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玄宗师侧了侧头, 长发从他的肩上滑落，神色认真淡然：“墨小姐想听实话还是？”
墨常兰柳眉微竖，然后又笑了：“当然是实话。”
“你一开始找我的时候。”巫玄语气淡淡。
墨常兰一时语塞，然后脱口反驳道：“怎么可能？！”
那还隔着屏幕和网络呢！
巫玄宗师觉得墨常兰这话简直是在侮辱他的职业操守和能力水平, 不太开心地蹙了一下眉, 声音低沉沉地反问：“怎么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
他这副样子外人见了只会觉得巫玄大师当真是深不可测，然而岑渊看了一会儿, 却默默地转开了头。
不是不忍心看，就是觉得……有点可爱。
可可爱爱的。
墨常兰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 然后扭开头，从小坤包里拿了一盒女士香烟和一个打火机，动作优雅地从烟盒里抽了一支细长香烟放进嘴里，然后打开打火机, 点燃了香烟。
淡淡的烟草燃烧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散，墨常兰连连抽了好几口, 眼睫上下翻飞着。
林天启表情有些复杂, 但看起来又很平静：“……我都不知道你会抽烟。”
墨常兰此时不加掩饰, 闻言只哼笑一声：“林大少爷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着呢。”
她的手乍一看很稳, 但仔细看去, 还是能看出她夹着烟的手指正在轻轻发抖，本来白皙的皮肤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泛着淡淡的青色筋脉。
那些青色的筋脉虬结在她的皮肤之下, 像是吸血的藤蔓一样，一直往她被衣服遮掩住的躯体深处蔓延探去。
巫玄瞥了那些青筋几眼，然后微微皱起眉：“你把符丢了？”
墨常兰抽着烟, 没说话。
大概就是默认了。
“你们在奇怪我为什么要养小鬼对不对？”过了一会儿，墨常兰开口道。
巫玄一手插着大衣兜，神色清肃。
“娱乐圈太难混了……”墨常兰目光悠远。
她一开始，确实只是想请个佛牌转运而已。
佛牌有正佛牌和阴牌之分，她那时候已经在圈里蹉跎了好几年，等待正佛牌生效的时间其实不长，但加起来也要两三年，然而墨常兰那时候满脑子都是爆红，根本不愿意等，所以她特意打听了一遍之后……
就去找了泰国的一位黑衣赞大师，请了一块阴牌回去。
说是阴牌，但墨常兰当时其实并没有觉得它和正佛牌有什么不一样。
除了要定时给它上香供奉，还要供奉鲜肉和一定量的现金之外，这块佛牌并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
只除了墨常兰突然“好”起来的运气。
她开始不停地接到通告、开始不停地辗转于各大片场之间、开始拥有自己庞大的粉丝群体……
她一步步地实现了自己的野望。
说到这里的时候，墨常兰脸上还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青筋已经爬上了她的半边脸，显出了一种诡异的青灰色。
巫玄斜靠在贴着黑红墙纸的墙壁上，半揽着手臂，表情冷冷淡淡地听着。
岑渊站在他的身旁，一手提溜着那个装着假貔貅的塑料袋子，另一手也不忘从大衣口袋里翻找一下，给巫玄宗师嘴里塞颗小奶糖，哄孩子都没那么精心。
“如果事情一直那样下去就好了……”墨常兰没注意他们这边的动静，表情有些怅然地继续说道。
她被娱乐圈里的繁华看花了眼，然后越陷越深。但就在这时，她发现佛牌似乎出了点问题，她的运气……又开始回落了。
“然后你就自作主张地将供奉的分量加重了？”巫玄冷不丁地出声。
墨常兰笑了：“你说的没错。”
鸡、鸭、鲜肉、牛肉……墨常兰买了很多新鲜的血肉回来供奉那块佛牌，又加了很多现金，但收效甚微。
就在这时，她突然想到，一般这种情况下，都可以通过放血来激活佛牌的效力……然后她就开始给佛牌喝血。
大概人血确实有点儿奇异的功效，佛牌又开始慢慢生效了。
但那时墨常兰还不知道，自己这种供奉方式，已经唤醒了佛牌里的那只阴魂。
巫玄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个被岑渊提在手里的塑料袋，后知后觉地想到——
岑小美人给他喂糖喂巧克力的时候用的那只手有没有碰过这个塑料袋？！
他的表情很冷淡，奈何目光实在太具有穿透性，岑渊沉默了一会儿，简单地解释道：“没碰。”
巫玄立刻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说得起兴的墨常兰墨影后感觉自己仿佛被无视了：“……”
她猛抽了一口烟，咳了一声道：“后来的事我想巫大师应该也猜出来了。”
墨常兰的目光移到那个塑料袋上：“我亲自把它养出来了。”
她想了想，又笑道：“其实它很乖，但很可惜……它出来之后，就没用了。”
墨常兰一摊手，忽略她脸上的青筋的话，模样还有些娇俏：“所以我又去了一趟泰国。”
但是这次去，她请的不再是容易失效的佛牌，而是古曼童。
也就是俗称的“养小鬼”。
经过佛牌的失败之后，墨常兰这次很小心很谨慎，仔仔细细地记清楚了各种禁忌点和供奉要求，才把小鬼带回了家。
她的运气又好了起来。
“那你为什么……”林天启一直在一旁沉默地听着，这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既然已经如愿以偿，墨常兰又为什么自己找上巫玄，给自己找事呢？
“因为那个东西不听话了。”墨常兰指了一下塑料袋，“其实有些事情我没骗你们。”
“这佛牌确实没用了，但它里面的东西被放出来了，我又曾经用鲜血养着它，后来鲜血断了，它自然就会继续来找我了。”
墨常兰说得很平淡：“我养小鬼的时间比较短，它还很弱，和这只佛牌怪物打起来容易受伤，我就想到了请人。”
其实她一开始也没想过去请巫玄，只是那时候她刚被这只怪物往车来车往的路上推了一把，差点丧生车轮，脑子里很害怕，又从圈里一些人嘴里知道了巫玄这么个人，心里一动，就找了过去。
只是后来见面的时候巫玄给她的第一印象就很奇妙，她考虑了一下之后，还是选择了顺从林天启，将巫玄“请”走了。
然而“请”走了巫玄之后，林天启却又跟着她一起被这只怪物盯上了。
虽然墨常兰一开始和林天启在一起是先看了他的样貌和地位，但这么两年过去了，她对林天启未必没有几分感情的——
然后她又劝了林天启，和她一起把巫玄又请了回来。
下这样的决定，也是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巫玄没有露出一丝他觉察到小鬼存在的模样。
不过现在想想，这个漂亮青年当时其实已经暗示过了，只是她一心觉得巫玄说的只是佛牌的问题而已。
“你想怎么办？”墨常兰声音像是带着钩子，“巫大师？”
巫玄抬眸，像是漫不经心地问道：“那只小鬼呢？你养在哪里了？”
墨常兰笑：“养在我另外一间公寓里。”
她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怎么，巫大师是要把我的小鬼也一起收了？”
她这话听起来不太客气，然而巫玄宗师依然是抱着体贴顾客的心情，客气礼貌、认认真真地回答道：“嗯。”
墨常兰：“我不会说那间公寓在哪里的。”
她的表情突然冷了下来，手里的烟逐渐烧到了尽头，眼看着就要灼伤到她的手指。
巫玄淡定道：“没关系。”
他轻轻一抬手，仿佛有一股无形而恐怖的力量骤然喷薄，浓郁的烟味被风吹得一点不剩。
随着“乓啷”一声清脆的玻璃炸裂声，一个小小的铜制小婴儿也虚虚地漂浮在巫玄的手中。
巫玄随手画了几道符文将上面的阴邪之气镇住，然后献宝一样往墨常兰面前展示了一下。
墨常兰：“……”
她要被气死了！
“古人云，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巫玄看了一眼那只被封在铜铸壳子里的小鬼，淡淡道，“古曼童本该是使阴灵安息，早入轮回的一种法术。”
却被有心人刻意扭曲，做成了所谓改运招财、保佑万事顺心的“小鬼”……
巫玄微微蹙眉，又拍了一张去阴符到那个小铜人身上。
“命运已定其实并不准确。”大概是墨常兰的目光实在太过具有存在感，也可能是收了五千万之后巫玄店主脾气也跟着变好了，总之巫玄看着墨常兰，目光淡淡，“改运换命其实并不难。”
墨常兰眼睛一亮。
然后就听见巫玄缓缓道：“多做点好事。”
墨常兰：“……”
这算什么意思？！
她笑了笑：“当年我去金台寺里求过一签，那里的大师也是这么说的。”
她耸耸肩：“或许吧。”
“我输了。”
她本来想借巫玄的手把佛牌怪物除掉就算了，谁知道巫玄还这么顺手地把她养的小鬼也给抓了……
巫玄：“墨小姐不必客气。敬业是本店倡导的职业素养和美德。”
墨常兰：“……”
你还真当我夸你了是吧？！
巫玄宗师随手将那只小鬼超度，在它朦胧迷茫的眼神中摸了摸它的头，然后直接将它送入轮回。
“去吧。”
墨常兰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巫玄帮她把身上和屋子里的阴气邪气都给清理了一遍，然后就提着满满的两袋阴气垃圾，让林天启付了尾款，就直接带着岑小美人闪人。
“赚钱真难。”巫玄宗师掂量了一下手上的塑料袋，开始叹气气。
岑渊局长表示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 那么问题来了，玄哥和岑美人手里提着的假貔貅粽子和阴气小饼饼，按照垃圾分类，应该是哪一类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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