠着碧绿的小玉珠子,稍有眼色的人都能看出那一身小衣服颜色虽素雅却是实打实的蜀州云锦。

    这样一个孩子,独自走在闹市,竟也没个大人或者仆从跟着。

    中秋的热闹和欢庆,云乘是头一回亲眼看见。

    他一睁眼就在这街上了,还有些迷迷瞪瞪,脑子里有些零碎的片段和人影,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既来之,则安之罢。”云乘心道,只一念间便泰然自若了,见不少人围在个眉飞色舞的青衫文士旁边听得津津有味,便也凑上去听。

    “那凤辞何许人也,百年便得道修成妖帝,怎甘于被魔族压上一头,只呼和一声,就招来漫天凤火,将魔帝团团围住,欲将其烧成灰烬。奈何这新上位的魔帝本身也是个传奇,他以魔身得道,亘古未有,眨眼就消失原地,待妖帝再一睁眼,魔帝手中的灭魔鞭已欺上身前!”

    青衫文士边说边比划,人群配合地惊呼了一声,却有少女疑惑地问了声:“郎先生这说的不对吧?魔帝不是魔族吗,为什么兵器唤作灭魔鞭?”

    郎先生押了口茶,嘿嘿笑道:“小姑娘没听过小老儿之前说魔帝的话本吧?这魔帝攸宁兴起时正是仙魔交战的时候,他修到魔帝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诛杀兴起战事的老魔帝风楼,传说他屠灭的多是作恶魔族,实为魔族中的异类。不过,这个咱下回可以再细说。”

    “且说回双帝大战,这一战战于仙魔涅槃之战后,距今已有三千年之久。彼时神君已为拯救苍生身归元气,天帝忙于善后,竟无人可插手阻止,这一战整整打了三个月,直叫山河失色,日月无光……”

    云乘觉得挺有意思,尤其那说书文士时不时举着扇子作出咋咋呼呼的表情,说不出的滑稽。他正听得开心,肚子却有些异样。

    云乘疑惑,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觉空空的,很是难受,还发出“咕咕—咕咕”的声音,这是——饿了?

    云乘搜肠刮肚地想了想,换吃的似乎是要钱的,可他徒然披了身好皮,兜里半个子也没有。

    长街上满是吃食,那手艺人画的糖人惟妙惟肖,叫卖的小贩提着红彤彤的糖葫芦,还有那些白花花的是馒头吧……?云乘也只能干看着,摸着肚子听它继续叫唤。

    “我道是谁,可不是东街的癞子么,就你这腌臜模样也敢在我的地盘偷钱?”人群里忽然传出喧哗,云乘转头,只看见个十二三岁的破落小乞丐领着一帮更破落的小乞丐围攻一个灰头土脸的癞头青年。

    周围人开始窃窃私语,恨铁不成钢:“这个不成器的,不思读书不说,竟又开始偷东西了。”

    “可不是嘛,前天才偷了王婆家的买菜钱,他老父差点跪下请罪,这才两天哪!”

    “是啊,刘老头一把岁数还得打铁,辛苦挣得几个钱还不够他霍霍。”

    李陌看看周遭,不知是有些不忍还是不习惯被围观,小手一拍,便有跟班的小弟把癞子偷的荷包还给了失主。

    他大喇喇地踢了地上的癞子一脚,癞子正满脸恨色地咬牙切齿,倒是给他踢了个正着。

    “瞪什么瞪,你爹都给你折腾成什么样了,还不快给小爷滚,等着送衙门啊。”

    “李陌,有种你给我等着!”癞子啐了一口,放了狠话,灰溜溜地跑了。

    唤作李陌的小乞丐满不在乎,叉着腰笑了几声。他年纪也不大,嘲笑起人来倒是痞气十足。小手随意地摆了几摆:“都散了,散了啊,大过节的,各位大老爷们要是高兴,记得下次多给咱丢几个铜板儿,没钱吃的也成啊。”

    人群善意地摇摇头,便渐渐散开,李陌再一挥手,那帮小乞丐也便兴高采烈地往相熟的摊子跑,死乞白赖地讨食。

    这帮小乞儿皆是孤儿,最大的也才十几岁,偏生不服成人管束,不愿进城里的善堂,只跟着李陌瞎胡闹。天下太平,人心向善,离州城的老乡亲们也纵着他们,时不时接济些吃食旧袄,一帮子小乞丐倒也过得悠闲自在,跟着管管小偷小摸再打抱个不平,也算报了些恩情。

    云乘看完热闹就收回了目光,兀自盯着那些吃食发呆。

    “你走丢了?”

    云乘抬头,见那唤作李陌的小乞丐正看着他,两只眼睛弯弯的像小月牙。云乘猜想他应该是问自己的,心道自己可不是走丢么,就点了点头。

    “你家在哪里?”他又听见李陌问。

    云乘不知道,诚实地摇了摇头,又怕他理解不了,开口道:“我不知道我家在哪里。”

    他凭空出现,没有来路,不知归途,哪里知道自己的家在哪。

    云乘的声音带着软软的童音,听得李陌直挠头。

    “那可不好办了,你家还有什么人没有?你是什么时候走失的?你家在离州吗?”

    云乘诚实说道:“我忘记了。”

    也不知是不是他恍惚了,竟看见李陌眼底一亮。

    “那……要不你先跟着我混?我再找机会帮你打听家人吧。我叫李陌,在这里呆了大半年了,混的也还行,至少能吃饱饭。”他说着似乎想来牵云乘,手伸到半道又迟疑了,在自己衣服上狠狠擦了两下才伸到云乘眼前。

    云乘想起李陌刚才的一番举动,觉得这个小乞丐也不坏,就点了点头,伸出手牵住了李陌的。少年的手心有些汗,但是很暖和。

    “你可以叫我云乘。”末了,云乘补充道。

    “云乘?这名字真好听。”李陌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似是又想起什么,快走几步,牵着云乘到了买葱饼的摊子前头,左掏右掏,可算是摸出了一枚铜钱。

    他身上的衣服不太邋遢,但补丁叠补丁,能兜住铜钱倒也神奇。

    “张大爷,买个饼,来个最大的呗。这一文钱攒了好些天,还打算以后娶媳妇用,多的实在没有了。”

    “臭小子,把你的老婆本拿回去,今天过节,算我请你了。”摆摊的大爷笑骂了声,揭了油纸包了张香喷喷的葱饼给他:“诺,刚出炉的,香着呢。”

    李陌嬉皮笑脸地谢了张大爷,小心翼翼地叠起油纸,让葱饼刚好露出一小块方便下嘴,这才递给了云乘:“小心烫。”

    “谢谢你。”云乘说,未及多想,接过饼一口咬下去,顿时满嘴葱香。

    云乘饿的急了,一边吃饼一边被李陌牵着往前走,人群熙熙攘攘,耳边都是喧哗的叫好声。他走了一半才想起什么,问李陌:“你要吃么?”

    李陌咽了口口水,说道:“我不饿,你吃。”

    云乘心里疑惑,不知道为什么李陌明明咽着口水还说不饿,但他还不太会看人眼色,就点了点头,自个儿将饼啃光了。

    肚子饱了才有精力顾及其他。不知不觉间他们早已离了人群,来到了一个小破庙。天早黑了,李陌点了盏小油灯,不大亮,只一团浅黄的光晕,街上的热闹也快散了,隔了街传来,只剩些细细碎碎的声响。

    李陌正在铺床:“这是我家,你就住在这里吧。”

    说是家,也只是在小破庙里占了一角,厚厚的稻草上褥子还算干净,勉强铺了个床的模样。李陌从里头抽出一半多的稻草来,在旁边铺了个更暖和些的窝,又从褥子中间挑出干净的两张铺在上面。

    云乘四下打量了一番,这庙不大,门已经破了,李陌拿祭神的幡布围出了一个小角落,也算隔风。屋顶正中也是破的,月光斜斜地照在神台上,仿佛给神像披了件纱衣。

    那神像塑的端正祥和,面貌因年久而模糊,周身干干净净,想是李陌经常清扫的缘故。

    “这原来是神君庙,大家感念神君恩德时会来拜一拜,但是求庇佑通常都去天帝庙,毕竟神君已经陨落了,拜他也保佑不了什么。”李陌说着,借着油灯燃了根残香,拜了三拜,插在神像前破旧的小香炉上。

    “那你拜他做什么?”云乘问。

    李陌正色道:“神君是世间最伟大的神仙,他不该被遗忘。”

    云乘心里不觉得拜神有什么用处,那么多人都拜,什么神也管不过来的。而且神君已经陨落了,拜一拜又能怎么样呢。

    但他不愿意戳破李陌的念想,还是学着拜了拜。

    “你睡这里吧。”李陌指着新铺的小窝道,“虽然男女授受不亲,但是一来你还小,二来睡得离我近点我也方便照应。”李陌说着,拉着他躺到稻草上,盖好被子吹了灯:“早点睡,我明天就帮你打听打听。”

    云乘觉得他好像误会了什么,但是一时找不到机会开口,直觉自己似乎拖累了他,心里记下他的恩情,缩进褥子里,很快就睡着了。

    入了秋,夜越发凉,云乘睡梦里紧了紧身上裹的被子,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李陌破天荒地没有沾着枕头就睡着,一听见响动赶紧起身看了看,就着月光勉强看见云乘裹着被子瑟瑟发抖,想了想,认命地把自己的被褥匀给了他。

    “毕竟是个姑娘家,就多照顾你一些吧。”李陌小声嘀咕。

    云乘半梦半醒间似乎暖了不少,很快睡得沉了。

    李陌多瞧了他两眼,月光朦朦胧胧,映照着云乘小脸白嫩嫩的。这模样,再过个八年十年,定是个水灵灵的漂亮姑娘。

    他也有些困了,裹着旧袄子就会周公了。

    云乘恍惚间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山峰。山峰上四面环翠,花香袭人,仙乐阵阵。他周身缠绕着诸多缥缈的霞云,云彩们绕着他的袖子盘旋,发出愉悦的声响,有些像淘气的孩子。

    云乘低头打量,自己身形大了不少,穿着件绣着银色云纹的白袍,袍子也不知道是什么织就的,透着隐隐的金色霓光。他正盘着腿在一块大青石上打坐,一低头正好看见自己搁在膝上的手指,修长莹白,温润如玉。

    四位一模一样的美丽仙子捧着如意,笑盈盈地走上前来,为首穿绯色的仙子说道:“主上,天宫又有人来催了,您这次不如就应了他们的请求,去朝日宴上看看罢?”

    她身后穿紫色的仙子却哼了哼:“理他们作甚,我看见君临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就来气。”

    “紫云不要这么说嘛。”说话的仙子穿着身青色衣服,神态间一派娇憨,“他们对主上还是很尊敬的。”

    最后一个穿橙衣的仙子附和道:“对啊,主上,我们也许久没去过天宫了,听说这次有人间的话本演绎,您带我们去看看吧?”

    云乘听见自己说话:“那就去看看罢。”

    紫云哼了哼,其余几个仙子却欢呼不已。

    绯色仙子拍了拍手,便有偌大的鸾鸟拉着金车破云而来,那金车雕刻繁复,车辕到车壁,盘绕了数只金龙,栩栩如生。

    鸾鸟低头敛翅,轻声鸣啼,似是行礼。

    云乘踏上金车,四仙子随坐一旁,霞云也忙不迭地缠绕上前,亦有金色小鸟飞来停在车沿上,似乎想要一同凑热闹。

    “去去去,小心天宫那帮仙人把你们拔光毛烤了吃。”紫云挥手赶它们。也不用她赶,小鸟一听见她说的话就忙不迭地飞回去了。

    “——嘭。”

    云乘恍惚间听见什么声响,还未听仔细,金车和仙子们的画面已然模糊不见了。

    “嘘,快走,被发现就糟了。”

    云乘隐约听见谁低声说话,挣扎了几下,醒了过来。

    他还睡在破庙里,街上有骂声远远传来:“哪个小兔崽子,大半夜的还放炮仗!”

    “作梦么……”云乘挠了挠头,转眼看见李陌缩在稻草间睡成一团,似乎冷的厉害,顿时有些歉疚。他想了想,费力地把自己窝里的被子一趟一趟挪了过去盖在他身上。又想了想,自己也躺了进去。

    这样就都不冷了。云乘心满意足。

    ·······

    次日云乘醒的时候没看见李陌。他把自己从破旧的被絮里扒拉出来,端端正正地坐好,开始思索。

    昨夜那个奇怪的梦还在他思绪中盘旋,那些场景很是熟悉,似乎是他亲身经历。云乘举起自己的手,小手白嫩软乎,和梦里的玉质金成半分不像。

    他皱起眉,不知不觉就将手指含到了嘴里。

    “手脏,不能吃。”李陌不知何时出现了,几步走到床前,把云乘的手从嘴里拽出来。

    李陌是端着水回来的,水盛在一个旧陶罐里,冒着袅袅热气。他从陶罐里捞出一个小方巾拧干,轻柔地给云乘擦脸擦手,心不在焉地道:“吕大娘给了些米,早上吃粥可以吗?”

    “可以的,谢谢你。”云乘脸被热毛巾烫的微微发红,很舒服,疑惑地问:“我昨天看见你还有不少伙伴,他们怎么不见了?”

    “他们自有去处,我也不是总和他们一起的。”李陌给他整好外衣,顺手把被子也拾掇整齐了,领着云乘往庙外走。

    离州依水而建,离水支流穿城而过,神君庙也修在河边,庙两边种着梧桐树,看起来有几十年的树龄,微黄的树叶在清晨的阳光下自在摇曳。墙边避风处搭了个简单的灶台,煮着只小瓦罐,瓦罐盖子不时被顶开,溢出些粥水来。

    李陌掏了几根柴火出来,火苗小了些,瓦罐也不再扑腾了。

    云乘这才注意到李陌今天换了身黑衣裳,布料有些旧,但还是齐整的,也没有补丁,干净利落地勾勒出少年瘦削的身形。他的头发也用黑布条在脑后端端正正地束了个马尾。这打扮,一点都不像小乞丐了。

    “你今天和昨天不太一样。”云乘说。

    李陌转身,眼睛又弯成了小月牙,嘴上也挂了个痞痞的笑:“这样好看吗?”

    云乘点头,李陌眉如利剑,目若含星,少年英气,收拾整齐了,的确很俊朗。

    李陌闻言笑意深了些,道:“我早上打听了一圈,城里没有人家丢小孩,你大约要跟我多相处一段时日了。我想去街上找点活干,总不能让你跟着我受苦。等有钱了,再去外城找找。”

    云乘也不在意找什么家人,学着他的样子蹲下来,问:“我们很穷吗?”

    昨天还是乞丐的李陌:“……对,很穷。”

    云乘想了会,站起来拍拍手,又去拉李陌:“那我们去找钱吧。”

    李陌发笑,反手将云乘拉到身边,开始教育:“钱是要做活换来的,找是找不来的,天上可不会掉——”

    “——砰。”有东西猝不及防地砸在他跟前。

    李陌吓了一跳,抱住云乘就地一滚,离了点距离才放开他。

    掉落物是个精致的锦缎小袋子,似乎颇有重量。李陌让云乘待在原地,独自上前捡起袋子,颠了颠重量,这才解开了束着袋口的璎珞。

    一堆圆滚滚的金豆子在阳光下闪着金灿灿的光。

    李陌:“……???”

    李陌抬头四顾,天上除了太阳和云彩什么也没有。

    云乘看清楚他手里拿着金豆子,却叹了口气:“怎么掉的是珠子,要是能掉铜钱就好了。”

    “……”李陌没忍住,揉了揉云乘的脑袋,道:“这是金子,一个就值万枚铜钱了。”

    云乘挠了挠头:“那我们是不是不穷了?”

    李陌忍俊不禁:“我们现在很有钱了,走,哥哥带你买好吃的去。”

    “粥快煮好了,会不会浪费?”

    “……吃了粥再去。”

    ·······

    天上掉下来袋金子太过神奇,没有人会信。怀璧其罪,李陌当然知道。他在云乘的小荷包里缝了两粒金豆子,自己身上也带了一粒,剩余的都藏到了神君像下面的暗格里。到时候去街上兑换时只说是在河里捡到的,也不会有太多人生疑。

    李陌顺利换了银子,先是给云乘新置了两身软和的衣裳,又给他买了些零嘴,还剩了不少碎银,街头寻了个伙伴让他带着给其他人分了。

    云乘昨儿穿的衣服脏了,李陌托衣店的老板娘给他换了新衣,这会穿着件粉色的小裙子,映着白嫩的小脸,越发显得粉雕玉琢。他也没觉得自己穿裙子有什么奇怪,只觉得新奇有趣。

    “为什么不多给他们点钱呢?”云乘问。

    李陌摆出小大人的模样教育他:“一小块碎银足够他们过很久了,也不惹眼,人心难测,他们还是孩子,给多了反而会糟来祸事。”

    云乘似懂非懂,心道,你不也是个半大孩子么。

    李陌原本就没打算在离州呆太久,之前一穷二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现在有了些家底可以做些计较了,加之他刚刚露了点财,虽然一时半会还不会有人注意,但难免会被有心人盯上。

    李陌半躺在河堤上,懒洋洋地伸着一条腿,给云乘剥炒栗子。

    河面宽阔,对岸正是条小街,有人影扎进水里又浮上来,惹得对岸几声调笑,隔着河面朦朦胧胧地传来。

    云乘坐在小板凳上等栗子吃,见他想事情,也不好打扰,就抬着头数天上的霞云,却听见李陌说:“我要离开这里了。”

    云乘端正了坐姿,想了下,问:“我们要去哪里?”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李陌笑的开心了些。

    李陌塞了颗剥好的栗子到他嘴里:“只要不去京城,哪里都好,我想带你去南方看看。”

    云乘想起刚刚在街上听的故事,将嘴里的食物咽下,问道:“郎先生说南方有仙山,我们要去求道吗?”

    李陌愣了愣,摸摸他脑袋:“仙山不太好上,不过你想去的话,我们可以试试。”岂止是不太好上,求仙问道离凡人太过遥远,无人引领怕是连仙山的边都摸不着。

    云乘觉得李陌的确是个好人,不仅收留自己,将自己照顾的无微不至,还愿意带自己去仙山,他在街上也看见不少人,隐约知道像李陌这样的一定少之又少了。他心里很感激,很想为李陌做点什么表达谢意。

    云乘思来想去,决定先从帮忙打包行李开始。于是他提着小裙子,打算穿过河堤回庙里,却冷不防被河堤上的小土堆绊了一下,幸好李陌跟在后面及时伸手,倒没有真的摔着。

    云乘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

    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小土堆上的石头和土块竟兀自滚动下来,不多时便显现出了中间的物事,竟是个人头。

    若是旁人看到,定会心底暗叹:便是只见个头也是一派仙人之姿。

    在云乘眼里,那人头闭着眼睛,银白发髻散乱肮脏,木头簪子有些陈旧却不见腐朽,白花花的眉毛和胡须垂得老长,旁的就没有了。

    他还没发出疑问,已被李陌一把护在身后。

    人头的眉毛动了动,接着眼睛也睁了开来,不知多久没见过天光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有些疑惑的表情。紧接着,烟尘大作,小土堆从中心出现了个坑。

    原来那人头是连着身体的,只是不知是何缘故,被埋得只剩个头露在外面。

    那人从坑里爬出来,打量了一番云乘和李陌,竟开始双眼放光。

    “天下真有如此大气运之人!”这人抖了抖青灰色道袍上的土,看着云乘笑得十分和蔼可亲:“这位……咦,小姑娘?你可愿拜贫道为师,上仙山求道呀?”

    李陌锐利地看了他一眼,抱起云乘,掉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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