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仙境。
慕少艾拿着烟杆的手难得顿了顿:“呼呼~年纪大了就是耳朵不好使,林主方才说是要找谁?”
“羽人非獍。”
皇甫笑禅直接明了的说明了来意,“阿那律眼在罪恶坑。”
“罪恶坑,传闻中恶人聚集之处——”慕少艾皱了皱眉,“若是在那里,可是麻烦了。”
皇甫笑禅道:“天泣当初是我赠与的羽人。”
后来他已经不问武林事,羽人同样深居简出,这才没有了联系。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来寻慕少艾。
“……”
慕少艾沉默了一瞬。
在他认识羽仔的时候,天泣就已经是他的佩刀。
羽仔出身罪恶坑,他是知道的,就是因为知道,才明白那个所在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那是他永远不会想回的地方。
云路天关。
一处陡峭崖壁之处。
今日,两人一狼自赦道之中倏忽而现。
“这里就是圣域所在?”
螣邪郎观察了一番四周,问道。
一旁的雷狼兽敏锐地感受到了让它不喜的气息,有些暴躁地刨着地面。
赦生童子摸了摸蕾梦娜,吐出一个字:“是。”
而后,手中狼烟戟忽的一动,一道雷光猛然逬出,击向空无一物的半空中。
霎时,便是轰然一声,只见原本袭向岩壁的雷光被一处金色光壁挡住,光壁亮色时隐时现,仔细看去竟是万千经文流转不息,神圣非常。
“真是叫人厌恶的气息,”螣邪郎啧了一声,甩了甩手中的软鞭:“这些老东西可真能藏。”随即,他懒懒地朝着不远处的山巅上那个小小的身影,舔了舔唇:“没想到这小家伙还真知道不少东西,还真是叫我……”
反正也是没几天好活的东西,不如严加拷打,也许能有意外收获?
正准备出手的赦生童子闻言一顿:“鬼座,已经,有言在先。”
在之前两方便已经说好,这次圣域之事了结,便放苏宁回去。
螣邪郎眼睛微微一眯,很快又恢复漫不经心的模样:“也罢,有言在先就有言在先,我不动她便是。”
左右……也没有什么影响。
他的话刚落,对面巨大的光壁倏忽开始浮动起来,隐隐有唱经声自内中传来。
狼烟戟上的宝石在浮动的光壁映衬下亦越发的显得红色深沉,恍如血色凝成。
螣邪郎的视线在狼烟戟上一掠而过,对着他道:“到你发挥的时候了。我就……不插手了。” 赦生童子握紧了手中的狼烟戟。
“无须、你插手。”
螣邪郎一顿,随即嗤笑一声:“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而后,身形一动,消失在光壁前。
赦生童子眉眼不动,只微微侧了侧脸,仔细听着自壁中传来的声音。
诵经声。
——是修佛者。
并且是为数甚多的修佛者。
这些佛者,也许足够让他的功体完全大成。
到时候……
到时候……
几息之后,手中狼烟戟骤然一动,破空之声随着无数雷光落下。
与此同时,光壁也随之破碎,数百僧众手持僧棍而出,绕着其中魔者摆出佛门大阵。
为首武僧指着他喝道:“大胆妖魔!竟敢擅闯圣域!还不束手就擒!”
赦生童子一言不发,狼烟戟顺势刺出,而雷狼兽亦发出一声吼叫,躬身越出,瞬时将面前的几人撕成碎片。
“啊!”
几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尸首分离。
“束手就擒……”
飞溅的血液,逐渐升腾的白雾,以及……渐渐变红的头发,皆在预示着杀戮的开端。
“你们、不够格。”
戟端的宝石微微一亮。
仿佛是在应和。
落下孤灯。
位于雪崖边的一处亭台,终年的寒冷,使得此处成为人所罕迹的一处避居之地。
今日,却有人裹挟着风雪而来。
羽人非獍停下了手中的胡琴:“既然来了,为何不出声?”
“哎呀呀,听得忘神,一时忘了出声。”
“此次前来,又是为了何事?”
慕少艾叹了一声:“原来你也知道你这地方叫人不好受,非有事不登门啊。不如换个地方,松快松快心情,譬如……”
慕少艾顿了一下。
“譬如琉璃仙境?”
“呼呼,好久不见,你就这样挖苦你的好友。”
若是琉璃仙境是能叫人松快的所在,那底下的苋匿迷谷岂不是人间仙境?
总归他是接了个烫手的山芋便是了。
“我们几日前才见过。”
两人确实才见不久,从公孙月身上取出的蛊虫便是交到了羽人非獍的手上,恰好那时慕少艾亦在追查黑派之事。
“哎呀,我说羽仔,你真是——”
“有事直言。”
慕少艾正了正神色:“傲笑红尘被异度魔界所俘。”
“要我帮忙吗?”
“暂且不需要。”慕少艾顿了顿。
“你面有迟疑,发生了什么事?”
“羽仔,你……”
话未说完,只见羽人非獍收起了胡琴,静静的看着落下孤灯之外。
阴暗的雪地中,唯有一盏孤灯在风雪之中飘摇。
在微弱的灯光映衬之下,一个人影自崖下的石梯上步出。
“抱歉。”
即便在这样充满寒意的所在,此人虽然歩履带着匆忙,但仍然风姿斐然,恍如春风而过。
皇甫笑禅看向慕少艾:“暗自跟踪不告而来,是我的过错。”
“林主,许久不见。”
羽人非獍道。
皇甫笑禅看着面前的青年,仿佛依稀看到了当初自罪恶坑脱出的有些狼狈倔强的少年人。而今,这个孤狼一样的少年已经坚毅起来,有了可以交托生死的朋友,不再是孤单一人。
这很好。
他皱起的眉头难得松快了一些:“自数年前一别,再无见面的机会。看来,你过得很好。”
羽人非獍应了一声。
“林主此来,是为了何事?”
“我此来,是为了同你打听一样东西——”
他话未说完,忽的在崖下传来了秦假仙的大嗓门。
“药师啊——”
“药师啊——大事不好啦——”
曾经的苏宁,被很多人问过喜好。
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东西,喜欢什么味道。
乃至于喜欢什么人。
亮眼的颜色。
她是这么回答的。
可最亮眼的红色是她最讨厌的。
何止讨厌,简直厌恶到骨子里。
山顶的风吹的厉害,人身上的披风也随之烈烈作响。
底下的杀戮已经到了尾声,地上黄土已经被热血染红成刺目一片,浓重的血腥味不停地盘旋蒸腾,就连山风都吹不散这铁锈腥味,反倒叫着味道随着风扩散的更远。
苏宁拧着眉。
她的脸色苍白,一面是身体虚弱的信号,一面是强烈的不适造成的。
数百僧众,没能在魔者的手上撑到两个时辰。
赦生童子似乎比她所知道还要强——她明明记得,赦生童子所修炼的功体越到后头会越弱。
这叫弱?他几乎要一个人屠光了整个圣域!
而且不是像原剧中一般用了计,这可是实打实的正面对战。
苏宁咳了几声,转身就想离这个地方远一点。
“这里还没完,你想到哪里去?”
一个有些玩世不恭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宁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她实在是烦这个螣邪郎烦得很。
赦生童子的确是对她有几分特殊,她又不是傻子,自然能感受的出来。这几分特殊来的莫名其妙,她亦是一头雾水,只能隐约觉得赦生童子身上似乎有蹊跷。是个人也都该能猜到在这背后肯定有深层次的原因,螣邪郎倒好,不去挖他弟弟内心深处的小秘密,反倒来找她的茬。
难道她长了一张拉仇恨的脸?
“山上风大,下去避避寒。” 苏宁伸手拉了拉身上的斗篷,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嘲讽了一句:“人说食言而肥,想来大人应该是不怕冷的。”
“……”
螣邪郎哼了一声,眼睛在她发白的手上转了一转,忽的勾起嘴角:“这里的确风大。”
苏宁一见到他这样就知道没什么好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
“来,我带你下去。”
他手疾眼快地揽住苏宁,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苏宁还未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然被他带着飞身而起。
不过半息,两人就出现在战场之上。距离战斗中心不过三尺之遥。
此时场上还剩最后一个僧人。
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出现,赦生童子手中的狼烟戟去势一收,堪堪将僧人的咽喉刺破。
最后一个僧众,在苏宁面前咽气。
即便是收了势头,仍有飞溅的热血溅到了她粉白的衣角上。
螣邪郎看着她微颤的手,发出一声低笑:“这底下,最是暖和。”
说着,骤然松了手。
一道矫健的身影跃起,接下了下坠的苏宁。
“……谢谢你。”
浓重的化不开的血腥味萦绕在苏宁鼻尖,她摸了摸雷狼兽脖颈上的毛,强撑着从它背上下来,说了一句。
周围皆是残尸狼骸,几乎没有一句完好的尸首。苏宁控制着自己不去看,抬起脚就要离开。谁知慌忙之下反倒不知踩到了什么,她顿时被跘倒在地。
对上了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那头颅自口处被分为两半,血液和碎肉粘在皮肤上,一双眼睛中的愤恨和害怕停留在了最后一瞬。
苏宁终于没忍住,转头呕了出来。
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眼前。
螣邪郎玩味的看着底下的人。
“怎么样,这下面,是不是很暖和?”
粉白的指甲掐进了手心。
螣邪郎……
螣邪郎……
你可真是……好样的。
血色大地上,披着暗色斗篷的少女身形羸弱,乌黑的长发蜿蜒在细如玉枝的手背上,露出的粉白内裳微微颤抖,好似枝头雪,下一刻就会落在地上,化为虚无。
赦生童子向前的脚步顿了一顿。
下一瞬,那少女泛白的脸上拉出一个笑来。
于是枝头雪扑簌簌落下,露出里头的花来。
比枝色浓,比雪更冷。
——
“暖和。”
落下孤灯的雪仍在下。
“呼呼,看来药师我当真是劳碌命啊,都躲到了这里居然还能被秦假仙你找到。”慕少艾叹气。
“要不是阿九告诉我我还真是找不到你这个躲懒的懒惰虫!”秦假仙呸了一声,而后又急急忙忙地道:“快别说这些没用的事,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异度魔界对圣域出手了!”
皇甫笑禅登时一肃:“怎会?”
圣域之中亦存有魔心,异度魔界怎么如此冒进?
“是苏宁!她是异度魔界的人!怪不得我老秦看着她就觉得不对劲!照我……”
慕少艾心道不好,打断秦假仙的话:“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还不知道?公开亭上有人贴了告示说苏宁她伙同异度魔界抓了傲笑红尘……”
皇甫笑禅闻言眉目一冷,随即化光而去。
“我说林……”秦假仙的话说了一半,才发现方才站人的地方已经空了。
“这、这是怎么了?”他转头看向慕少艾。
“哎,秦假仙呐,我有时候觉得你来的很是时候,有时候又觉得……”慕少艾停了停,看了一眼秦假仙。
“慕少艾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主所找的是什么?”
羽人非獍问慕少艾。
“阿那律眼。”
慕少艾敲了敲烟杆,“不过,现在,应该用不上了。”
一口烟被吐出来。
苏宁啊苏宁,你可真是叫人难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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