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子在院子里听到湉娘的哭声,心中不安起来,自家表妹的性格他最清楚,对于这些下人十分蛮横,下人们稍微犯错便是非打即骂,她本就看不惯湉娘,想来更会变本加厉,正要抬步进去,就看到湉娘红着眼睛跑了出来。
他连忙上前拉住湉娘,定睛细看,见她浑身湿漉漉的,发梢还在滴水,数九寒天冻得浑身发抖,嘴唇都变成紫色,心中一跳,语调也拔高起来,“究竟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这还看不出来,你那个表妹兽性大发,对劳资进行惨无人道的欺凌和辱骂,要不是看在你这个金主的面上,劳资恨不得一脚踢飞她,唐湉心中暗暗吐槽,面上依旧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就在此时,牡丹也穿好衣服急急忙忙从里面走了出来,见王公子一脸怒色,忙解释道,“表哥,你听我说。”
她看着王公子有些阴沉的脸,心中也害怕起来,这个表哥的性格她最明白,看上去温文尔雅,但是急了那可是六亲不认,嗫嚅的说道,“表哥,我只是让湉娘打盆水为我洗漱,是她笨手笨脚的,和我没关系,表哥你知道的,我对待下人向来很好的。”
王公子眉眼沉沉的看着牡丹,看得她心虚的低下头,她在这个表哥面前总会不自觉的就气馁下去,“湉娘,你说究竟怎么回事?”王公子低声问道。
唐湉暗中撇嘴,如今这情况下,自己就算是说这个臭女人欺负自己,又有谁能为自己真正做主?自己不过是一个地位卑微的丫鬟,牡丹是老夫人宠爱的未来知府千金,只要脑子不进水的人都知道不能得罪好吧。
这府中能为自己说上几句话的只有王公子,可是他也不会为了自己让老夫人生气,自己又何必让他为难?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到自己有权有势那天,这个臭女人就等死吧,不过就算如此,自己也不能轻饶她。
她打定主意后,用力咬了咬唇,乌青的唇上显出一抹异常的绯红,更显脸色苍白如纸,一双乌溜溜的杏眼微微颤动,几滴水珠挂在浓密的睫毛上,随着睫毛的颤抖晶莹剔透,惹人爱怜。
她神色狼狈,脸上却满是苦恼和惭愧,语气纯真,“公子,是湉娘不好,湉娘刚刚入府,什么都不懂,做事情笨手笨脚的,打来的水根本不热,让表小姐没办法洗漱,湉娘请公子答应,让湉娘和王嬷嬷好好学习,湉娘现在心里很愧疚,对不起您和老夫人以及表小姐。”
唐湉这几句话让牡丹放下心来,她并没有向表哥告状,山里人就是山里人,又蠢又笨,难怪方正青毫不犹豫就退婚,她对着王公子娇媚一笑,“表哥,你看,我根本没有欺负她。”
王公子脸色愈加阴沉如水,他向来聪明,从两人的话里立刻就听出了蹊跷,表妹说湉娘笨手笨脚自己打翻水,湉娘却是说自己打来的水不热,可想而知一定是自己表妹发了脾气把水倒在湉娘的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还是不能对这个蛮横的表妹太落面子,咬了咬牙说道,“我知道了,祖母让你去用早饭,湉娘,天冷小心着凉,你先回去换下衣服,好好休息,今天不用来伺候了。”
唐湉嗯了一声,她感觉自己再待下去马上就要冻僵了,连忙躬身道了个万福,匆匆离去。
此时已是深冬十分寒冷,唐湉浑身湿透冻得哆哆嗦嗦,尤其是被冷风一吹,简直是要冷到骨髓里,身上以及头发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寒意涌来五脏六腑都快要麻痹了,寒气一逼脸上完全麻木了,让她眼泪都忍不住流了出来,太他妈的冷了。
唐湉一路小跑,急匆匆的走到后院花园处,转过一座假山,一个人影快速挡在她的面前,她泪眼朦胧中看不清那个人的长相,只能用手擦去眼睛上的冰冷泪水,努力昂着头望去,正对上一双惊讶的凤眸。
“你怎么了?怎么浑身是水?出了什么事情?”赵采见原本想去花园散散步,想不到遇到湉娘,皱眉望着她,见她脸色苍白嘴唇发青,立在那里双手抱肩,哆哆嗦嗦的打着摆子,眼神都有些涣散,木木的望着自己。
他连忙伸手将唐湉的双手握在手中,触目惊心的冰冷,他心中一急,伸手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把唐湉裹在里面,揽住她就往后院走去,“走,先回去换件衣服。”
他的披风带着尚存的一丝温暖,唐湉心中一暖,从心里一直暖到身上,她轻轻推开赵采见,“我没事,只是一早被一只狗咬了一口罢了,你别离我这么近,小心湿了衣衫着凉。”
赵采见好看的秀眉微蹙,脸上神色有些恼怒,“又是那个牡丹欺负你?回去换身衣服,我和你一起去找王公子。”
唐湉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觉得暖和许多,一边往前走一边摇头,“没事,你放心,我不会任她欺负的,谢谢你的披风。”
赵采见见她不再说些什么,知道她的无奈之处,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叹息一声,伸手拉住她的手为她取暖,“走吧,先回去换衣服,我再去厨房熬点姜汤给你。”
唐湉心中又感激又难过,一时之间五味杂陈,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一颗心砰砰乱跳,她伸手拉了拉披风掩住有些发烫的脸颊,鼻尖蕴绕着淡淡的兰花熏衣香味,寒冬腊月里不知为何似乎见到百花齐放的妙境。
两人穿过长长的长廊来到唐湉居住的后院偏房,如今正是各房的当值时间,院子里的小丫鬟都不在,空无一人,刚到院门口,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带了点恼怒喊道,“湉娘。”
声音十分熟悉,唐湉讶异的转过头,看到渣男方正青立在青石小路路口,气哼哼的看着自己,而后上前几步站在自己的面前,一双冒着怒火的眸子眼珠不错的上下打量着赵采见,最后落到唐湉被握住的手以及身上披着的披风。
他听王管家提起过,有个落魄的姓赵的少年借住在王府,是王公子的救命恩人,莫不是这个人?
越看方正青越觉得心里十分郁闷,这个少年长身玉立,容貌清雅绝伦,一双凤目熠熠生辉,容颜俊美是自己拍马都赶不上,只是自己是秀才,百里挑一的秀才,瞬间又自高自大起来,眼神阴郁的看着赵采见,“你是何人?”
赵采见抿唇清笑,不卑不亢的回道,“在下姓赵,你是哪位?”
方正青心中了然,果真是那个落魄的人,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果真是你,我是这里县太爷的乘龙快婿,秀才功名在身,你这种卑微落魄的穷鬼,怎么敢碰本秀才的人?”
此言一出,赵采见不由愣了愣,世间居然有如此恬不知耻的人,脸皮厚到极点,唐湉却是习惯了这货的厚脸皮,嘲讽道。
“脸是个好东西,怎么,秀才又忘记带出门?还有,别整天瞎比比什么乘龙快婿,无端恶心死人,不过就是个入赘的连祖宗都要忘记的货色,乘的什么龙,吃软饭的鼻涕龙?”
这话一出,方正青的脸色极其难看,一旁的赵采见几乎笑出声来,这个小姑娘,他知道她勤快聪慧,居然从不知道这般伶牙俐齿,骂人不带脏字。
方正青气急败坏的指着唐湉,“放肆,你别忘记了你我以前有过婚约,就算我退婚了,你依旧生是方家的人,死是方家的鬼,不许和其它男人勾三搭四,就算我不要你,你也要守住终身。”
唐湉冷冷看了他一眼,“我又不像你入赘林家,生是林家的人,死是林家的死人,你慢慢聒噪吧,我要去换件衣服,拜你家娘子所赐,你们还真是妇唱夫随。”心中默念,一对狗东西。
说完之后,她甩手就进了屋里,冷死了,这个贱人还在这里叨叨不休是想来冻死她的吧,方正青要随她进去,却被赵采见拦了下来,撇嘴嘲讽道,“那个入赘的秀才,非礼勿视难道都忘记了,还是入赘一入深似海,从此孔孟是路人。”
噗嗤一声,原来是唐湉换好衣服走了出来,她笑盈盈的看着赵采见,“赵公子,您先回去吧,我没事了,等我将披风洗干净后再给您送去。”
赵采见皱了皱眉,“不可,你……”
“我没事,你先回去吧,我有话对表姑爷说。”唐湉眼神示意他,自己有办法。
赵采见犹豫了一下,“既然如此,那好吧,你小心些。”说完转身离去。
眼见院子里已经没有其他人,方正青眯着眼睛打量着唐湉,他向来知道这个青梅极美,几个月未见更加美丽,脸色白皙红润,合身的蓝色夹袄衬得她唇红齿白,明艳无双,正要说话,就听到唐湉羞涩的低声问道,“表姑爷,麻烦您看看院子门口有人吗?”
方正青心中一喜,看来湉娘还是放不下他,想趁着没人和自己亲近一下,他连忙走到院门口,四顾无人,趁机把院门关上,走近湉娘,“湉娘,你还是……”还是想着我的这句话尚未说完,眼前突然一黑,膝盖一阵剧痛,踉踉跄跄的后退几步,扑通跪在地上。
随即手指又传来一阵剧痛,常言说得好,十指连心,方正青只觉得两个拇指疼痛难忍,定睛一看,湉娘握住他的两根拇指用力往后压,她的力道大得出奇,就在此时,唐湉松开手,连着几个肘击撞在方正青的肘关节麻筋处,痛的他哭爹喊妈,眼泪都快要出来。
唐湉深谙打人打在关节和膝盖处,又不会留下痕迹又痛死人,此刻见他痛的死去活来,冷哼一声,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把今天的事情彻底闭上嘴,你现在不过是个秀才,还要靠着林家,还要维护你的忠孝礼义廉耻,若是我写下血状纸,吊死在衙门口,把你和你那个忘恩负义爹娘的事情都写下来,让所有人来评评理,你的名声可就糟糕了,记住,大不了玉石俱焚,我就是死也要拖你垫背。”
方正青睁大眼睛看着她,咬牙切齿的说道,“好,算你狠,不过你记住,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逃不掉的,终于一天等我飞黄腾达,我必定纳你为妾,就算死,你也要死在方家。”
唐湉满不在乎的笑了笑,“好,拭目以待,不过我告诉你,也不许去欺负赵公子,否则我们鱼死网破罢了,老娘拼得一身剐,能将秀才拉下马。”
方正青艰难的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看着她,“我不会放过你的。”说完之后,一瘸一拐的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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