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遇四人(附图)

小说:好大一锅粥! 作者:犹未不之
    翌日。

    钟承止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吃了勉强算早饭,慢悠悠地去镇上晃了晃,走进了一家酒肆。这酒肆不大,装潢摆设也不见精致,却已是建安镇最好的酒肆。酒肆厅堂里略显拥挤地塞了数十张桌子,全坐满了人。

    春闱将近,镇上都是各州县赶往京城的举子。能中举也算入了官门,照说是穷不了,不过富贵之间依然差距甚远,从这一酒肆的客人便能窥见一斑。仅仅衣着打扮就能分出个三六九等来,还有人仆从成群,细软一堆。酒肆外马车驴车停了一溜,酒肆里人来人往,有些举子已开始互相拜结,高谈阔论。小二穿梭在其中,忙得团团转。

    钟承止还是昨日那身朴素的打扮,在这堆衣着光鲜的举子中毫不惹眼,他又特地避开人多之处,寻了张边角的小桌坐了下来。小桌不远是一扇屏风,隔着一桌人,里面传出些许谈笑声。

    小二见钟承止年纪轻轻打扮寒酸又孤身一人,料定非是赴考的举人只是穷路人一个,便把其他客人全顾完了才过来招呼。钟承止只点了两道小菜,酒都没叫,遭到小二一个“果不其然”的白眼。钟承止笑了笑,拿出书来一边读一边等上菜。

    “北疆战事已来捷报!不日镇远将军将带大军回朝,赶得好我们恰能见到天子百官亲迎,将军凯旋之胜景。”

    “这战胜得轻巧,早前的主和派现在全成了哑巴。”

    “非是大军,大军早在边城散了,只带回了两千人,不过一样颇有声势。”

    “早前听说皇上有许多想的事被政事堂压着无法推行。这下战事不出半年就结束,还有谁敢弗了皇上心意?”

    ……

    不少人在谈论最近的朝政,丝毫不隐自己的嗓门。

    “这位公子,难不成也是举人老爷?那现在读书可来不及了,岂不是临时抱佛脚来着。菜来啰——!”小二的声音混在周围的讨论声中响起,满是戏谑地对着钟承止吆喝道。

    钟承止没接话,只浅浅一笑,把书拿起,让小二上菜。

    “临时抱佛脚也好过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对吧章明?”

    这时,另一个朗朗悦耳的年轻声音从屏风后响起。

    这家酒肆没有专门的雅间,在内里窗边放张桌子隔扇屏风就算是一雅间了。既隔不了多少距离也隔不了多少声音。

    钟承止坐的地方就在屏风外侧面,探个身即能看到屏风内坐着一桌四人,衣着打扮皆是三六九等中的最上等,但年纪都较轻,在这一酒肆的举人老爷里显得颇为特殊。方才那句话,听得桌上一人略有无奈地摇了摇头。

    钟承止应声望去,正好对上了一脸春风得意说话的那位。

    那位肤白唇朱,双目明亮,嘴角一侧翘起,掩不住的少年意气,典型公子哥的俊俏标致,一看就知出于大户之家还风头正劲。

    与钟承止对视片刻,那位举起手中酒杯站起身来:“在下姓重名涵。公子看起来不过十又七八,如此年少就能中举,想来必是一方才子。今儿见面即是缘分,再下先敬一杯。”说完便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此话刚说完,周围立刻静了下来,整个酒肆的人都朝屏风处望,过了一会又窃声四起。

    看来,屏风后说话的人定是当朝枢密使重绥温的二公子。

    枢密使重绥温有一妻一妾。妾已早亡,正室王氏是佛山王家长女。王家拥有广东的最大的铁矿山与铸铁村。虽是民营,但“铁莫良于广铁”,广东的铁产量不及河北,铸出的铁却质地优异。一些精致的器械与武器都必在佛山铸造。王氏嫁到重家后,随着重绥温在朝中权势日重,王家也逐渐垄断了整个佛山铁务。朝廷军队的武器相当部分都在王家制造。而今的王家可说为关系着国家脉门的大户。

    王氏有二子。长子重熔已在朝为官,为侍卫亲军马军副都指挥使。名义上虽是副职,但明眼人都清楚,这“副”是因为重熔太年轻。再来大华统兵权与调兵权分开。枢密使掌全国调兵权,若侍卫亲军马军由重熔全全统帅,则是明目张胆地向世人告知重家手握一方兵权。仅列副职,多少能掩饰些许。至于实权到底如何,明眼人自然也是心知肚明。重熔此次北伐作为副将随镇远将军萧正出征。

    重绥温妾室虽早亡,但生有一女——重林。重林早些年嫁给四皇子,其后四皇子意外登基即位,重林便顺理成章成了皇后。如此一看,重家今时可谓权势如日中天。

    王氏幼子重涵据说小时患有顽疾,需在南方调养,便一年一半时日都呆在佛山王家。但随着年岁增长、经年习武与家中细致照顾,小时的病就慢慢去了。这几年重家地位日渐高涨,家族声望加之重涵也确有几分才气,说来也是文武双全相貌标致,在京城与岭南一带都名声响亮。

    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从来都是坊间谈资,去年京城就传闻年仅十八的重家二少爷即将参加次年春闱。今年元宵刚过,京城臻融庄的科举赌局闱姓一开,重涵便是卖得最好的几人之一。故姓名一报出来,立刻成了全场焦点。而重涵说话的对象,也成了大家注视的对象。

    看着周围人纷纷投来目光,钟承止微笑着站起身,可惜没酒,只能见了个礼回道:“在下姓钟名承止,来自湖南南县。中举不过一时运气,谈不得才气。这不抱着佛脚继续来碰运气了吗。”

    钟承止把手中书一晃,书名却是《京城轶事》。

    周围再次一阵窃语,好些本没在意的人也朝钟承止望了过来。小二正在送另一桌的酒菜,听到钟承止这句差点把菜给洒到客人身上。其实除了此位店小二,这一酒肆的举人老爷与其亲随们也无人认为钟承止真是赴京赶考的试子。

    钟承止个头不小,但面容还带着未褪去的少年气,年岁显然未及弱冠。能参加会试的除了举人便是国子监监生,非举人的监生除荫监生外,其他年纪最轻也须过二十五。荫监生则是四品以上官员或勋臣国戚子弟,不可能无人认识。而十几岁能中举,不管在哪处都是大事,绝对是名响一方的才子,更不可能无人听闻。

    酒肆里的人低着声音互相询问起来,但还真没人听过钟承止的大名。有些人的目光不由带上了怀疑。

    重涵却好像不觉有异,哈哈一笑:“看钟公子只身一人,何不加到我们一桌?若成了同科往后说不准就要共事,不如先提前认识一番。”

    钟承止还未应答,平安鸟从旁边窗户飞进来落到钟承止头上,又扑腾几下翅膀跳到钟承止肩上,叽叽喳喳地叫了好一会。

    重涵不禁问道:“这鸟,难道是钟公子养的?”

    “这鸟……说不上养吧,反正被它缠着就是了,甩都甩不掉。”钟承止一边说一边对着平安鸟的肚皮轻弹了一下手指,平安鸟便更大声地啼叫扑腾起来。

    “哈哈哈,钟公子有趣,今儿必要好好结识一番。小二,加凳子。”重涵言罢走出屏风,不由钟承止拉分说地将其拉进了屏风内,“这处没好酒肆,待到了京城,再请钟公子去几处热闹地儿。”

    一旁小二心里还在犯嘀咕,若钟承止真是举人,方才自己言行莫得罪了人,赶紧去抬了凳子过来,又给钟承止加了套餐具,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待小二离开,重涵把钟承止拉到桌旁,指着桌上的另三人:“这位是韩玉,乃户部尚书韩大人的四公子。这位是张海云,乃前左丞相张大人的二公子。这位是李章明,乃参知政事李大人的大公子。今儿都是从京城来接我的。不过……钟公子应有耳闻,早前李大人大力反对北伐,差点儿在朝堂上与我爹打了起来。这下打了大胜仗,章明估计没啥心情就是了。”重涵对着钟承止一一介绍道,最后笑着把手放在李章明肩上拍了两下。

    虽然重涵介绍得甚是随意,但这一排人名给外面听到又要引起全场注目。尤其参知政事李云从实则为当朝第一宰相,其人高风亮节,克己奉公,深受人尊敬。在朝堂上是与枢密使重绥温分庭抗礼的人物。但俩人政见时有相左,经常吵得不可开交,于是很多人认为俩人不和。可其子李章明与重涵又是出了名的好友,让外人也是摸不着头脑。

    钟承止听到重涵说的话,就知道重涵与李章明关系不一般。这种含着揶揄的话若是关系交恶,说出来不是这般语气。若是关系寻常,说出来又易得罪人。只有关系亲密才能无所顾虑。

    “怎会,我大华得胜,如何也是值得高兴的事。钟公子,请坐。”李章明一脸认真地回答,好像全没觉出是重涵的揶揄,然后起身招呼钟承止坐下。

    钟承止与三人互换一礼,坐到小二搬来的凳子上,眼睛审了一圈桌上四人。钟承止不明重涵为何与自己搭话,但作为一陌生人贸然入座,其他三人也未显出任何不悦,只有张海云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深意,似乎是在打量。

    重涵在钟承止与李章明中间坐下,边给钟承止倒酒边对李章明说:“看你爹去年与我爹吵成那样,何必呢。弄得我前几月在佛山都听人说,北面还没打起来,我俩爹要先打起来了。如今国库充盈,粮食充足,该打的打仗当然要打,怎能做缩头乌龟。”

    李章明继续认真地答道:“我爹正是认为这几年风调雨顺,应让百姓多休生养息。打败西夏后,大华便不像从前历朝历代都有强大外患,如今与周边大族关系友好稳定,四海平和。北疆小族对我朝无实质威胁,只是时而骚扰,欲讨点小钱,他们不敢也无力大举进犯。拿大量钱粮行远军打仗,不如只拿百分之一的财物交换一个和平安定。这次若非迅速撞到敌人宿地,而要在草原长时间找寻的话,我们补给线太长是耗不起的。”

    “账这么算是没错,但该立威时便得立威,不然岂当我们大华是好欺负的?尤其这仗打得艰难还好说,半年就凯旋而归,你爹这次定要被人耻笑了。待以后我们入朝,你可别一样同我吵没必要的架。要真打起架来,你岂是我对手?”重涵嘿嘿笑着说完,给李章明也添了酒。

    李章明摇了摇头:“若所有人都人云亦无,又何须设朝堂百官?你我关系再好,若有我觉不妥之处也会坦然道出。这战结果是好,但我爹的看法亦无错。”

    “章明,你就别说这些煞风景的了。”一旁的韩玉好像无心听此类政事,插话道,“本是接涵儿回京,但既然明日就能见到凯旋的镇远大军,不然我们等一日,到时一起进城如何?”

    张海云点点头,看向重涵:“你哥不是副将吗?我们能跟着军队一起进城吗?这种盛事,各家未出阁的香闺还有霞凌阁、白矾楼的红牌都会来围观。在队伍里,她们观我们,我们观她们,岂不乐事?”

    听到张海云这句,韩玉眼睛一亮,迅速转过头来。

    “你又想繁斐了吧。”重涵一边把韩玉的脸扒转回去,一边对张海云回道,“我哥好说,但萧将军为人刚正不阿,不合规矩的事不会办,到时候看吧。”

    随后,重涵、韩玉与张海云在香闺佳人的事上聊得兴致勃勃,李章明依然一脸认真,只静静听着并未插话。

    重涵见李章明一言不发,搭上李章明的肩:“你怎不说话的,别惦记北伐的事了。陛下知道李大人是一心为国为民,无论先前如何争执,最后打了胜仗可喜可贺,绝不会给李大人找难。

    李章明摇摇头:“我不担心。我爹说当今皇上是明君,只是尚年轻,还需磨砺。”

    钟承止入座这还没一会,只觉得四人性格迥异,但真算得上是好友。照说官场无情,以四人爹的地位,通常都是互有防备心口不一。大华政治氛围宽松开明,不忌言论,但士人脑子不傻的,言谈总会有些顾虑。皇上年轻还需磨砺,虽非坏话也非好话,李章明能这样率直地说出来,足见互相之信任。

    张海云却发现李章明说这话时,旁边还有个外人——钟承止。张海云举起酒杯:“钟公子见笑了。我们四个平日也爱胡言乱语。近来准备科考,加上涵儿去了佛山,已是久日未聚,今日喝得有点多。章明与李大人简直一个性子,虎父无犬子,将来定是要凤毛济美继承父业了。”

    被张海云一提醒,重涵也发现自己有些失言。钟承止毕竟只是萍水相逢,有些话不该当着其面说。自己平日倒也很注意这方面,今日怎就傻了,真喝多了?重涵也把酒杯举起来,转身要对钟承止敬酒。这张本该四人坐的桌子,加了钟承止有些挤。重涵想着事心不在焉地转身,整个手臂撞上钟承止,半杯酒都洒到了钟承止身上。惊得平安鸟扑腾下翅膀,从窗户飞了出去。

    这种冒失的事,韩玉是经常干,重涵还真是第一次,赶紧掏出手巾来给钟承止擦拭。这一擦便发现,钟承止正月寒天的居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其身体起伏的轮廓。重涵有些吃惊,手停在钟承止胸前就没动了。

    重涵拿出来的手巾是一张丝帕,上面还绣着图案与文字,明显是女子送的定情信物。而且重涵这慌慌张张的模样,倒颇像平日与张海云俩人调戏姑娘时假装的戏。

    张海云和韩玉看着哈哈大笑,张海云边笑边道:“涵儿。钟公子纵然面如冠玉若美女佳人,可也是难得的少年才子、即将科考的举人、来日的国之栋梁。你可不能把钟公子真当女子一般对待。

    重涵脸一红,也想到自己原来做过的鬼事,连忙辩解道:“哪……哪有,方才说的那些女子我都见过,比起钟公子可是大大之不及,怎可能……”

    重涵话还没说完,就发现又说错话了,只觉得自己今日怎尽是失态。

    李章明显然认为重涵这话接得不妥,立刻说道:“涵儿。如此对钟公子说话实在不敬。钟公子能如此年少便中举,必是自少苦读立志为国的堂堂君子,怎能与女子相比,又怎能只看容貌?”

    钟承止望着重涵脸越来越红,手不知如何动好,一副无措的样子。

    钟承止微微一笑,轻轻推开了重涵放在自己胸前的手:“无碍。在下无甚过人之处。能有一处被称赞也是承蒙重公子抬爱。”

    钟承止也知张海云方才的弦外之音,转而对李章明说:“素来听闻李大人方正不苟,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此次北伐,李大人的主张亦无错,只是缺少了一个情报。”

    钟承止起身理了理衣服,再坐下时,左手看似不经意地伸到韩玉杯子上晃了晃。

    而桌上四人听到钟承止说的话,都有些意外。李章明皱起眉头想了想,不解地问道:“请问钟公子,是缺何情报?”

    钟承止:“李大人不知萧将军有立刻找到契丹军的把握。”

    李章明一征,脸上露出些许恍然,但仍带着不解:“请问……这从何说来?北疆草原广阔,自古北征最大难题都是要找到游牧民族的扎营地。不然我们即是拿真金白银去硬拼马上民族的无本买卖。难道萧将军有何特别之法?”

    钟承止笑着回道:“这个……要问萧将军去了,在下也不好多说。若李大人知道这重条件,想必不会一再坚决反对北伐。”

    李章明点头:“如今我朝兵力对契丹绰绰有余,若明知能速战速决,何来反对的必要。”

    桌上另外三人面面相觑,韩玉问道:“难道钟公子与萧将军认识?”

    钟承止:“不,并不认识。只是略知一些事情。”

    “那是从何得知?”韩玉看向重涵,“重大人与萧将军是至交,也从未听闻重大人在朝堂上提过此事。”

    重涵摇摇头:“从未听爹说过。”

    钟承止依然笑着回道:“一点道听途说而已。”

    道听途说就可知的事,不会只钟承止一人知道。当钟承止是在胡扯也成,但这几句话说得清清淡淡却听起来胸有成竹,而且十分合理地解释了此次北伐迅速得胜的原因。可钟承止说了是道听途说,总不好再追问下去。

    桌上一时无人说话。张海云看向钟承止的目光变得更复杂了,韩玉则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李章明显然在思考,而重涵正抱着手臂凝眉注视着钟承止。

    尽管钟承止方才几句话有耐人寻味之处。但比起这个,更让重涵吃惊的是钟承止刚刚的一推。

    重家是靠军功起家。重绥温、重熔以及重涵已过世的祖父皆为武将,个个武功高强。重涵虽没像大哥重熔自小苦练武艺,但不一身功夫比起寻常武人也是不遑多让,放在一般人里也算个武功高手。

    钟承止那看似顺手的一个寻常动作,重涵能从中感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巧力,自己手顺着力道就滑了开去。钟承止面容似女子,身形却并不小巧,但整体清癯实在不像有气劲之人。照说刚才应是钟承止轻推,重涵感到被推,主动放开才对。重涵却分明感到了轻柔却无法抵抗的巧力,若非重涵自身武艺不浅根本无法察觉。到底是错觉还是……

    “钟公子在京城下榻何方?”张海云见桌上无人说话,便先开了口。

    重涵回过神来,想到一般外地举子都是住各地人在京修建的试子会馆。试子会馆的条件依捐资多少各有不同。湖南学风不盛,少有进士,便难有人在京为官。且湖南距京城遥远,又交通不便,也少有人在京从商。湖南试子会馆的环境可想而知,恐怕是一间房住好几个人。

    重涵不知为何不欲钟承止住在这样的地方,脱口而出道:“不然干脆同我们一同进京,住在我家好了,怎么也比试子会馆要舒适一点。”

    “重府怎能与试子会馆相比。正想问几位湖南会馆在何处。若重公子不介意,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钟承止边说边转过头,对着重涵如沐春风地一笑。

    本就坐得近,花容月貌近在咫尺,重涵看得有点发愣,忘了刚才那错觉还是啥的。

    “那……就说好了。明儿一早食时,我们约在这酒肆门口一起启程。”重涵说完略有慌张地收回目光,转向李章明,“章明也别回去了,一起住一日,明日一起看大军凯旋。”

    李章明摇头:“这可不行,外出一日无碍。但为此种理由外宿不回家,必要被爹骂的。”

    重涵:“你找个别的理,别实话实话嘛。”

    李章明:“为此种理由对爹说谎,那更是不可。”

    李章明当真是同他爹一样方正的性子。重涵也知道没办法,无奈地说道:“那回京再找你。还有,过几日的学子聚会,你可别说要温书不出来。”

    李章明笑回:“那自是不会。待你以后都住京城,我们聚的日子便多了,不缺今儿一日。”

    李章明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日光已从正午直落斜到了一边。李章明说道:“我差不多要回去了。建安回京城也要大半日,还是入夜前到家好,不多作陪了。”说完李章明站起身,看向钟承止,“那学子聚会钟公子不妨也来。除了我们四个还有些较年轻的监生,多都是参加这科会试的。”

    钟承止还未回话,重涵先说道:“钟公子到时住在我家,不去我也拉着去。看李宏风那家伙还好不好意思拿他冠玉榜第一说事。”

    张海云与韩玉一副被点醒的表情。张海云拍手道:“确实,量李宏风脸皮再厚,在钟公子面前也得意不起来。”韩玉则在一旁拼命点头。

    “哎……你们几个……”李章明直摇头叹气,“钟公子别介意,他们一直就这样没正经,我也常被戏弄。但他们绝无轻视之意,我代他们道歉。”

    李章明对钟承止鞠了一礼:“今儿先告辞,京城再见。”说完朝重涵几人点点头,对钟承止再见一礼,离开了酒肆。

    几人目送李章明离开后,重涵转回头,入眼的就是钟承止单薄的衣裳。可钟承止并无寒冷之态,重涵也搞不明白钟承止到底是无厚衣可穿,还是……某种修行?衣服还被自己弄湿了一小块,重涵心中升起些内疚。

    重涵问道:“钟公子是今日才到?我看镇上就一家客栈,昨日就已客满了,今日也不知有否空出房来。”

    钟承止摇头道:“昨日就到了,遇上大雨客栈已满,只好求住在附近一处民家。”

    重涵:“民家?这边没见多好的民家。我住的房间大得很,不然来与我同住?正好我那有新衣裳,先给钟公子换一换。”

    钟承止笑回:“不用了,就一宿。到京城还要打扰重公子,这里便不多麻烦了。”

    “不麻烦。钟公子这样的才子,我也想多多求教。近来读书有几不明之处,正想找人解惑。”说着重涵把手搭上钟承止肩膀,还稍用了些力道,想试试钟承止是否真有那股不同寻常的巧力。

    旁边的韩玉与张海云不明重涵其意,看得目瞪口呆。重涵平日虽爱玩闹,但知分寸,懂礼度,不然也无法与李章明这般性情的人成为好友。可今日一顿饭的时间……俩人都看不懂重涵了。钟承止不过初识之人,尽管看起来年纪较四人都小,无须太多礼数,但如何也还未到勾肩搭背的关系。张海云看了看地上喝完的酒坛子……重涵酒量没这么小啊……

    钟承止被重涵一拉,整个人靠到了重涵怀里,脸近得就快贴面,肩上隐隐感到重涵那略略施加的力道。

    钟承止轻轻一笑,转过头,温润的声音带着微热的吐息几乎在重涵耳边响起:“过几日再指教不迟,今日就容在下先告辞回去抱佛脚了。”说完,钟承止顺手一推,一个转身站起,拿起那本《京城轶事》,见礼离去。

    重涵脸有点发红,一时忘记自己本是试探之意,究竟有无那股巧力又无法确定。

    韩玉与张海云在一旁笑得直弯腰。重涵从来都是游刃有余的模样,这般窘态可不常见。风流跌宕重二少,也有这样一日。

    “长宛。”重涵打了个响指。

    一名全身黑衣的侍卫不知从何处变出,走了过来。

    重涵对其说道:“你先回京城一趟,与家里打个招呼我要带人回去,准备房间。再找人查查这个钟承止的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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