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能开店,哪怕只是卤味,厨艺想必不会差,但就连跟柳少希同寝三年的关文杰,也没料到柳庆国烹饪技艺如此之高超。
看着一桌可以当艺术品,色香味俱全,比关文杰一家所知任何酒店酒席更加精致华美的菜肴,着实让人叹为观止。
“吃,都吃。”柳庆国出言招呼,一脸唏嘘道,“唉,几年不做,手艺都生疏了。”
众人:“……”这还叫手生,那手不生的时候该是如何?关文杰一家人想象不出。
这也不怪他们,韩雅芬夫妻一年到头进不了一次酒店,关文杰也差不多,就更别说上星级的,对此没有概念完全可以理解。
要知道,几年前柳庆国还是知名酒店的大厨,厨艺不好那才不正常。不过自打退休后,柳庆国就守着家门口开起卤味店,别说大菜,连寻常菜肴都是随便做,要说技艺退步,那还真不算谦虚。
饶是如此,在关文杰一家眼中,那也是见所未见,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直到柳庆国示意大家吃,这才先后动筷。
若说之前只是嗅觉视觉上的冲击,那么菜肴入口,关文杰一家就真正经受了一次味觉上的洗礼。
大人还知道矜持,关悦和关海可就直白多了,嘴巴就没个停歇的时候,不停往里塞吃的。
以往韩雅芬给关海喂饭那叫一个艰难,现在关海嫌她动作慢,直接不让喂,自己拿着调羹一勺一勺吃得欢,可见这桌菜的魅力之大。
关正山抿了一口酒,道:“庆国,你这手艺放村里浪费了,怎么不去天海市发展?”
“那边酸雨影响还没彻底消除,少希不让我过去,其他地方又人生地不熟的,三湾村正好,适合生活,少希不让我过多操劳,我也就不折腾这把老骨头了,赚个饭钱就好。”柳庆国慢悠悠道。
关正山听了,觉得这话没错,但要说什么老骨头就免了,他是一点看不出柳庆国哪里老了,瞧着精神矍铄得很。一想自己也六十出头,不照样还能下地挑担子,一点不比时下的年轻人差,不,应该说,寻常年轻人还没他力气大,也就释然。
谈起酸雨,韩雅芬不禁目露担忧:“文杰,这都七月了事情还没解决,九月能正常开学吗?”
“还有一个多月,应该能吧。”关文杰也不敢百分百保证,只好道,“实在不行,以后不上食堂,直接买水回宿舍自己做饭。”
韩雅芬不信地瞥了关文杰一眼,让他打下手勉强凑合,做饭就免了,就他那手艺,连食堂大锅饭都比不上,视线余光掠过柳少希,当即恍然。
虽然没见过柳少希厨艺,但从方才他择菜切菜那熟练的架势,也能猜知一二,不提手艺多好,起码饭菜入口想来不成问题。
这个话题便就此揭过。
没了顾虑,韩雅芬注意力立即投入到美酒佳肴之中。好吧,佳肴是有,美酒应该算不上,不过谁管它,自己吃喝高兴才是。
请客宴席就在宾主尽欢中落幕。
愉悦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这不,饭菜撤下没多久,关正山又被叫走。
这一幕似曾相识,韩雅芬脸上笑意淡了几分,若非看在还有外客份上,说不定这会她就直接拉下脸。即便韩雅芬有所收敛,刚才欢快的气氛也是不再,仿佛蒙了一层灰。
关文杰心里一咯噔。
他的担忧一点没错,晚上,家里又爆发了一场争吵,不过都憋着声音,要不是关文杰一直有留意楼下动静,他都不会察觉。
只是既然连住在三楼的关文杰都能隐约听见,那么只要柳庆国没睡,住在一楼的他听到两人谈话声几率不低。好在柳庆国是西川人,听不懂这边的方言,倒是不用担心吵架被听到而导致以后相处尴尬。
想是顾忌家里有客,关文杰正不知该不该下楼劝架,争吵声便戛然而止,至始至终不闻一声关悦姐弟俩动静,显然争吵并不厉害,关文杰却没有就此松懈心神。
翌日醒来,关文杰老远就听到韩雅芬跟人的谈笑声,丝毫看不出昨天异样。
“文杰起了?正好,我刚想起一点事,要出去一趟,你过来陪少希。”韩雅芬神态自若招呼着,很快就领着关悦两姐弟出门。
关文杰眉峰微蹙,却也没说什么。
“不用,文杰,你忙你的就是。”柳庆国笑道。
关文杰也不跟两人客气,梳洗完毕,就进厨房端了碗粥出来,一边吃一边跟柳少希他们闲聊。
用完早饭,三人这才谈起正事。
关文杰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推到柳庆国面前:“柳爷爷,这是我爸相熟的装修师傅和建材商联系电话。”
柳庆国眼睛一亮,这可真是及时雨,他跟少希正为此发愁,这下好了,有关正山这个从事建筑相关工作人员做中间人,再不用担心会被商家蒙骗。
接下来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柳少希出面联系装修队,等装修材料一定下,旧屋装潢工作立刻展开。当然,装修前免不了要请关正山把关。
果不其然,有建筑相关人员坐镇,建材商压根不敢冒险动手脚,装修材料实打实都按当初看的如约送达。
这边动工没两天,对面小店传来更大动静,关文杰想不注意到都难。
趁着柳少希他们不在,关文杰悄声问韩雅芬:“妈,老屋怎么拆了,爷爷奶奶都搬去小叔家?”
关文杰不提还好,一提韩雅芬直接黑了脸:“还不是你爷爷干的好事?也不想想,他都八十多的人了,还瞎掺和儿子们的事图什么……”
韩雅芬似是找到了宣泄途径,话匣子一打开就滔滔不绝,有些刹不住。
关文杰仔细听着,很快,他就弄清楚事情原委。
关文杰爷爷关德祥原本打算几个儿子每家出一点,为小儿子筹集资金维持鞋厂生意,孰料最终没能如愿,便把主意打到他经营了大半辈子的小店上头。
那屋子可是真正的老宅子,两层木制,比柳少希买下的老屋房龄还要大上许多。这些年他年纪大了,人却很健朗,但要进货却是不能,便由各家轮着来,他和奶奶李菊芬就只负责看店,每月赚的钱供两老生活那是绰绰有余。
老屋同样位于小广场上,想也知道,地段有多好。关德祥几个儿子早就达成共识,等两老干不动,就平分老屋,每人至少一小间,不想要的可以卖给其他几家,谁想中途起变故,关德祥偏心偏到胳肢窝,直接做主把房子给了小儿子关正林,让他放弃鞋厂,转做小店生意。
这下其余四个儿子可不就炸窝了?连最老实不多话的关正强心里都满是不忿,更多却是心寒。
农村可不是事事都按法理来,很多律法其实只是一纸空文,根本不照着上面的做。譬如最明显的继承法,哪怕在城市当中,也鲜少有人依法实施,女儿明明有继承权,真正拿到遗产的却少之又少,农村就更别提。
没办法,大环境如此,顾了法理,就缺少情理,除非大家撕破脸面不要自家兄弟姐妹这门亲,否则没几个人愿意对簿公堂,自然就按各地习俗来。
关德祥这事虽然办得让人不知所谓,法理却是站在他这边,他的财产自然是想给谁就给谁。但在农村却不是这么回事,并不是他想如何分就能如何分,那样光背后闲话就能烦死他。
因而,在余下几个儿子极力反对下,关德祥不得已在村委见证下,签下协议,言明以后他跟妻子李菊芬两人由小儿子一家独自奉养,丧事也由小儿子处理,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可这事真就此解决了吗?未必。暂且不说其余几家能不能真正做到袖手旁观,以前的付出又怎么算?关德祥已经八十多岁,早在几十年前,他就专心打理小店。换而言之,他不下地已有很长一段时间,而这期间,都是各家供应米粮,也就是说奉养早就开始,岂是一纸协议就能斩断,只怕以后还有得掰扯。
关文杰并未想这么远,但他光听韩雅芬义愤填膺的说辞,就知道事情已无转圜余地,他家跟爷爷家的关系再不复往日。
关文杰嘴张了张,最终什么也没说。他能说什么?是声讨爷爷,还是说爷爷做得对,他是按法理办事?关文杰要真这么做,无异于火上浇油,韩雅芬不被他气死才怪。
发泄过后,韩雅芬心里舒坦不少,见关文杰欲言又止的样子,当即挥手赶人:“行了,这事你别管,以后少去小店就是。”
关文杰自是无有不应,不过能否做到就两说。现在几家只怕都在气头上,等气性过了,儿媳妇可以不理公婆,儿子还能真撒手不管不成?这事显然还没到断亲的程度,时间一长,该往来只怕还得往来,只不过不会再像之前关系亲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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