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心计(1)

    养生馆。

    今日难得没有病患,惠比寿泡了一杯茶,晃了晃脑袋:“每日一杯药茶,驱寒保暖,实在养生,养生。”

    金战战前两日听闻岳母金八珍回来,带着儿子施儿去了笑蓬莱中小住,没了每日在耳边的唠叨,惠比寿喝着茶,一时竟然还觉得少了什么。

    “哎,习惯呐……”惠比寿摇了摇头。

    突然,一个人骤然出现在医馆内。

    惠比寿一惊,退后一步:“你、你……”

    面前蒙目的少年手上执戟,戟尾上的红宝石有着暗沉的血色,戟身上透出不属于苦境的低沉气息。

    这、这是……异度魔界之人?

    惠比寿心中暗暗警惕,就听闻眼前的人开了口:“你是、大夫?”

    “是,是啊,怎样了?”

    “选择,和我走,救人,或者,”少年的面目平静,“死。”

    救人?

    “这……不知是什么病症?”

    惠比寿谨慎的问道,一边看着四周,寻找着脱身之法。异度魔界之事他亦有听闻,不知这一回这些人想玩什么阴谋,看来待到脱身之后还需去琉璃仙境一趟。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金战战的大嗓门:“我回来了!还不快来门口拿东西!缩在屋子里是在干嘛?!”其中还夹杂着孩童的笑声。

    老婆?她怎么在这么个时候回来?

    惠比寿心中叫苦不迭,眼见着面前之人手上微动,狼烟戟换了方向,他心里头咯噔一声,连忙道:“我同你走,我同你走。”

    黑色的赦道开启,赦生童子将狼烟戟背在身后,手中窄带一飞,蒙了惠比寿双眼,两人随即消失在赦道之中。

    就在黑色赦道消失的下一秒,金战战推门而入,瞧见屋里没人,气的跺了跺脚:“死鬼,不在家里,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鬼混!看回来老娘怎么收拾你!”

    黑暗之中,惠比寿大约走了半柱香时间,渐渐能听见粗重的呼吸之声,像是某种兽类。

    这……难不成这一回的病患不是人?

    惠比寿苦中作乐的猜想着,但随着脚步渐进,另一个几不可闻的呼吸声慢慢传入耳中。

    他的脚步一顿。

    这呼吸声孱弱,断断续续,几乎让人怀疑声音的主人会不会在下一秒断了气。

    前面引路之人忽的停了脚步。

    眼前遮目的布条忽然被撤去,惠比寿睁开眼,只见昏暗的石壁旁,一头巨大的狼卧在那里,头有单角,毛色雪白。狼边黑色的衣服被裹成一团,里头好似团着一个人,乌黑的长发从毛领里头泄出来,落在雷狼兽的毛皮上,好似冬日里雪中的一截桃枝。

    看到来人,雷狼兽朝着惠比寿威胁似的低吼一声。

    “无事。”

    赦生童子走上前,摸着雷狼兽的长毛。蕾梦娜呜呜了一声,将一边裹成一团的人推了推。黑色的披风散开一角,露出了少女粉白的小半张面容。

    于是雪中桃枝上乍现桃花一朵,颤颤巍巍的开在那里,细弱的叫人心生怜悯。

    “医好,她。”

    赦生童子道。

    惠比寿这才靠近了些,也看清了那地上躺的人的面容。

    这、这不是前几日在笑蓬莱医治公孙月时见到的小丫头?她不是同蝴蝶君一路?怎么会在异度魔界之中?

    莫不是……

    即便脑中数种猜想一一而过,惠比寿还是伸出手,探了探面前之人的脉。

    这一探之下,叫他实在是心中一惊。

    手下之人大约是先天不足,经脉细弱无比,能活到这个年岁没有早夭已经是万幸,本若是细心调养,辅以奇药,或许可以延寿十数年。但眼下之人之前似乎受过伤,内腑受损,气血瘀滞,而今更是脉象细涩,分明是寿尽之相,最多也就只有月余的光阴。

    更不用说现在她的身上还烫的厉害,要是任由她这样发热,怕是连这月余光阴也没有了。

    惠比寿回想当初他在笑蓬莱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活蹦乱跳的一个人,还同蝴蝶君开着玩笑。他虽只在笑蓬莱中呆了半日,却也看出来有许多人喜欢这丫头。

    只是这小姑娘确实也招人喜欢,娇娇小小的,像是初春新雪中,枝头上开的第一朵桃花儿。

    有谁会不喜欢一朵花儿?

    纵然惠比寿行医多年,见惯了生死离别,也仍旧忍不住心中一叹。

    然后他就觉得脖子一凉。

    “哎哎,你别急啊,我这就救,这就救。”

    说罢,他拿出随身的银针来。

    春霖境界。

    言倾城困倦的看了看窗外,只见佛剑分说从外而来。

    “言姑娘。”

    “你回来了。”言倾城起身:“可有探听到什么消息?”

    “有人来过了?”佛剑分说察觉到了有东西被打翻的痕迹。

    “这……”言倾城犹豫了一下,才道:“是有三个蒙面之人要杀我。”

    “你会武功?”

    “我并不会武功,”言倾城道,“但我知道他们会来杀我,所以预先做下准备。”

    “恩?”

    “自小我就有一种特殊能力,有时能看到未来发生的事情。在这三人闯入之前,我就有了预感,”言倾城垂眸:“我并无伤人的意愿,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一次,都是因为我的特殊能力,勉强逃过一劫。”

    “你只是一名弱女子,为何会遭到刺杀?”

    “我不清楚,”言倾城摇头,一双美目中亦带着困惑:“但言家曾经是春霖境界中最大的家族,也许是有人寻仇而来。”

    佛剑分说沉默不语。

    言倾城凄楚一笑:“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在骗你?”

    “天赋异能,所在多有,你有这种能力,是上天赋予你的某种使命,吾并无质疑。”佛剑分说看着她。

    “……”言倾城身子微微一颤:“你、你相信我?”

    “吾无诳语的必要。”

    “你、你是第一个相信我的人,我,我很感激。”言倾城背过身擦了擦眼角的泪,忽的想起了他来此的目的:“盗夔獠翾的下落,你找到了吗?”

    “盗夔獠翾已死,线索中断。”

    “已经死了……这……”言倾城面带迟疑。

    “你言语迟疑。”

    “这件事情很重要吗?”

    “关乎无数人的生死,决定一个人的性命。”

    “那……”言倾城犹豫一下:“春霖境界有一种传说,凡是春霖境界之人作恶,死后将会坠落一处名唤没山的地方。”

    “没山?”佛剑分说凝眉。

    这时,窗外忽的传来一个男声。

    “是地狱与人间的交界。”

    言倾城抬头,只见门前走近一人,灰衣墨发,风姿俊秀。

    她的脑海中忽的出现了一个画面。

    一颗巨大的花树遮住了半面天日,满树的火红花朵仿佛凤凰羽毛一般亮丽耀眼,树边上纤细的枝干被层层叠叠的花压的垂下来,微风乍起,吹起满地的红色火焰。

    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树上躺着的那个红衣女子。

    女子躺在主干上,红衣迤逦,墨一样的发散在枝干上,她的手雪白,覆在枝干上,软绵绵的好似没有筋骨,指尖上带着桃花花瓣似的颜色,那指尖微微一动,像是动在了人的心尖上,叫人心头发痒。

    好似是觉得有些倦了,那人微微侧了侧身子,露出被花树遮掩的小半张的面容来。

    她懒懒地瞥了一眼。

    “我的酒呢?”

    明知道不是在看自己,言倾城却忍不住停了呼吸。

    那人乌黑的眸子中带着一点晶莹的水色,眼角的绯红从海棠花一样的面容上漾出来,叫人忍不住地想叫那眸中的水色再多一点,眼角的花瓣更艳一点。

    那双眼睛看着你的时候,别说是酒,即便是将命给了她,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是花中生出的艳鬼。

    言倾城一时被这无双的艳色惊的不能言语,只能后退一步,看着那人:“你……”

    那人微微袖手,虽然眉间带着急色,然声音清润:“在下皇甫笑禅,特来求问姑娘一事。”

    “你终于醒了,感觉如何?”

    “……”苏宁正欲答话,才发现自己眼前一片漆黑,几乎又要倒下去。

    “你风寒刚好,慢慢来。”

    苏宁撑着头,半晌觉得晕眩好些了,这才看向面前的人,“惠比寿?”

    面前的医者面色和蔼,鼻梁上架着小眼镜,明明是个中年人却一副小老头的做派,不是惠比寿又是谁?

    “哎哎,是我,”惠比寿应了一声,转身端了一个瓷碗来:“来,喝药,趁热饮。”

    苏宁接过药碗,勉强喝了半碗。

    惠比寿看她的模样,知道她难受,也不强逼。

    “你怎么在这里?”

    “被那只狼的主人带来的。”惠比寿叹了一声,看了看洞口的雷狼兽。

    雷狼兽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威胁性的低吼了一声。

    “赦生童子呢?”

    苏宁靠在石壁上,问道。

    她依稀记得她似乎是被交给了赦生童子看管。也是,她毕竟还有些作用,若是继续放在螣邪郎那里指不定就被杀了,鬼知冥见可不会做这样的赔本生意。

    “他出去寻药了。”惠比寿道,顿了顿,他犹豫了一下:“你……”

    苏宁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当初在笑蓬莱,解蛊毒之事,本就有疑问,而今虽然身在异度魔界,但赦生童子这样又是请医又是寻药,这可不是对待敌人的态度。

    “异度魔界想要用我来逼迫圣域交出魔心,”苏宁道,“半个月内,他们反倒要保证我不能死。”

    “原来如此,那……”惠比寿皱了皱眉。

    苏宁的眼睛弯了弯,打断了他的话:“我好似睡了许久?怎么全身酸疼?”

    “你可是睡了四日啦,”惠比寿摸了摸胡子,唏嘘一声:“我可差点名声不保。”

    “四日……?!”

    “是啊,你比我预想的醒来的晚,”惠比寿道,“怎么了?”

    “……”

    苏宁的眼睫微微颤了颤,道:“没有什么,只是有些惊讶自己睡了这么久。”

    惠比寿当她在担心魔心之事,安慰道:“你放心,剑子他们总有办法的。”

    苏宁的眉目微微一动。

    许久,她才低声叹了一句:“是啊,总有办法的。”

    赦生道外。

    螣邪郎看着面前乌发蒙目的少年手中的狼烟戟,面目一冷:“你杀了人?!”

    “……”

    赦生童子默然无言。

    “你不要命了?!你想干什么?功体被废?”

    他所修习的功法只能通过杀僧取业,若杀僧人之外的人,则功体全废。

    “没有,功体,还在。”

    赦生童子哑着嗓子说道。

    螣邪郎一时怔愣,随即伸出手想要探他的经脉。

    赦生童子闪身避过,两人同时出手,兵刃交接间崩出星点火花。

    螣邪郎反身收回邪鞭,脸上重新出现了漫不经心的神色,嗤笑了一声:“看来是我多想了。”

    说罢转身离开。

    赦生童子亦收回狼烟戟,咳了一声,冰凉的红宝石触在皮肤上,平复了心中不知名的躁动。

    功体不会被废,但会减弱。

    他不喜欢变弱。

    可他忍不住。

    尤其当那个苦境人说出想要他手中的狼烟戟的时候。

    这是……

    礼物。

    是谁送的礼物?

    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那个人说的一句话。

    “被束缚的力量,叫什么力量?”

    “我替你松开这绳子,好不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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