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冰山下的往事

    远处的灌木丛后面, 那双暴戾的眼睛眨了眨,不耐烦地掏出手机,遮住雨, 发了条短信。

    “一大早有个男人来上坟,看上去穿得很好。然后就是你家的沈木轻和一个男的,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又有个小年轻来了, 一起站在那边。”

    很快,短信回复了“拍张照片传我。”

    男人小心翼翼从灌木丛里找了个缝隙,没开闪光灯,拍了一张发过去。

    摩天高楼的办公室里,吴静安猛地站起来, 看着阴暗色调下的墓园。

    沈木轻没有叫他,却自己去了墓园, 这没关系,可是伍鸿那个小子怎么也在

    他们俩的旁边, 那个少年虽然隔得远,光线又差,可是吴静安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挺拔身姿、无瑕侧颜, 不是那个成焰又是谁

    沈木轻上次说的对, 这个人就像是阴魂不散, 像是一个来讨债的

    “你注意接着盯, 有什么消息及时通知我。还有, 继续看还有什么人来”他恶狠狠地按下发送键。

    站起身, 他望着大玻璃窗外阴沉压抑的天空。

    没钱的时候,看什么都两眼冒绿光,现在好像没那么饥渴了,但是一想到失去这些得之不易的东西,还是会觉得无论如何都不甘。

    就好像站在这几十层的高楼上,往天空看,原来和十几岁时站在村口的歪脖子树下看,也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叫他再回去村口看天,他宁可死

    墓园里,成焰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伞,撑在伍鸿头上。

    “我是陈岩老师的学生,他生前待我很好。”他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我和他一起喝酒时,他常常说你们以前的事。”

    伍鸿呆呆地看着他,眼睛通红“”

    “那晚上的事,和你没关系。”成焰站着,雨水顺着他形状姣好的眉峰往下滴,“他本来就酒量好,又是队长。换了任何一个人,那晚上也是他去。你千万”

    他涩然道“千万别多想。明白吗”

    伍鸿忽然蹲下了身子,无声地开始流泪,终于,那哭泣变成了号啕大哭,在风雨中,在安静的墓园一角飘荡。

    沈木轻在一边,身影僵直,一言不发。

    他死死地盯着面前安慰着伍鸿的少年,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的模糊。

    就像是又看到了那个人,看到他每次搂着年少的伍鸿的样子。

    扭头看去,几尺之外的墓碑上,亡去故友的笑意明朗温柔,眉目中,却有那么一丝丝极难发觉的少年恣意。

    从没有后悔过,也不曾在别人需要他的时候退缩。

    三个人不知道在那墓碑前站了多久,一直到伍鸿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成焰盯着墓碑上的铭文,目光落在了最下面的落款上。

    “爱过你的歌迷们”。果然,像那个贴吧里的置顶帖上说的那样,是某位过去的歌迷帮他置办了后事,虽然没有什么风光大葬,可也安详体面,栖身在这种幽静的地方。

    他淡淡地笑了笑,扭头看着伍鸿和沈木轻,低声道“你们也不用太难过,看,他也不是真的被所有人都忘记了。”

    毕竟也有过去听过他的歌的人,多年后还记得。

    三个人沉默着转身,向着来时的青石阶行去。

    走到一个分岔路口前,成焰站定了。

    他默默地看着伍鸿,忽然伸出手去,轻轻地抱了一下他。

    “好好开超市,好好带孩子。”松开怀抱的时候,他眼圈微红,笑着,“陈岩老师一定看到你的全家福了,你活得好,他才会高兴。”

    雨势小了,天边的阴沉云朵变得疏浅了,墓园里,不时有前来吊唁的人擦肩而过。

    一个女人从他们身边低着头走过,身形瘦削,步履艰难。

    三个男人都没有注意她,但是他们这样站在道路边,身形气质俱佳,路过的人都会忍不住向他们望上一望。

    那女人脸色蜡黄,目光呆滞地一瞥,忽然,就有点愣住了。

    她困惑地睁着眼睛,看着沈木轻戴着墨镜的脸。

    沈木轻也注意到了她,微微皱了眉,不动声色地往边上移了移身子。

    就算带上这么大的墨镜,在这种地方也会遇见能认出他的歌迷,真是叫人烦不胜烦。

    那女人却依旧目不转睛,眼光直勾勾的,有那么一瞬,她身子晃了晃,似乎想靠近沈木轻,可是忽然,她又硬生生刹住了脚步。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迅速地,那犹豫又变成了忌惮。

    转过身,她匆匆低下头,四下辨认了一下方向,向着陈岩的墓碑那边仓皇走去。

    沈木轻看见了她眼中的那丝惊恐,正在纳闷,身边成焰已经转过了头,看向了他。

    他顺着沈木轻的目光看去,正看到那个女人微显踉跄的背影,没有在意。

    沈木轻也将疑惑的目光收了回来,两个人目光一接,相对无言。

    成焰心里叹了口气,轻声开口“沈老师,歌曲的事,就这么过去吧。”

    沈木轻的理智终于从恍惚中回来了些,他冷冷地盯着成焰,心里的羞辱和愤怒翻涌上来“你偷到了不属于你的东西,当然想过去。”

    成焰笑了笑,不欲再解释什么“假如过去有什么冒犯的,也是不得已。”

    他指了指远处那个孤零零的墓碑“他在那边,想来也不想看到我们这样水火不容。”

    沈木轻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没再说话,而是冷笑一声,看向伍鸿“我们走。”

    可是,他身边的成焰,却似乎神色有点奇怪。

    他刚刚指向墓碑时,目光自然而然地也望向了那边,正看到那个女人的背影脚步蹒跚,停在了那里。

    隔得远,有有绵密的雨幕遮挡,那女人的背影似乎是陌生的,可是一眼看去,却有什么在成焰眼前忽然闪了闪,像是一道闪电,划过了阴郁的天空。

    墓碑背后的灌木丛里,一直盯着的那双小眼睛,忽然睁大了。

    他死死看着墓碑前女人的侧脸,身子因为震惊而有点发抖。

    摸出手机,他急促地发了一条短信“那个女的真的来了”

    放下手机,他悄悄地猫起身子,四下看了看。

    墓园这边偏居一隅,没有摄像头,有一排排的松柏挡着,远处祭奠的人离得很远。

    站起了身,他悄无声息地用雨衣把脸遮挡住,向女人身后走去。

    那女人站在那里,身影消瘦得像是脱了形,一动不动。

    她身后,男人阴沉的脚步越来越近,长袖的雨衣下,一道隐约的寒光露了出来,映着雨丝。

    还差几步就能靠近,他的目光死死盯紧了前面,悄悄抽出了那闪着寒光的锐利刀子。

    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却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奔跑声那脚步就像是鼓点,声声入耳,转眼之间就到了他们身后。

    那个男人的刀已经快要拔出了衣袖,忽然听见这脚步,身子就是微微一震。

    一个身影急速地和他擦肩而过,冲向了前面的那个女人,猛地抓住了她的肩膀

    “你你是”

    那个男人大吃一惊,手里的刀猛地收了回去。低低地垂下头,赶紧半侧着脸,快步向另一边走去。

    成焰紧紧地抓住了那个女人,一把将她转了过来。一眼看见这女人的瞬间,他的脑子就“嗡”了一声。

    十个月前,在星二台的楼梯口,抓住他的那个女人

    虽然只有那么短短几分钟时间,可是濒死时的记忆是如此深刻,以至于在他的梦里反复出现。

    这个女人憔悴木然的脸,和他记忆中比起来又苍老了些,带着明显的濒临腐坏的气息,可是眉目却没有大的变化。

    “你你,是你”他心情激动,声音打着颤。

    女人猝然被抓,长久的惊怕猛然爆发,令得她尖叫一声,开始拼命挣扎“啊啊啊放开我,不要杀我”

    她重病在身,虽然拼尽力气尖叫,声音依旧极小,根本不能惊动什么人,也完全挣不脱成焰的手。

    成焰又急又心疼,慌忙松了她的肩,握住了她的手腕“你别怕,别怕,我是”

    嘴唇动了动,他终究还是不敢乱说,这可是墓园,可是清明,随便一句,怕是能把这个女人彻底吓疯。

    他指了指几步之外的墓碑,声音放得柔和“我是他的好朋友,也是他的学生看到有人来祭拜他,我很激动。”

    女人的挣扎终于小了点,她发着抖,蜡黄的脸上混着雨水,惊疑不定地看着成焰。

    眼前的少年太过俊秀,目光也纯良温柔,叫人完全害怕不起来。

    成焰强忍住心中疯狂的跳动,捡起掉在地上的伞,撑在了她的头顶“这里太冷,你跟我去个暖和的地方,好不好我保证,绝不会伤害你。”

    灌木丛后,男人望着被成焰搂着带走的女人,手中的刀握紧了,又缓缓松开。

    他眉峰里那颗小痣急速地跳了跳,阴沉眸子往四周望了望,终于没敢跟上去。

    大白天的,纵然这里人迹少点,可是远处还是有着别人在祭奠。

    这里毕竟不是十个月前空无一人的午夜楼梯。

    墓园外,等在车里的孔佳豫一眼望见外面,就愣住了。

    他急匆匆跳下车,举着伞迎过去“小成,这是”

    成焰身边这个病恹恹的陌生女人是谁从墓园子里出来的,简直像是个活生生的女鬼

    小成怎么这样帮她撑着伞,搞得自己整个身子都湿了,这春寒料峭的,回去生病感冒了可怎么办

    成焰没有立刻回应他,苍白脸上有种少见的奇异神情,眸子里又黑又沉。

    “孔哥,开车帮我找一家繁华地段的咖啡厅。”他转头看向那女人,看出了她的惊惧,低声询问,“我们去人多的地方,你不用怕。”

    女人的眼睛在成焰和孔佳豫脸上转了转,默不作声。

    成焰亲自帮她开了车门,将手机递给她“你假如不相信我,可以现在先报个警,说清楚我们的车牌。”

    女人终于点了点头,一张木然的脸上才有了点活人气息。

    “不用了我跟你走。”

    飘着香气的咖啡厅里,一间私密的包厢中,成焰和那个女人相对而坐,孔佳豫在外面,满心困惑地把门带上了。

    热腾腾的蓝山咖啡冒着袅袅的雾气,成焰小心地开口“你身体没事吧我瞧你的面色不太好”

    上一次见到这个人,她就语无伦次地说什么她要死了,现在看上去,的确更加不对。

    这个人的脸色,明显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女人木然地笑了笑“肺癌晚期,治了一段时间,现在不治了。”

    成焰急问“为什么”

    “没钱啊。”女人说话的口吻很平静,“以前年轻时攒的钱都寄回老家了,家里几个弟弟妹妹要上学呢。”

    等到人老珠黄、查出来重病时,也没什么积蓄。

    她也不愿意找原本就不宽裕的家人伸手,既然已经是晚期,就想着活一天是一天罢了。

    可是人一旦快死了,又一时半会儿死不掉,就容易想起过去那些亏心事。

    那些坑过的客人,那些骗过的小钱,都不算什么,可是这一辈子,她总是忘不了一件事。

    原本好像也不算啥,她也做过比这更加肮脏和恶心的事,可是不知怎么,事情过去后,她却怎么也忘记不了那个年轻人。

    那个穿着一身白衬衫的男孩子,实在是太好看、太善良了。面对着她这个陌生坐台女的眼泪,面对着几个凶神恶煞过来装作要抓她的地痞,他一直把她护在身后,就算是刀砍下来的时候,他也没有把她推出去。

    不过是素昧平生,不过是一个拙劣的求救表演。

    他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他。

    一直到她藏起来,躲着小屋子里看电视,才惊讶地发现,那个被她坑害了的年轻人,竟然是一个正炙手可热的小明星。

    脸毁了,手指被砍断了,还被闻讯赶来的警察在身上搜出了她塞进去的药丸。

    不是不内疚的,可是她终究也没有傻到去冲出去做什么。

    生活里糟糕的事多着呢,她早就活成了一个又低贱又没良心的人,那个人固然惨,可是并不是她要害他,摆明了有人专门要针对他而已。

    就算她不做,也有别的姐妹会被买通。

    一直到这具身体快要死了,她才忽然想起来,这辈子,还有这件事叫她总是惦记着。

    成焰默默地看着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个身体和这个女人并没有交集,他想不出来任何理由,能叫这个女人敞开心扉,对他说出什么重要的信息。

    他试探着开口“您是他的故人吗还是以前的歌迷”

    女人看着他,张着嘴“啊是啊,我以前见过他。”

    成焰静静地看着她“以前是有不少人喜欢他的,可惜后来觉得他吸毒,又为了坐台小姐和人斗殴,就都脱粉了。难得你还记得来专门拜祭。”

    女人猛地激动起来“他没有,他没有吸毒,更没有叫小姐,他是冤枉的”

    成焰心里乱跳“是吗我也听过他自己这样说过。”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女人“不过他和我说过,就算是被冤枉了,他也没有什么后悔的。”

    女人抬头看着他“他真这么说”

    “是啊。毕竟那个时候,换了任何人也会去救人。”成焰低声道,“一个被拐卖的女孩子被逼着卖身,走投无路,假如人人都不敢管、也不去伸一伸手,也太可怜了。”

    女人怔怔看着他,干枯的眼眶里慢慢蓄起了泪。

    “不是的那个女的,不值得他救。”她终于嘶哑着声音道,“她是要害他的。”

    成焰的掌心被汗湿透了,紧紧握住咖啡勺的手,指节有点发白。

    心里好像有什么在烧,一直隐约烧到喉咙,再蔓延到鼻腔,以至于闻到的咖啡香气也像是变了,有点焦糊。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飘忽“怎么可能呢他又没有仇家谁会恨他到这个地步。你骗人。”

    “我没有骗人”女人激动得有点哆嗦,“因为我就是那个女的”

    说完了这一句,她忽然惊恐地住了口,惊疑地看了看成焰,神经质地使劲摇头“算了算了。他也死了,说这些也没有用了。”

    成焰静静地看着她“有用的。就算在泉下,想必他也想知道,上辈子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这么倒霉。”

    女人却茫然了“这、这我也不知道。来找我的人,我也不认识,他只是给我东西,叫我塞在陈岩身上,又教我一套谎话,他说说只要这样求救,那个陈岩就一定会伸手的。”

    成焰沉默了。

    十几年前了,没有证据可以再查,就算有怀疑,也没法子证实。

    可是他盯着女人,一字字,低声问“那么,十几年后,他又是为什么被杀”

    女人猛一哆嗦,凄厉而惊恐“你、你说什么他是火灾意外死的,新闻上都这么说”

    “根本不是,你也知道不是”成焰眼睛通红,“他同样是为了救你,对不对”

    他悲哀地看着对面的女人“你看过新闻吗当时火场里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我。我昏过去的时候,亲眼看见他被人扔进来,浑身都是血”

    女人猛地甩开他的手,站起身,拼命往后面缩去,眼睛里全是惊惧“你、你”

    成焰压抑住心里的激动和悲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问心有愧、你想死前向他忏悔,那你就把一切都告诉我,我保证,在能力范围内,尽力还他一个公道,我保证”

    林烈凯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了看手表。

    表针指向下午五点多,从早上就阴霾密布的云层散了,雨也停了。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成焰的电话,声音温柔“喂,到家了吗”

    电话里,那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低低的沙哑“我在外面,有点事。”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可林烈凯依旧皱起了眉“你的声音怎么了”

    成焰没有立刻回答,电话里很安静,可是不知道怎么,林烈凯却有点奇怪的不安。

    他迅速坐直了身体“有什么事,你说。你不说我也能找金寻问出来,别瞒我”

    工作上受到了什么委屈,还是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成焰沉默了一会,终于低声道“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我我想找个好点的医院。”

    林烈凯一瞬间汗毛直竖“你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

    他飞快地站起身,伸手去抓一边的外套“你在哪,等我,我这就过去”

    “不不。你别担心。”成焰的声音变快了,可依旧低沉,“我没事,是我的一个朋友需要住院。”

    顿了顿,他有点艰难地开口“孔哥也能联系到医院,但是还得等病床。你能不能叫秘书帮我打听一下,我想找个私人医院,条件好一点的那种。”

    林烈凯攥了攥拳头,压下一瞬间的心疼和恼怒什么秘书不秘书的,他的事,还这么小心翼翼地求他,好像怕给他添麻烦似的

    “行了,你别操心了,我带人马上过去”

    一小时后,郊区一座设施豪华的私家医院里,林烈凯急匆匆地跑出了电梯。

    秘书快步迎上“林总,都办好了。这里的肿瘤专家很厉害,我们已经给成先生的朋友办好了住院手续。”

    林烈凯点点头,一眼看到依在会诊室外的成焰,他快步冲了过去“怎么样你朋友到底什么病医生怎么说”

    成焰怔怔看着他,眼角有丝微红,直看得林烈凯一阵心惊胆战。

    “肺癌晚期。”他轻声道,“专家已经进去会诊了,可能还有不少检查要做。”

    刚刚在咖啡室里,他刚刚说完了那句,这个女人就忽然昏倒在了他的面前,把他和孔佳豫吓得不行。

    林烈凯“啊”了一声“这位是你什么人”

    成焰嘴巴紧紧闭着,好半天,才道“我家过去的一位邻居阿姨,以前很照顾我和我妹妹。”

    不是想欺骗这个人,而是实在没有办法开口。

    要怎么说呢这是十几年前害过我的人,现在我活了过来,想通过她,调查过去的事

    太荒谬了。

    林烈凯点了点头,倒没有疑心。这个小傻子,就是这样会对身边的人好,受过人家的一点点好,就会掏心掏肺地想着回报。

    “你别太难过了,人有旦夕祸福,也是没办法的事。”他柔声安慰着。

    他忽然又皱了眉,焦躁地摸了摸成焰的头“怎么头发都是湿的淋雨了”

    成焰看看他,俊秀的脸上有点茫然“啊是啊,淋了点。”

    孔佳豫是个合格的助理,在车上备了以防急用的换洗衣服,一看成焰上车时浑身湿透,就急吼吼地张罗着给他换上了,可是毕竟没有吹风机,成焰的头上就一直是湿的。

    林烈凯一把抓住他的手“医生会诊,你守着也没意义,跟我来”

    随便在走廊上找了间空着的豪华病房,他进去一搜,果然,这种高级私人病房的洗漱间里什么都有。

    他翻出电吹风,一把将成焰按在了病房里的座椅上。

    在轰隆隆的风声里,他轻轻抚弄着成焰黑亮却潮湿的头发,大声叫“不准再难受了,知道吗你放心,我们帮她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不管怎样,尽最大的力”

    成焰闭上了眼睛“嗯,我知道。”

    从早上就开始激荡的心情,好像慢慢安静了一些。心里,也没有那么空落落的了。

    一直冷得发抖的身子,在徐徐热风的吹拂下,好像也变得暖和了。

    “林烈凯,”他低声地唤着他的全名,心中酸涩,“谢谢你。”

    林烈凯还是捕捉到了电吹风声中的这一声道谢,他的手顿了顿,心疼又难过。

    伸手把成焰的脸转过来,他细细地凝视着,认真道“小傻瓜。再动不动说谢谢,我真的要生气了。”

    成焰略显茫然的目光迎着他,没有回答。

    好半晌,他才心酸地笑了笑。

    不,不是谢你帮忙,是谢谢你这个时候,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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