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安阳一中奥数队

    校奥数竞赛开始了。

    三月中旬的周日进行，除了参加这次奥数竞赛的103个学生和几个负责监考阅卷的数学老师, 硕大的校园里没有一个无关人员。

    上午9点整, 考试准时开始。

    校内的奥数竞赛题一共分为三种题型。

    6道选择题，每题6分, 计36分。

    6道填空题, 每题6分，计36分。

    6道解答及证明题，计78分。

    卷面总分是150分。

    所有的考场均被安排在高一级教学楼, 原本能容纳下五六十人的教室里摆放着四列课桌, 每列六人, 二十四人的彼此间距都相当庞大, 想要和平时考试一样偷偷瞄一眼身边人是绝对不可能的。

    姜池和曹宇一行被安排在了不同的教室, 作为唯一一个报名参加奥数竞赛的文科生，她多少是享受了一些优待的——数学组老师们一致决定把她分到相对而言实力最差的考场, 至少和同考场的差距能稍微少一些。

    除了那两位深知姜池大魔王实力的数学老师，整个数学组没有一个人看好姜池的。

    “哎……虽然说学生充满挑战精神是很好啦, 可是这也一下子挑战的太厉害了吧……万一伤到自尊心了怎么办啊……”

    不需要监考的数学组扛把子老王同志捧着保温杯, 品了一口里面的养老菊花茶，摸了摸已经没有几根毛了的头发，感觉分外的忧伤。

    同样不需要监考的去年刚刚加入安阳一中数学组的新鲜血液小王嘿嘿笑了两声，拍了一下身边的同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来下注吧？看看我们的眼光如何？赢的请客吃饭！”

    老王同志把眼睛一瞪, 仿佛两个大牛铃, 本来就非常严肃的老脸更加骇人：“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场合！我们当老师的能带头做这种事吗？”

    小王一缩脖子, 赶紧就准备先溜，刚转过身就听到老王同志竭力压低的声音：“咳咳，那个啥，我支持理科高二一班的那几个。”

    小王：……

    有了老王同志的带头，其他人也纷纷把希望压在自己看中的那几个学生身上，不出意外的都压的是理科一班二班的那几个，下注纸条传到了文华仁班老师那里，他胸有成竹的、不紧不慢的坐正了姿势：

    “看看你们，就是一点挑战精神都没有，我就觉得我们班的那孩子特别好，特别好，和我一个样，我压我们班的姜池。”

    其他数学老师：……

    你哪里来的脸皮夸自己好？？

    9点准时开始，11点40准时结束，数学组老师们中午就开始批阅考卷，有多年教书经验的老将们负责阅卷，两个年轻一点的是统计员，负责统计数据。

    数学组办公室此起彼伏传来这样的声音。

    “刘万，高二理科六班，101分。”

    “王芳，高二理科一班，138分。”

    “曹宇，高二理科二班，好家伙，140分，目前最高分了吧？”

    “林青，高二理科五班，88分。”

    “霍文，高二理科一班，0分……这孩子心理素质不行啊，连名字都写错了。”

    “徐凯，高二理科二班……可怜的孩子，6分，不知道从哪里买的笔，答题卡机器只读出来一道，后面的大题也被假笔的水迹弄得根本看不出来他到底写了啥，提醒他下次去正轨商店买笔吧。”

    考得好的，他们的数学老师脸上一个个红光满面；考得不好的，一个个脸上笑嘻嘻心里MMP，尤其是霍文的老师，心里恨不得直接把他宰了架在火上烤——他是霍文的亲舅舅，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霍文身上了，周六周末还给他单独开了小灶，考试前千叮嘱万叮嘱一定要细心不要出错，结果这小子还是犯了这么一个低级的错误。

    脸都被他丢尽了！

    两个统计员一边将已批阅完成的考卷分数统计到电脑里，一边仔细听着这边的动静，他们两个资历尚浅，分到的班级都是高一这样的初级班，还没有达到报名的最低标准，倒是没有啥特别关心的对象。

    “这次难度是不是大了一点？都过去了三分之二了，还没有看到一张满分的，目前拍在最前面的就是曹宇和王芳，这两个进入校代表队应该是稳的。”

    “我也举得应该是这样，反正是最强的十人，他们两个目前应该是第一第二吧？稳的稳的，倒是那个文科班的孩子，叫姜池的那个，怎么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听到啊？我还挺关心她的成绩的。”

    “我觉得还是不要抱有太大期待的好……”

    这边的话还没有说完，数学组办公室就响起了一道惊雷：“我去！144！目前最高分！姜池！文科二班的！！！”

    整个数学组办公室沸腾了。

    “啥啥啥？文科二班的？不可能吧？”

    “快快快老刘打我一巴掌，使劲……哎呦我去你真打啊？？”

    “我不信，肯定是你一看是文科的那个孩子就放松标注了，我来改。”

    半个小时过去。

    “……144。”

    还有不敢相信这个事实的专门翻出了姜池的打草纸，希望在上面找到一些可疑的证据，却又一次被打了脸：打草纸上面没有一处涂改痕迹，而且字迹清晰流畅，演算作图也干净利索，从头到尾一气呵成，就连她唯一做错的那道选择，从草稿纸上面的演算结果来看，也只是在涂答题卡的时候犯了迷糊。

    如果不犯这个迷糊，应该是满分的。

    就这个小毛病，还是姜池故意留下的。

    数学组的老师们聚在一起认真揣摩观察了半天，又调出了考场的监控视频翻来覆去研究了七八遍，连打草纸都恨不得用放大镜一寸一寸的看了，最终才敢笃定姜池是真的没有作弊。

    难道是他们出的题难度系数太低了？

    这也不对啊，要是难度系数太低了，前面还有好几个没有才考了八九十分的呢，还是理科班的，总不能说他们全都是小笨蛋吧？

    那，那就只能是这孩子天生就是学习的料子？

    一群人纷纷看向文华仁，那充满羡慕嫉妒恨的小眼神让文华仁浑身的毛孔都爽的舒展开了，如此感觉大概只在二十年前结婚的时候体验过，他清了清嗓子。

    “咱们教了这么多年的书，也碰上过那种一直不开窍但是突然开窍了就特别厉害的学生们吧？我们班的这孩子就是这样，原本刚分班的那阵子她有些不习惯结果成绩下降了，估计是受到了刺激，一下子就开窍了，下次考试直接就一跃成了班级第二名！”

    瞥了一眼更加目瞪口呆的同僚，他的语气更加振奋人心了。

    “这还不算啥，寒假前面那场期末考试直接拿了全校文科前二十，连省里都能排的上名号，寒假后的摸底考试更是直接成为了文科的年级第三，其中数学成绩赫然是满分，这次她报名参加奥数竞赛，在我手里培训的时候，我还发现她已经自学了大学的部分数学课程并且能够灵活运用，更重要的是她肯用功，奥数竞赛真题多难多枯燥啊，这孩子能一口气连续刷五六个小时都不带偷懒的！”

    如果说前面听到姜池是突然开窍的时候，数学组的老师们对姜池还多少有些不屑，等听到后面，就集体沉默了。

    多好的一个学生啊。

    不骄不躁，胜不骄败不馁，踏踏实实脚踏实地勤奋上进……怎么，怎么就不是他们的学生呢？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人家孩子在文科班好好的，他们总不能硬逼着孩子弃文从理吧？只能说他们确实是没有师生缘分，一群遗憾的数学老师们把气撒在了自家同事身上。

    “说好的啊，谁压对了谁请客吃饭，就你这个成绩最高，今天晚上就逮你了！”

    “对对对，请客吃饭，要最好的，我闺女过年的时候没少念叨啥姜家饭馆，说里面的东西又好吃又实惠，咱们今天就去吃这个！”

    “哎呀，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姜家饭馆重新装修呢，从年前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开门，我每周都过去溜达一圈，每次都得失望，我和你们说啊，这个姜家饭馆的菜是真好……”

    文科二班的数学老师被簇拥在人群中间，虽然知道今天晚上要破费了，心里面也是甜蜜蜜的。

    ……

    周一，安阳一中文科高二2班教室，早上第一节就是数学课，数学老师满面红光大步流星走进教室：“公布一个喜讯，在昨天刚刚结束的安阳一中奥数竞赛中，姜池同学代表我们班级取得了144分的好成绩，仅次于理科一班唐万万同学，顺利成为安阳一中校队一员！”

    全班张目结舌哑口无言。

    他们都知道姜池学习很好，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姜池学习竟然能这么好，竟然在安阳一中的奥数竞赛中打败了来自理科班的一百另一位选手——简直就是奇迹了。

    原本理科班的没少嘲讽他们文科班的数学成绩差，没有出息，连他们自己内心深处也是这么认为的，现在看来，也许他们文科生并不比理科生差？

    下次再有这种不分文理的大型竞赛，他们也要试一试！

    什么文科生理科生，大家都是一样的人！

    他们文科生，不比理科生差！

    ……

    周二晚自习时间，安阳一中实验楼一楼最东边的实验室，坐着已经通过选拔的安阳一中奥数竞赛队的成员们。

    安阳一中的奥数竞赛队算上姜池一共有十人，是安阳一中数学实力最强大的十人，分别来自不同年级、不同班级，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只有姜池一位女生，既是唯一一位文科生，又是唯一一位女同学，可想而知他们对姜池到底有多么好奇。

    然而到底也没有一个人主动上前和姜池套近乎，这也难怪，毕竟是从整个学校里面脱颖而出的天才学霸们，有些傲气也是正常的，更别提文科理科天生有壁，姜池已经响彻了整个安阳一中文科班的名声在理科班毫无声息。

    最关键的是，他们都是男孩子，不懂应该怎么和漂亮的女孩子打交道。

    只有同样进入了校队队伍的小胖子曹宇大大咧咧的对姜池散发了自己的善意，非常努力地充当两边沟通的桥梁：“我们理科生就是比较不懂沟通的技巧啦，不是排挤，来大佬，我和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理科生的第一名，唐万万，在这次校内竞赛中取得了满分。”

    姜池友好的伸出了手：“你好，我是姜池，希望我们能够一起取得好成绩。”

    唐万万是一个标准的理科直男，明明在意的不得了，却绝对不会表达出自己的在意，不善言辞经常引起别人的误会，明明长得也是清秀的小男生，却在未来五六年都不会有女朋友，面对释放出友好信号的姜池，他明明心里面又高兴又好奇，有千言万语想要表达，最终组织出的语言却透着股特别的尴尬。

    “我是唐万万，安阳一中校队的第一名，拿冠军，进省队，闯全国，这是我的目标，希望你别拖我后腿，一起进步。”

    姜池：……

    要不是还有最后那一句，谁能看出来他对于自己是没有恶意的呢？

    多亏了曹宇的活跃，姜池和校队的其他成员也算是认识了，安阳一中的数学老师们便正式登场了。

    走在最前面的当然是数学组扛把子老王，这次安阳一中用来选拔人才的奥数试题就是他出的，他当然知道这试卷的难度到底如何，对于竟然能够取得满分的唐万万和理论上满分的姜池，他有一百句话想要说。

    “……在座的各位都是我们安阳一中选拔出来的人才，将要代表我们安阳一中参加市里的选拔，因为这是一个比较正规的比赛项目，因此现场会有记者采访报道，大家尽量不要紧张，正常表现就好，接下来的一个半月时间里面我和数学组的各位老师们会尽力帮助大家提升自我。”

    “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市里竞赛展开，每个晚自习时间大家都要到这里集合，至于作业，在座的大家暂时可以不用考虑，周六周日也要到这里集合，请大家务必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认真学习！”

    他的脸色外的严肃认真，曹宇嘴角僵硬的向上勉强扯了扯：“……我们安阳一中已经是市里面升学率最高的高中了，我们这十人还是学校里面最强的十人，不需要这么严肃认真吧？”

    老王同志对此持有不同意见，他冷哼一声，看向了曹宇：“叫什么名字？”

    曹宇咽了口唾沫：“曹宇。”

    一共就只有十个人，每个成员的名字数学组的老师们都牢牢的记在了心里，一听就知道是几班的，老王同志在心里面给二班的数学老师记了一笔，没什么好气的和曹宇解释：

    “我们安阳一中升学率高，并不代表我们这里的学生们就比其他学校的学生们要好多少，只是我们学校的师资力量更好，考试频率更高，学生们已经适应了三五不时的考试，可是奥数呢？”

    有些校队成员明白了，有些还不明白，老王同志索性把话说的更直白了。

    “如果让你们和艺术生比唱歌跳舞画画弹琴，你们能赢吗？就算是派出了我们学校里面唱歌跳舞最好的学生，能和专业艺术院校里面出来的比吗？”

    这下子整个教室里面都没有人再说话了，就连曹宇也终于明白了老王的意思，变得沉默了下来，原本因为进入了校队能够代表学校出战的那种要飞上天的骄傲瞬间被重新拉到了地面上。

    这明显就是老王同志想要看到的结果，他满意的环视了一周，把眼神放到了姜池和唐万万身上，充满了期待：别人不好说，就凭这两位的成绩，应该能够在市里面占有一番姓名，这几天补习的时候重点观察看看，如果可以，就把这两个人都弄到他这边来单独辅导。

    至于其他人，他是真的不抱什么希望。

    毕竟，他出的试卷从难度上来说，真的不算多难，还有几道往年的真题，若是真的认真刷过试卷，怎么也能考个100分左右。

    真正考验他们实力的就只有那么五十分，就这五十分，整个安阳一中里面就只有这么两个人拿到了，老王同志当然选择把重金压在这两位身上。

    残酷的训练，从今天开始。

    数学组老师们亲身上阵一对一专业辅导，一对一紧盯服务，确保每个人都在尽心尽力刷题学习而不敢偷懒开小差。

    老王同志亲自霸占了两个最好的苗子，其他人也没有说什么，一来是老王同志在数学组中地位显赫，二来，老王同志的水平确实是最高的，这在数学组是公认的，让他来教育两个最好的孩子，整个数学组里面都是服气的。

    老王同志没有第一时间让两个人刷题，只是让两个人简单的浏览一遍试卷，再把他们自认为没有办法保证绝对正确的题型抓出来，由他仔细讲解，这次的试卷就不是校考时候那么简单的了，就算是姜池，竟然也有好几道题没有办法保证正确率。

    她便在题目前面打上了红圈圈，再看看旁边的唐万万，却根本没有画圈，发现姜池在偷看自己这边，唐万万脸微微红了红：

    “我从幼儿园开始就报名了奥数培训班，已经参加过好几次国家级别的奥数竞赛了，我这次就是奔着冠军而来的！”

    原来这才是隐藏在民间的大佬，姜池不再关心唐万万同学的学习问题，把试卷递给了老王同志，老王同志就给她从第一道题目开始讲解，讲完一道题目，老王同志都要停下来看着姜池的双眼问一句：“听懂了吗？”

    “嗯。”

    老王同志盯着姜池的双眼倒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他只是在确定姜池是不是真的听懂了，高中生又纤细又敏感，经常为了所谓的自尊心做出不懂装懂这样的事情，老王同志可不希望他看中的好苗子也犯了这样的错误，尽管没有从姜池的双眼中看到动摇和躲闪，他仍然几下子写出了一道差不多的题型。

    “把这道题解开。”

    本来就会的唐万万看了一眼题型，有些替姜池担心：这道题型确实有些难度，就算是他，当初也花了足足一个星期的时间才彻底弄明白，如今却只有这么短短的几分钟，能行吗？

    姜池的悟性本来就不低，又是上过大学的，记忆只是被蒙上了一层纱，老王讲的也好，稍微一点拨，蒙在记忆上的纱就缓缓落下，加上原本就不低的悟性值，这么几分钟的时间已经足够姜池领悟了。

    这道题毫无任何疑问的被她解开了。

    老王这下更是开心了，又给她讲了一道题，这次讲的更加细致深奥，涉及的问题更多，就这么一道题，老王讲了足足二十分钟，才停下来喝了口热水：“听懂了吗？”

    这道题自然也没有难倒姜池，她十分淡定的点了点头：“听懂了。”

    老王又给她出了一道题。

    唐万万的眼神更加复杂了。

    这道题难度可比上一道题还要大，连他当初也足足花了一个月才彻底掌握虽然王老师讲的确实比补习班老师要好好几倍，可是时间仍然只有二十分钟，能行吗？

    老王同志也不认为姜池能够在短短的二十分钟时间内弄明白这么复杂的题型，他也不提醒，就那么坏坏的喝着热水，看着姜池在例题前思索，心里面颇为得意：

    年轻人，嘴硬不肯认输早晚是要吃大亏的。

    看看，这都思考了五六分钟了，还没有动静，估计是没有听懂吧？

    下一秒，老王同志就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女孩子行云流水般写出了长长的一串儿公式，一点都没有停下来思考犹豫，仅仅花了三分钟就把这道题的正确答案和全部解题步骤写了出来，不但完全正确，甚至还用了两种不同的解题方法。

    老王同志：……

    唐万万：……

    人才，大大的人才。

    整个晚自习，老王同志都在重复这样的步骤，轮流给唐万万和姜池讲题，唐万万的理解能力也是真的不错，姜池的理解能力更加逆天，老王同志越讲越有信心，直觉这次市奥数竞赛，他们安阳一中最差也能有一个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