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杰，你这是？”见关文杰去而复返，章秋燕目露疑惑。
“大妈，我跟你说个事。”关文杰神神秘秘道。
“什么事？说吧。”章秋燕很是配合，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也没什么，就是看着那么多菜白送人可惜了。”说到这，关文杰略微一顿，随后他才道明来意，“大妈，你要是觉得接下来我说的办法可行，那就姑且听之，不行的话，全当我没说过。”
“你说。”这下不光章秋燕，连大伯关正强都竖起了耳朵。
“我看这日头还得这么晒下去，大妈，拉遮阳网吧，一层不行，就两层，再装个喷灌系统，最好是滴灌，这样省时省力不说，菜品相也会得到提升，按现在这个行情，卖个好价钱不难。”关文杰三言两语就把话说完，场面为之一静。
“……”关文杰觉得有些莫名，心想着难道他的提议太过天马行空，不切实际？
事实却恰恰相反，此刻章秋燕和关正强正在思索关文杰提议可行性。
往年夏天阳光也烈，却不像今年，刚经过连日暴雨肆虐，紧跟着又是烈阳高照，不少菜没适应过来，特别是叶菜，普遍卖相都差，市场份额基本被大棚菜和外地菜占据。
因此，以往鲜少有用到遮阳网的时候，也就没想起来，至于喷灌系统，关文杰不提，他们心中更是连这个概念都没有。
说白了，章秋燕夫妻就是最地道的传统菜农，赚钱凭的是多年种地经验和勤劳，应对气候灾害手段非常单一。
只是关文杰所说真的可行？章秋燕夫妻对看一眼，两人对这个侄子格外多几分喜爱不假，但他们也没忘记关文杰还是在校大学生这一事实。
沉思半晌，章秋燕斟酌着开口：“文杰，大妈家最近手头有些紧，要不这样，先按你说的划一亩地试试，若效果好，大妈再凑凑把剩下的也照这个改了。”
关文杰对此自然无异议，当天下午就跟着章秋燕进城买遮阳网和喷灌系统所需设备。大田种菜没那么高要求，只要喷灌设施到位，他自己就能搭建出一个简易系统，相对精细的滴灌就最好请专业人员上门安装。
忙了两天，总算完工，看着改建好的大妈家菜地，关文杰很有成就感，哼着小曲回家，没想刚踏进家门就被韩雅芬劈头盖脸说了一通。
“文杰，你心也太大了，这事成了还好，大哥大嫂准保感激你，那你想过没有，这事要是没成，会有什么后果？”
“妈，想那么多干嘛？往日大伯大妈没少照顾我，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收入锐减。”关文杰耐心解释。
“行了，就你条条道道多，我是说不过你。”韩雅芬拿小儿子没办法，很快就绕开这个话题，“你看看你，这才几天？脸都晒黑了，你就不怕姑娘见了你这副模样被吓跑？”
“吓跑就吓跑，我还不喜欢呢。”关文杰小声嘟哝。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韩雅芬脸瞬间黑了。
“没，没什么。”关文杰识时务为俊杰，立刻跑回三楼卧室。
吹着凉爽的空调，关文杰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他不喜欢姑娘这可怎么办？难不成要打一辈子光棍？一想到几十年后孤零零一个老头对月无眠，他就不寒而栗。
算了，不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保不齐以后父母观念转变，能接受一个男媳妇也不一定。
想着想着，困意袭来，关文杰顺应身体渴望，酣然睡去。
突然，关文杰一阵心悸，从睡梦中惊坐而起，脑海中全是柳少希身影，怎么也挥之不去。
关文杰想也不想就捞起放在床边小桌上的手机，拨通柳少希电话。
“少希，你在店里？”
“嗯。”见是关文杰打来的电话，柳少希原本就还不错的心情变得更加飞扬。
“不准备出去？”
“现在正忙，哪有空去外面？”
“少希，你要是相信我，现在就带着你爷爷去最近开阔地方，广场、公园什么都行，别待屋里，马上、即刻，听到没？”
透过听筒，柳少希都能感受到对面人的急切惶然，他也果断，钻进厨房一句话不解释，直接将各个灶台都熄火，之后一把拉过正一脸不明所以的柳庆国就往外走，边走还边赶客，也不管客人心里怎么想，连门都没关，只拿了钱就这么扬长而去。
留下一众客人面面相觑，虽然心里很不爽，但店主都走了，他们再留在那也不合适，纷纷面色不悦地离开。熟客还好，有几个生客干脆连钱也不付，骂骂咧咧走了。
柳少希这个时候可没闲心理他们，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相信关文杰不会跟他开这样恶劣的玩笑，对方这么做必定有他的道理。时间紧迫，现在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他只要照办就行。
离开柳记，踏上马路，柳少希迟疑着还是群发了一条消息，让恒清县的亲友去绿苑广场，他有急事找他们。
发完消息，柳少希就收起手机，也不管消息嘀嘀嘀响个没完，埋头直往绿苑而去。
“哎呦，少希啊，慢些，慢些，爷爷老胳膊老腿的，可经不起你这样折腾。”柳庆国到现在都还一头雾水，却很知机的一个字不问，直到实在赶不上柳少希脚步，这才开口提醒。
柳少希却不敢慢下来：“爷爷，你再坚持一会。”
“少希，你究竟在担心什么，值得你把店都给抛……”柳庆国心里疑问越积越多，正待细问，哪想话没说完，便是一阵天摇地晃，一个没站稳，人便往边上栽去，最后一个字愣是没机会说出。
柳少希身形同样不稳，还好他一直有留意柳庆国状况，反应很快，在柳庆国即将倒地时拉了一把，摔得不重，不过代价是连他一起摔了，手脚都破了皮，有些渗血。
此刻爷孙两个却谁也无心顾及这些，几乎在他们摔倒的同时，一阵比刚才地震更大的动静传来。只见街道两旁原本坚固的房屋如同纸糊的一样，晃了晃之后接连倒塌，街上更是乱成一团，交通事故随处可见，一时间，尖叫哭泣成了主旋律。
柳少希耳朵嗡嗡作响，眼角余光下意识扫过不远处柳记，看着转瞬间就成为残垣断壁的整条街道，人有些发懵。
“少希，快走，这里不安全。”柳庆国竭力忍耐，一声闷哼还是脱口而出。
“爷爷，你受伤了？”柳少希回过神，见柳庆国左手被飞来的碎石砸到，鲜血直流，哪还有闲心管别的，忙搀扶着柳庆国往绿苑蹒跚而去。
地面一直在晃动，人都站不稳，还要防范随时可能飞来的碎石广告牌等，短短几十米路，柳少希却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等两人终于安全抵达目的地，柳少希身上已到处是细碎伤口，原本的白衬衫晕出一朵朵血花。
柳庆国就要好不少，除却最初那一砸，之后大部分飞溅而来的碎石杂物不是被柳少希及时拉着避开，就是落在柳少希身上。
按往常，柳庆国早就不干了，怎么能让孙子挡在他前面？此时，他却一言不发，多说多错，他不能拖少希后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孙子在他面前一次次被碎石刮伤，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点到绿苑。
至于马路中央，两人谁也没提。那里交通早就瘫痪，汽车横七竖八掼在那，车头瘪了的，车尾凹陷的，更有甚者还在冒烟，不好走不说，还随时都有可能爆炸。两人宁愿在人行道外侧艰难跋涉，遭受碎石杂物临身之痛，也不愿置身于车道上。
绿苑离柳记不远，只有一百多米，柳少希和柳庆国两人却走了足足三四分钟之久，不断晃动的地面成了最大阻碍。
等两人踏入绿苑刹那，初次经历灾难的柳少希双腿一软，直接坐倒在地上，还好他及时松开扶着柳庆国的手，不然爷孙俩非得再摔一次不可。
“爷爷，你快包扎一下，我身上没劲。”柳少希身体无力，头脑却无比清醒，他没时间纠结自己此刻的无能，当即出言提醒柳庆国，他左手伤得有点重。别看柳少希身上血迹斑斑，却大多都是刮伤擦伤，真论严重程度，没有一个比得上柳庆国手上伤势。
柳庆国视线扫过紧张过后力竭的柳少希，没有反对，快速用现有条件包扎一番，就开始处理起柳少希身上伤势。
的确，柳少希身上没有一个伤口比柳庆国手上那一下砸伤严重，大大小小伤口加起来，整体伤势却明显有过之而无不及。
“爷爷，痛！”之前太过紧张，柳少希没什么感觉，现在一松懈下来，浑身无一不痛，特别是在柳庆国包扎的时候，更是加剧这种痛苦。
柳少希能忍耐这种痛苦，本身却很怕痛，在外人面前他或许还不会表现出来，面对自小拉拔他长大的爷爷，顿时委屈得眼泪都差点落下来。
“乖啊，少希，咱忍着点。”柳庆国满脸疼惜，此刻却只能用苍白的语言安慰一二。
当初走得急，两人只带了钱包和一些店里现金出来，除此之外，手边什么东西都没有，包扎用布都是直接扯的两人身上衣衫，也不知道这么热的天会不会感染。
柳少希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但他就是忍不住，平常不见的软弱在安全之后如同洪水泄闸一般冒出来，在爷爷身上汲取力量之后，脑海中不期然出现关文杰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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