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文杰拿出来之前就备好的温度计再次测量温差，不出所料，很小，还不到零点五度，却跟上回一样，让他感到舒服的同时，还觉得温暖。
关文杰扒开积雪，同前院做了对比。乍一眼看去，两者并无区别，仔细分辨却能发现，后院枯草要比前院更茂盛。不过这点差别在旁人眼中，只怕相当于没有差别，田野中随便扒拉出两块地方，差异就比这边大。
显然，水井中某种物质对草木生长有益，但作用有限。
关文杰便把目光全都放在另一个异象上。略作思考，他回家拿来三只健康的半大鸡，想了想，又去村里找了只病鸡，理由都不用编，直接说是实验专业课理论就成。
关文杰没说谎，农学是个综合学科，涉及诸多方面，动物病虫害防治他还真会一些，只是不精通罢了。他仔细瞧了瞧，估摸着是得了伤寒，说白了就是冻出的毛病，不严重，就是看着蔫蔫的，没有精神，但若放任不管的话，这种天气下，结果恐怕只有一个。
荒宅后院并非空无一物，房间虽不如主院那么多，也不少，只不过都荒败了，门扉早就腐朽得不成样子，哪怕关紧门，冷风一吹，也是透体冰凉。
关文杰将病鸡和健康鸡分成三窝，养在条件相当的三间房中。其中一窝两只正常的半大鸡，他只简单垒了个稻草窝，放了些食水，就丢开不管，余下一只病鸡和正常鸡，保暖措施则做得极为到位。
其实不管结果如何，关文杰都会买下荒宅。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个好地方，但他家人肯定不会这么认为。他这么做，验证猜测是否正确只是附带，真正用意是确定荒宅是否安全，以免家人担心。他可不敢拿性命开玩笑，哪怕直觉再准，他也不会贸贸然行事。
关文杰并未忘记传言，几十年前，这里曾先后“吓死”了一大家子二三十口人，此后有人入住也是霉运连连。就算传言可能过于夸张，掩盖在其中的事实却不容人忽视，荒宅那时必定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存在。
做完这些，关文杰便暂时不关注荒宅，把注意力放到自家种的冬小麦上。
主干道有人清理，田间小路却是鲜少有人光顾，大多数至今仍维持原样。
三湾村位于群山之中，气温比平原要低上几度，雪更厚，积雪直接过膝。不过现在底下已经冻结实，走在上面倒是不用担心陷下去，只需一双长筒靴就能解决问题。
若说双季稻种的人不多，那么冬小麦早在十几二十几年前就被三湾村民摒弃。哪怕上面出台了新政策，要对抛荒进行处罚，也没几家想起种这个，反正上面也没规定一年种几茬不是？
只是种的人再少，也不可能仅有关文杰和柳少希两家。新政策终归还有些用，三湾村部分村民尝试着也种了一些。
到自家地头后，关文杰扒开积雪，入目所及，一片枯黄中夹杂着点点绿色。关文杰动作丝毫没有停顿，继续把用来保温的稻草拨开。顿时，一小戳绿油油充满生机的麦苗跃入眼帘，让人瞧了发自内心欢喜。
查看过后，关文杰重新将稻草和雪依次覆盖上。接下来他又挑着看了几处，发现自家麦苗因提前做了准备，抗住了低温冻害，眼角眉梢不自觉上扬。
巡视完自家田地，关文杰又去看了柳少希家。有他提醒，柳少希家及时采取措施，麦苗长得还不错，就是低温导致长势缓慢。
难得来一趟，关文杰自然不会错过大好机会，继看过自家和柳少希家麦地后，他又挑着去看了其他几家。盖有稻草等保暖物品的基本没出现多少冻死冻伤现象，没做任何保温手段的，情况却不太妙，冻死冻伤少则小半，高则达近半数。
这还是耐寒的小麦，换成蔬菜，只怕不会剩多少。
章秋燕家正是如此，早在之前就已经放弃冬菜种植。
显然，关文杰的担忧没错，南方小麦不适应这样的低温。万幸低温的同时，小雪大雪不断，有了天然保温层，损失减少，否则情况只会更严重。
大致有数后，关文杰转身回家，眼角余光不经意扫过侧前方明显高出其他田地一截的雪层，不禁面色微沉。
现在村民日子好过了，看不上田地里那点出产，也不想费那个劲，导致有些作为实在不像样。为了应对国家政策，抛荒地重新受到重视，却如此敷衍了事，随便撒些玉米种子，便就此不管，连翻耕起垄都不曾，甚至连收获都放弃，真正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且秉持类似想法的还不止一家。
或许，只有到了缺粮的时候，人们才会懂得珍惜。
因着要观察荒宅是否安全，关文杰这次在家停留时间较长。
没了关文杰这个小火炉存在，起先有电的时候还好，柳少希只需下楼拎雪提水就行，等轮到天海大学所在区域停电，柳少希就遭罪了。白天要么上班有电，要么有煤炉取暖，不算难熬，晚上睡觉时他却是不敢在屋内烧炉子。不通风又无人看顾的情况下，万一来个一氧化碳中毒，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没有取暖手段，仅靠最基础的被褥和几个热水瓶保暖，哪怕柳少希盖了一床厚被子，上面又抛了一床薄被，等热水瓶热气散光，被窝也很快就凉下来，之后双脚再没暖过。
柳少希蜷缩在被窝中，眉头轻蹙，显然睡得不太好。每每隔天醒来，摸着没什么热气的脚，他就格外想念火气旺盛的关文杰。
柳少希不是没想过将人叫回来，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今年天气太过反常，往年虽然也是灾难不断，但那只是听着多，其实并不算多严重。而且就算发生百年不遇的大灾，种类也比较单一，通常以旱灾最为广泛。
今年却截然不同，不光波及范围广，更兼之灾害种类繁多，地震、旱灾、水患、冻灾这些大规模灾害轮着来且不说，仅海啸、酸雨这些局部地区灾害就令人够呛。
三湾村地势高，不惧洪涝，山洪泥石流也不曾听闻，旱灾有水库在，短期内并不用担心，且不处在地震带，虽说人均田地不多，但四周都是山，野生资源丰富，柴火更是遍地都是，除了交通太过单一，只有一条盘山公路通往县城，生活比较冷清，不是非常方便外，没什么缺点，是个好去处。
当然，让柳少希下决定提议关文杰回家买荒宅，为以后可能到来的危机做准备，最关键一点还在于关文杰那莫名直觉。
第二场冻灾到来，证明关文杰那次购物出现的异常并非凭空臆测，更不是什么精神紊乱，这让柳少希对荒宅重视度提升了一个等级不止。
若非如此，即便今年气候再不同寻常，柳少希也不会轻易朝比较悲观的方向推测。
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柳少希坐在煤炉改造的简易取暖火炉边，思绪飘飞。
另一边，关文杰日子过得却要惬意许多。他抗冻，晚上盖一床厚被子足够了，白天出门，也不过比以往多加件毛衣，无需把自己裹成球。
突然到来的低温对他来说，影响不大。
关文杰不好在家耽搁太久，在确定荒宅不会对人产生不好影响，甚至可能反而还有益后，他便跟家里坦白。
韩雅芬明显不赞同：“文杰，你怎么会想到要买荒宅，是不是你爸又跟你说了什么？”
关文杰赶紧否定。
韩雅芬依然气不平，就算不是关正山怂恿，也跟他脱不了干系。要不是他说起荒宅，小儿子能想起那令人忌讳的破院子？
关文杰不惯处理这些，但他有自己的应对方法，他笑了笑，道：“妈，荒宅地段很好，安静却不偏，离家也近，走个两百来米就到，最主要是地方大，价格还便宜。你想想，那些花几百万建的别墅，没准连荒宅五分之一大都没有，我买了以后岂不成了全村‘第一’？到时候想怎么建就怎么建，哪怕建成庄园别人也没话说。”
“你就扯把。”韩雅芬沉着脸，对于小儿子避重就轻的态度很是不满，“这些村里哪个不知？但你看这么多年有谁买了？”
“妈，我像那等做事没谱的人吗？”关文杰耐着性子解释，“前阵子我不是找你要了几只鸡研究？我都给放荒宅了，半个月过去，一只只都活蹦乱跳，哪有你说的那么玄乎？”
韩雅芬心下稍宽，却依旧没好脸色：“鸡能和人比？而且时间只这么点，谁知道住长了会不会对身体有碍？”
“鸡的确不能跟人比。”关文杰附和，韩雅芬神色略缓，没想到他又接着来了一句，“人比鸡厉害多了，鸡都没事，人还能有事不成？”
韩雅芬心里一噎，她这个小儿子对于他想做的事情，总有办法达成，还让人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她心道不好，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依然咬紧了不肯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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