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筝一脸狐疑,可又实在没有办法, 只能惺惺放弃, 暗暗希望何问初不要问到。
第二天, 方天灼又“赏”了他一个木杯子, 质样古朴, 杯底居然还雕着他的名字,何筝看着新的吸管杯,一时哭笑不得,方天灼不会以为他们神仙都用吸管喝水吧其实他们也用普通杯子的呀。
最让何筝意外的是如今外面对他的传言,南菁出宫看了一趟母亲,回来就兴高采烈的告诉他“坊间都传您是圣后,是专门儿过来拯救整个大赢的”
原来是他那天救下几十条人命的事情传了出去, 方皇暴虐成性已经是人人皆知的事儿,那堂之上那么多人下狱,不到下午就传遍了整个大街小巷, 五十几户官员家里愁云惨雾,四处奔走求救, 只希望能在陛下面前说上话, 救自家亲人一命, 第二日,所有人都满怀不安的等着天牢囚车将一干人等押至刑场,已经有人在指责何善首妖邪, 蛊惑君王。
哪知等啊等, 这群人已经拿着牌子穿上体面的朝服上朝去了, 原来昨天半夜就被纷纷放了回去。
方天灼素来一言九鼎,尤其在杀人上面从不含糊,断断没有下狱之后有惊无险出来连官帽都不掉的,你当方皇无聊故意吓人啊
但这群官员却只口不提自己怎么被放出来的,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是有消息传了出去,谁也不知道第一个传话的人怎么说的,总之如今大家都觉得,何后人美心善,蕙质兰心,他故意为难那些官员,实际是在安抚发怒的陛下,以便救人性命,可这群官员就不一样了,大家都有志一同的觉得,他们是白眼狼
哎呀,这个何后真是太可怜了,一群人对他喊打喊杀他还既往不咎主动营救,事后也不要求群官对他感恩戴德,简直是神仙下凡
至于那个谁谁谁,觉得他不配为后的,摸摸你头上的脑袋想想身子不便还为你们下跪的何后,良心不会痛吗
何筝含着吸管,听着她绘声绘色的讲民间对他的看法,开心道“他们真这么说”
“当然了,您现在就是活菩萨转世,他们还说您跟陛下啊,是天生一对,瞧这世间男子,有哪个跟您一样可以孕育生命的”
何筝更高兴了。民间居然觉得他跟方天灼天生一对天生一对
他心里甜的发软,但他也清楚,民间这么传他绝对不会是自发性的,最开始必然有个推手,就像现代网络水军带节奏一样。联想到方天灼那天说会为他考虑的话,这个悄悄带节奏给他刷好名声的人是谁,自然也不言而喻了。
这样一想,心里就更美了。
这几天方天灼一直呆在文渊阁,何筝迫不及待想见他,于是让人端了冰镇水果,前去找他。
丘子留这段时间很忙,圣药没有方子,罗元厚又婉拒了他再次制药的请求,从各地挑选了许多美男,可因为从来没有见过何后,也不知道究竟拿哪个来更能讨圣上的欢心,他可不希望自己这边辛辛苦苦搞出来一个可以孕育的绝色男子,那边就被何后艳压,那样的话,别说用来争宠了,太师一派必然要被何相那边的人笑死。
丘子留端着书,侧目去看方天灼,他最近来查资料,发现这位皇帝陛下居然开始对武侠古典感兴趣,还专门从民间买了一些故事集,翻阅速度更快,不像是在倒像是在查找什么指定内容。
但陛下不说,谁也不敢问。
外面突然传来声响,是守门的侍卫“参见何后”
一声清亮悦耳的声音传来“陛下可在里面”
这声音犹如一道清泉灌入耳中,丘子留下意识站了起来,这段时间他挑美人可谓是挑花了眼,可每个他挑出来的尖子,父亲见了都摇头,说明不如何后。
此刻听到这声音,陡然微微肃目,他实在太好奇了,能得到陛下如此高评价的何皇后,究竟长什么模样
书架后面先转过来一个淡青色衣角,一个笨拙的身子走近,然后,他看到了一张让人屏息的脸。难怪父亲摇头,他辛辛苦苦几个月收集来的美人尖子,加起来连这位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他身上仿佛带着柔光,在走近的那一瞬间,却连外头明媚的日光都暗淡了下去。
丘子留神色愣怔,直到方天灼带着冷意的目光利刃一样落在他身上,才回神行礼“臣参见何后。”
“平身吧。”何筝说着话,却是喜滋滋的看着方天灼,他没想到这儿居然多了个电灯泡,幸好自己还算矜持,没有一下子扑过去。
丘子留站起来,恭敬的垂首,方天灼忽然开口“子留若无事,把书带回去看吧。”
谁若敢看何后一眼,会被剜掉眼珠,这倒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他没敢继续抬头,躬身退下,走出文渊阁,被太阳晃得有些眼花。父亲说的也不全对,圣药或可制,可如何后这般绝色,只怕筛遍天下,也难淘出第二个。
丘子留心情复杂。
外人一走,何筝立刻挤到了方天灼身边儿坐下,朝他嘴里塞个果子,问道“陛下跟前摆这么多书,是在找什么”
“没什么。”
何筝心里困惑,自己吃着葡萄,跟着他一起去翻,发现这里侠义杂记很多,他惊奇“陛下喜欢看武侠小说呀。”
方天灼拧着眉不吭声。
何筝又道“您武功这么高强,也会向往武侠世界吗”
“筝儿怎么过来了”方天灼打断他的话,何筝眨了眨眼睛,看着方天灼的眉,看着方天灼的眼,心里又滋滋冒甜“我想您了呀。”
方天灼继续翻书,从他的神情来看,他并不开心。何筝歪了歪头看他表情,又递了个果子到他嘴边,却被他偏头躲过“朕不吃。”
怎么跟小孩儿一样,还闹脾气呢。
何筝不解。
手里的书被翻到最后一页,他阴沉着脸放下,问道“这便是全部了”
南门良轻声细语“杂记侠义野史都在这儿了,市面上能买的都买到了。”
何筝左右看看,发觉方天灼脸色越来越沉,试探着开口“陛下在找什么,要不让人帮您找”
“不必了。”方天灼起身,道“回去吧。”
他率先走在前面,何筝被下面人扶着站起来,问道“他到底怎么了”
难得有南门良也不知道的事儿,何筝从果盘里抓了几颗葡萄追了过去,“陛下,陛下,您去哪儿等等我。”
方天灼停下了脚步,何筝气喘吁吁的跑到他跟前,两眼发光,脸颊绯红“给,给你葡萄吃。”
两个雪白的掌心在他面前摊开,一手放着几颗紫红色的葡萄,圆润饱满,沁着凉气,看上去相当可口。
“筝儿回去自己吃吧,外面天热。不要晒伤了。”
何筝把手缩回来,道“那您去哪儿”
“朕出去走走。”哒哒的马蹄声传来,何筝扭脸,看到有人把他的御用宝马牵了过来,他弱弱道“我也想出去。”
方天灼凝望着他,道“你身子不便。”
何筝攥着葡萄低头看自己的肚子,没有再说话。
方天灼跨上马,垂眸看他,何筝低着头,纤长的睫毛挡住了他眼中的思绪,方天灼扭过脸,策马离去。
马蹄声远去,何筝转身默默朝回走,却突然挥手把葡萄全扔了出去,他扁住微微发抖的嘴唇,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皇后小心身子。”南菁扶着他,温声道“陛下心情不好出去散心罢了,您不要瞎想。”
“谁瞎想了”何筝哽咽着怒道“他心情不好骑着马就跑了,我呢我出个宫还要跟他打招呼,他不高兴了可以随时把我带回来他可以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以生气了随随便便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他多厉害啊”
“皇后”
“鬼稀罕做他的皇后,老子做神仙那会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现在我理解他迁就他,可我想跟他一起出去,他说什么,我身子不便,我不便他就不能想办法吗他脑子出走s猪去了天热怕晒伤我,他怎么不怕晒伤他自己呢,他可比我还娇贵呢,至少我吃饭穿衣不要人伺候”
南菁朝后看了一眼“您别说了。”
“我就要说,我委屈我还不能说了,我才不学他,有话憋着,我怕憋死我自己”
“陛下看着您呢”南菁低着头,瑟瑟发抖,神情复杂。
何筝愣了一秒,转脸果然看到方天灼正面无表情的站在他身后,他尤带水光的眼睛不安的转了转,然后低下头看自己肚子。
方天灼朝他走过来,南菁立刻跪了下去“皇后孕期情绪不稳,陛下恕罪。”
何筝抿嘴,倔强的看过去“恕什么罪,我生个气犯了什么罪”
南菁扯他衣角,方天灼皱了皱眉,道“朕去游湖。”
“你还游湖。”何筝看了一眼天,道“你怎么不怕太阳把你蒸发了呢”
马蹄和车轱辘声一起传来,何筝疑惑的看过去,身体忽然腾空,方天灼把他抱到了马车上,仰头看他,道“带皇后一起。”
何筝顿了顿,扭脸爬进了马车里,霸道的开口“马车太小,我要一个人坐”
方天灼已经习惯了他开心的时候乖乖巧巧,不开心的时候到处找茬了,他骑在马上,有人往马车搬了一箱冰块,何筝伸手去玩,心里稍微开心一丢丢。
这种天气,山里倒是凉快很多,何筝进了山,掀开车帘看着马背上的男人,方天灼若有所觉的回头,何筝立刻缩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再探头,却发现方天灼不见了,正愣着,身旁忽然传来声音“在找朕”
原来是跑来跟马车并肩了。
何筝又缩了回去,片刻后,他掀开了车窗帘去看,方天灼果然还跟在他的车旁。
“你,你走了,干嘛还回来接我”
“朕看到你哭了。”
何筝抿嘴,忽然把碍事的窗帘拨到自己脖子后面张嘴要说什么,方天灼一只手突然按住他的脑袋把他推了进去“很危险。”
何筝把脑袋缩回去,消停片刻,爪子忽然又从马车伸出来乱抓,方天灼只好一手执缰绳一手腾出来,他把何筝的手按回车内握着,道“手也不可以乱伸。”
他们的手停在马车窗户上,何筝默默攥着,坏心眼的捡起冰块在他手心写字,冰凉凉化在他的手上,何筝问“猜我写了什么”
方天灼猜不出。
何筝写字向来都是短横少竖,他每次指责了对方都理直气壮“我们神仙写字都这样”
“写的什么”
“您为什么生我的气”
何筝的话让方天灼心中又郁气凝结“朕没有生你的气。”
何筝就纳闷了,怎么让方天灼对他坦白个事儿那么难,“我能感觉到你在生我的气,你要不跟我说,我就不喜欢你了。”
方天灼想到每次跟何问初一起吃饭他都插不上话的事,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朕想了解筝儿。”
何筝的脸又一次从窗口露出来,表情匪夷所思,方天灼什么脑回路那些杂记小说里面怎么会有关于自己的讯息
方天灼把他的脸推回去,皱着眉的神情带着几分沉闷与挫败
“但朕的世界,没有钢铁侠。”
翻了上千本野史故事集,也找不到一丁点儿与筝儿喜好重合的东西。
他不得不承认,他们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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