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澍随手推开旁边一间寝室的门, 揽着安息的腰将他往里带。
房门在背后重重合上,李星澍倚靠着房门, 低头看向乖顺的趴在他胸前的安息,他的双手松松的圈在安息腰际。
突然一股异样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他们身处恐怖诡异的宿舍楼,一墙之隔的门外,游荡着畸形可怖的怪物,门内的一切潮湿破败,空气中弥漫着阴湿陈腐的气味,他的身后是霉菌斑斑的木门, 怀中是久别重逢的爱人。
爱人安静的全身心倚靠在自己怀里,虽然是被他强迫的。
爱人清纯俊秀一如他们的初见, 聪明大胆一如他们的初阵,不情不愿, 一如他还未爱上自己时的模样。
算了算了,李星澍抬头望向天花板,抬手轻柔的拍了拍安息的后脑勺。
就当再一次初恋。
我能追到你一次,就能追到你无数次。
他想到这里,觉得此时心思旖旎,该发生一些理所当然的事。
于是李星澍低头, 看向依旧冷着张脸冲他翻白眼的安息,笑道:“这种时候,你应该给我一个甜蜜的吻。”
“想、都、别、想!”安息咬牙切齿。
但无论他再怎么不愿意, 身体也罔顾他的意愿行动。他抬起头, 修长的脖子拉伸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向这个主宰着他的男人,献上自己的唇。
“等等。”李星澍却倏地后仰,用一根手指抵住安息的嘴,“我不是那种没有情趣的男人,我知道你不乐意,这样吧,你跟着我做。我亲你哪里,你就重复我的动作。投桃报李,不亏。”
说完,他牵起安息的手,在他指尖留下一丝温热与潮湿。
他的吻很轻,不带半点情色意味,反而充斥着珍惜与怀念。安息的脑海中霎时有一个场景闪回,是谁曾弯下腰,一口吞下安息指尖的奶油,舌尖一寸不落地舔过那根纤长手指,安息记得那个人的眼神,一直死死钉在自己脸上,像一匹用爪子按住猎物考虑从哪里下口的猎豹。
他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酥麻的感觉从指尖传来。
“到你了。”李星澍轻声说,湿热的气息喷在安息脸上。
安息看到自己的双手不受控制的握住李星澍,将他的右手拉至身前,嘴唇凑过去,舔了一口。
安息:舔了一口??!!
李星澍:“哇哦,很热情啊。”
安息:我不是,我没有,是身体自己动的!
此时此刻,安息即便想要刻意忽略,也不得不承认,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对这个男人十分熟悉。在不受自身意愿控制的情况下,他的身体选择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趴在李星澍怀里,熟练到让安息惊讶。
他现在觉得他的大脑和身体是分离的,大脑正在对身体说:“你好骚啊。”
安息来不及困惑,接下来,李星澍的吻如约而至。
吻在鼻尖是欢喜,吻在眼睫是妒忌,吻在颈部是占有,吻在额头是安抚,吻在嘴唇……
吻在嘴唇是……
安息已经没有功夫去思考了,和李星澍接吻时有水的缠绵和火的热度,李星澍再也不克制自己,发狠似的深吻,两人互相撕扯仿佛要杀死彼此的嘴唇。
门扉掩盖了一切可疑声响,没有人知道,在恐怖诡异的宿舍楼的某个角落,有一对过去的恋人抵死缠绵。
当然,是单方面的。
他们的吻以安息的一击重拳作结。
长时间的热吻使李星澍不能再度下达命令,安息得以脱身。
他一拳揍在李星澍脸上,李星澍的头被揍得砸在门上咚的一声。紧接着,他用力扯住李星澍的衣领,把他的脸拉到自己面前。
“你到底是什么人?”安息一字一句,磨着牙问道。
他刻意忽略了刚才的缱绻氛围,把李星澍拉到正事上去。安息下意识觉得,他们俩刚才做的事情不能细思,否则他大概……不知道怎么面对李星澍了。
“你问我的真实身份,还是我在这场游戏里的身份?”李星澍被安息凑得后退一步,顺着门板滑坐到地上。现在安息跨在他身上,为了逼问凑得很近,看上去无比诱人。
安息凑得更近了,“我全都要!”
李星澍笑了起来,“真实身份没什么,就是《致命直播》的报名玩家,你能在玩家主页上找到我。至于这场游戏里,我算得上重要NPC,重要程度和上一场的新郎差不多,你应该能领会。”
“这所高校中所有灵异现象的罪魁祸首?”安息板起脸,问道。
“我是档次这么低的人吗?”李星澍不满的反驳,“我只是死的比较惨,怨气比较重而已。”
“你怎么每次都死这么惨?”安息忍不住吐槽。
李星澍:“我有什么办法,我的观众好这口,他们给我投票啊!”
“行吧,反正跟着剧情走,会解开你的故事,我不急。”安息从李星澍身上离开,站起身,“最后一个问题,你说你永远不会伤害我,怎么证明?”
“我拿命证明啊。”李星澍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
“哼,花言巧语。”
“我认真的。”
“那好,先废了你的能力,别想再命令我。”
没有回答。
安息冷哼一声,“果然不过是说说而已。”
他鄙夷的回头,却被看到的一幕震惊了。
李星澍掰下破碎房门上的一根木条,毫不犹豫的一把插入自己的喉咙。
没有血流出来,他又将木条拔出,咽喉处空了一个大洞。
在这场游戏里,安息第一次切实感受到李星澍是个死魂。
“好了好了,你快把洞填上!”安息张着嘴,别过脸,不敢看对方的模样。李星澍这么果决,让他反而觉得自己太过苛刻了。他为刚才的话补充了原因:“我们还要去见其他人,你别吓到他们。”
从藏身的寝室出来后,安息没再开口。他默默走着,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一边反思自身。
他确实太过信任李星澍了。
仅仅因为他们在上一场游戏中见过,仅仅因为他帮助了自己,安息就觉得对方是可以信赖,可以依靠的。这两场游戏中,他已经习惯了李星澍带他渡过难关。
但现实不是这样的,李星澍有自己的目的,系统给了他任务。
他们从来都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该发奋自强了!安息用手掌拍拍脸颊,给自己提神。
要是李星澍知道安息的想法,恐怕要吐出一缸血。他就差在脸上写上双标两个字了,他就算把所有玩家都杀干净,也不会碰安息一根毫毛。
可惜,这些安息都不相信。
……
安息等人被传送到这栋宿舍楼时,所在的寝室位于一楼,走几步就能看到进门的大厅,和门口的一个小房间。
那是楼管的住处。不知道这栋男生寝室里的,是楼管阿姨,还是大爷?
楼管房间有一扇窗正对门厅,以便楼管随时关注门口的情况。而此刻,透过那扇窗子,安息可以看到,靠窗的椅子上,放着一张女人的画像。
那副画像生动鲜活,就像楼管阿姨正坐在椅子上,看着安息。
安息皱起眉,这种被监视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他走开楼管房间门口,门把手却怎么都转不动,门被锁住了。
看来这间房里有秘密。
安息暗暗记下这个线索,接下来他需要找到房门钥匙。
门厅处于宿舍楼中央,对面还有一条走廊,幽深昏暗,顶部的白炽灯罩中间黑乎乎一片,积攒了不知多少飞虫的尸体。
安息沉默的往前走,“啪嗒——”,他踏入了一片水洼。
水从不远处的门里源源不断的涌出来,水洼逐渐蔓延,飞速溢过了安息的另一只脚。
任谁都知道,前面的门里有东西。
李星澍跟在安息屁股后,根据安息的习惯,他发现新的线索后会招呼李星澍一声,所以李星澍老神在在的等着。
却只等到安息猫着腰窜出去的背影。
“小心!”李星澍低声唤道,他匆匆跑近,“里面不知道有什么,让我先进去。”
“不用,我要自己看。”安息根本没给他一个眼神,“你是恶鬼,你该杀人就杀人去,我不需要你帮忙。”
李星澍:怎么回事?老婆突然好冷漠!
正说着,两人同时转入门内。
一个个木门将空间隔开,隔间上方可以看见联排的花洒。这里的房间相通,进去后还有一扇门,再走入那扇门内,里面依然是同样的装修。
这里是公共浴室。
安息的学校宿舍有独立卫浴,他还是第一次见识这种校园公共浴室,不免有些好奇。
浴室内水汽迷蒙,仿佛不久之前还有许多人同时使用。这种时候,不戴眼镜的好处就显露出来了,安息一脚踢开最近一个隔间的门,里面空空如也,花洒没有关紧,一滴一滴往下漏水,打在瓷砖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但安息听不见水滴的声音,更大的响动覆盖了他的听力。
从他们两人进门之时起,安息就听到浴室深处传来水柱击打地面的声音,好像有人开了水龙头却忘了关。
难道这种时候还有人在洗澡?
安息第一时间否认了这种猜测,就算真的有东西在洗澡,那也不会是人。
安息抬脚就要往里走,却被李星澍一把拉住。
他回头,不满地看向李星澍。
李星澍:“你现在连话都不想跟我说了?”
安息:“我说过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来妨碍我。”
“你忘了最开始说过的话了吗?我是你的搭档。”李星澍的音调中少有的出现一丝慌张。
“那是因为当时你聋了,不,我现在怀疑你根本没聋,你一直在耍我玩。”
“不是这样。”李星澍快速否认,他走到安息面前,盯着他的双眼,认真道说,“我只是想和你多接触。”
安息:“被你胁迫主动亲你那种接触吗?我敬谢不敏。”他说完,绕过李星澍大步前行。
“安息!”这是李星澍第一次正经喊安息的名字,他以前总喜欢叫陈太太或者安息同学。
“对不起。”李星澍说,“我不应该无视你的意愿。我当时被你指认身份,你的表情那样敌视,仿佛我是天大的坏人,怎么说你都不相信。我一时没想开,才选择用强……”
“你杀人诶,杀人犯不是坏人?”
“这里是游戏。”
“可游戏里死去的人,现实中也不见了。”
听到这话,李星澍眼睛一亮,“你发现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一直沉沦!”
安息:啥?
“你不奇怪吗?直播观众们对于自己选中的主播被杀、失踪一点罪恶感都没有,他们恣意挥霍着他人的生命,冷漠到近乎无情。你还没有玩过对抗模式,那种情况下,游戏里玩家们互相倾轧厮杀,游戏外,观众们就直接在直播间开盘口,即时赔率,赌谁生谁死。这世道未免太过寒凉。”
安息听出他话里有话,直接问道:“你在暗示我什么?”
李星澍的唇角微微上扬,他知道安息被他勾起了兴趣,安息那故作冷漠的外表像气球一样,一戳就破了。
“你猜出了我的身份,我给你一份奖励。等游戏结束,你回到现实,记得点开个人空间的收件箱,我有个秘密要和你分享。”
“谁要和你分享秘密。”安息嫌弃的表情看得人发笑。
李星澍走过他身边,一拍他的头,“走了,进去看看。”
……
绕过一排又一排隔间,最里面的,是一个真正的公共浴室。
中间一个大浴池,两边围着一圈花洒的那种。
此时,所有花洒通通开到最大,将遍地鲜血冲进下水道。
安息和李星澍躲在门后,看到中间的浴池里,一个畸形的男学生正浸在一池血水里,右手前伸,不知在水里摸索什么。他的动作缓慢至极,但随着他的右手移动,安息可以听到水池里传来的动静。
那是肉体碰撞和撕裂的声音,听在耳朵里就能够想象那边的场景,安息喉咙口一苦,胃部突发一阵痉挛。
自从到这栋宿舍楼之后,他已经反胃太多次了。
唰的一声,有东西浮出了水面。远望过去,那东西个头不小,苍白肿胀。
安息眯起眼,他怀疑自己重影了,他好像看到两个畸形的男学生,只不过一个站在水里不知掏些什么,另一个则浮在水面。
卧槽,不对!
那就是两个畸形的学生!
站着的那个正伸手在漂浮的学生肚子里四处摸索,他整条手臂都探入了另一人的腹腔。那场景使安息不禁想到菜市场的小贩杀鱼,一刀划开鱼的腹部,从中掏出所有脏器,内脏和着鲜血零零落落掉了一地。
粘稠的搅拌声再度传来,安息怀疑那个学生的内脏全都被站着的人挤碎了。
“他在干吗?”安息侧头悄声询问李星澍。
李星澍也和他咬耳朵,“不知道,但看样子,他像在找东西。”
“找东西要把人家开膛破肚吗?”
“大概他们这种生物找起东西来就是这么暴力。”
两人扯着淡,就看到站着的男生动作突然停住了。他俯下身,肿胀的手臂上仅剩的肌肉鼓劲,从飘在水面上那人的胸腹内猛地一把抽出。接着他扬起头,被舌头堵塞住的口部开合,像在狂笑。
安息注意到他抽出来的手里握着一个东西,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那人就将手掌一下子贴上嘴唇。
安息差点惊叫出声:“他难道想吃——”
话说到一半,咀嚼的声音响起,在空旷的浴室内回荡。
“我的天呐,他竟然吃人的内脏!”安息感到世界观受到了冲击,这里真的是个吃人的世界。
“不对。”李星澍按住激动的安息,“不是他在吃。”
“不是他还能是谁?”安息奇怪,又探头看去。
这一看,他的胃再次翻江倒海。
那个男生的手中拿着一个嘴巴,一个属于人类的嘴巴。
那嘴巴正不停地咀嚼着,如同饿极的野兽,贪婪地啃食男生的舌头。
男生翻着白眼的眼睛早已弯成一个月牙,看上去开心的不得了。但他的口腔处,舌头被硬生生咬碎,露出杂乱颠倒的牙齿,血流如注。
男生依旧心情很好的举着那个嘴巴,完全不顾自己的下半张脸已经惨不忍睹,像个变态受虐狂。
安息强行抑制住呕吐的冲动,捂着嘴巴移开视线。他这次反应太过激烈,已经无法掩饰反胃的冲动。
李星澍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嘴上还不忘讨些便宜,“这是喜事啊!距离我们结婚也没过多久,你这么快就怀上了。”
安息又一拳揍上他的脸。
最近安息发现,对付李星澍的浪言浪语,动手比动口方便多了。
“不难受了?”李星澍揉揉脸,平静的问。
安息一愣,他……他刚才是在帮自己转移注意力吗?卧槽,换个方式不行吗?白挨一拳诶!
有些心虚,安息重新蹲回门后,继续监视那个男生。
但这时,男生的动作停了。他肥胖浮肿的身体缓慢转过来,正对门口,一张血淋淋的脸直冲进安息眼帘。
安息急忙旋身多进门后,李星澍拉过他的手肘,两人蹑手蹑脚的沿着墙朝最近的隔间走去。
脚步声响起,那个男生出来了。
就在他走出最里层浴室的同时,李星澍轻轻掩上了隔间的门。
整间浴室诡异的安静下来,好像没有任何活物存在。
安息和李星澍躲在隔间里,大气不敢喘。他们之前在门口看见的畸形学生全都没有攻击性,还很听话,以至于安息怀疑过,既然学生不会攻击他们,那么这场考试的危险何在?他们又该怎么去死呢?
答案就在这里。
这个学生很明显还抱有思想,他残杀自己的同类,沉醉于自虐,他把尸体沉浸浴池里,像在进行某种古怪的仪式。
脚步声又动了,逐渐靠近安息和李星澍所在的隔间。
安息死死抓着门锁,屏住呼吸。他猜测刚才这个男生是根据声音发现他们的,他俩打闹得太响了。毕竟李星澍以前可以徒手虐鬼,安息无所畏惧。
但这次李星澍却主动抓着他开溜。
安息:???大兄弟你变弱了??
脚步声路过隔间门口,逐渐远去,似乎那学生要往门外去。
安息长舒一口气,正想和李星澍打手势,胃部突然一震绞痛,呕吐的欲望席卷上半身。安息死命捂住嘴,也没能制住喉咙口憋出的一丝呻吟。
明明没有东西可以吐,却一直不停反胃,怎么回事?
门外的脚步声顿住,重新往回走。
安息:卧槽这种时候掉链子!妈的好气!
他现在不想吐了,但肚子里的痉挛却怎么都停不下来,剧痛使他不自觉的蜷缩起身体。即便痛得要死,安息也不敢松开捂住嘴的双手,他怕自己疼的喊出口,那才是真的完蛋。
但他的手却被人握住,温柔的从脸上取了下来。安息睁开眼,李星澍蹲在他面前,和他保持平行。李星澍似乎想要把安息扶起来,但安息摇摇头,制止了他。他现在就像一只惊慌中蜷起身体的刺猬,李星澍却想强行将他摊平。
安息疼的厉害,挣扎起来也没个度,他被李星澍半拉半扯的跪在地上,半条裤子都浸在水里,怎么都站不起身。
脚步声就在门外徘徊,门内的两人都不敢说话。
安息怀疑那个男生将手伸入他人腹部到处掏的时候,躺着被掏的那个人就像他现在一样痛。他一只手被李星澍拉着,一只手捂住肚子,低垂脑袋,冷汗直冒。
这时,安息感觉到李星澍放开了他的手,同样跪在水里,一把将安息揽入怀中。
安息:老子痛成这样,抱抱就有用了吗!
他本想嫌弃的挣开,还没来得及动,双颊就被捧住了,李星澍迅速吻了下来。
这是安息印象中,他们的第三个吻。
第一个吻缠绵诱惑,第二个吻凶猛肆虐,第三个则与疼痛相伴相生。
接吻的好处是,安息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腹部似乎没那么痛了。李星澍一边亲他,一边扶着他从地上站起来,两人的裤子都湿的七七八八,而且还不能换。
脚步声在门外持续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逐渐消失了。
当四周重归于寂静,安息推开李星澍,大口喘气,“趁、趁人之危,你别想、别想再亲我!”
李星澍:“好好好,不亲了不亲了,肚子还痛吗?”
安息:!!!
“好像……不痛了。”
“那走吧,你不想错过里面对吧。”李星澍指向浴池。
两人并肩踏入满是血水的公共浴室,安息第一眼看到掉在地上的某个东西。
“啧啧,用完就丢。”他站到那东西跟前,犹豫要不要用脚去碰它。
地面上的血水里,浸泡着一个人类的嘴巴。
“我建议你先来看看这个。”李星澍用一个手持式花洒勾住漂浮的尸体,把他拉到浴池边来。
安息走过去,诶了一声,略有惊讶,“尸体的嘴巴还在,地上那个哪儿来的?”
“从这里掏出来的呗。”李星澍指指尸体已经烂成一滩肉酱的胸腹。
“凶手一开始的动作是伸进去掏,后来简直在搅拌。”安息回忆之前看到的场景,恶心的感觉又泛上来了,“他在别人的胸腔和腹部内寻找嘴巴?这也太不符合逻辑了!”
“但他找到了,而且这个嘴巴能自己动。”
“我的天呐,还能更恶心一点吗?”安息感慨着,目光重新聚焦到尸体身上,“喂,这里怎么会有……”
他话没说完,李星澍转头看去,跟他一起愣住了。
刚才还空空一片、只剩血浆的胸腔内部,此刻却出现了一个黄色的信封。信封的样式和安息在寝室里捡到的一模一样。
安息捏着信封的角落,把它从血浆中抽出来。打开一看,里面依旧是一张白纸。信封半边浸泡在血浆中,都已经泡软了,白纸却干净如初。
安息和李星澍对视一眼,摊开信纸。
【某天开始,他们突然不能说话。某天开始,他们体内传出声音。某天开始,他们发现了嘴巴。他们在内脏中寻找嘴巴。】
这张纸的右下角,同样画着一个浅淡的旧印。
“这栋楼里的学生们不知做了什么,变得不能说话。有一天他们发现自己的体内可以孕育嘴巴,于是他们开始自相残杀。杀死别人,就可以在内脏中获得嘴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安息试图分析信纸上的信息,却感觉他在挑战自己的认知底线。
“这里的一切都不符合现有的知识范畴,我们在涉足一个全新的领域。”李星澍说。他不像安息那样抗拒,反而显得有些兴致勃勃。
安息看着他,表情复杂,“你现在看上去真变态。”
李星澍耸肩,“即便你觉得这里莫名其妙又难以理解,你也不会停下探索的脚步。知识使人疯狂,我们俩有什么区别?”
“嗯……有点道理。”安息将信纸重新叠好,塞进口袋。
当他再抬起头,眼中所见的世界,已经换了一个模样。
他仿佛进入了某个器官的内部。
这里还是公共浴室,但整个墙壁都被类似肌腱和筋膜的结构包裹,鲜红的覆盖了全部白瓷砖表面,血管穿梭于其间,如同茎蔓一般从墙壁中长出来,沿着水管攀援而上。浴池边缘也生长着血管和某种裙边结构,看上去已经完全和浴池融为一体,它们根本就是同一个生命。
被血肉包围于其间,安息几乎能听到脉搏跳动的声音。
反胃的感觉愈发强烈。
“走,快走!”他向李星澍交代一声,捂着嘴跌跌撞撞朝门口跑去。
出去可能遇见那个杀人凶手,但安息顾不上这么多了,这里让他感觉头晕目眩,再待下去他要发疯。
一鼓作气冲到走廊上,安息完全呆愣住了。
走廊也被蠕动的肉质覆盖,一眼望过去,就像是肠道或者食管。
安息眼前发花,精神彻底恍惚起来,一不留神踩到地面上的一个肉瘤,晃悠几下向前扑去。
幸好李星澍及时揽住了他。
“送、送我回去,我需要休息……”安息的声音轻到几乎不可闻。
李星澍将他拦腰抱起,嘴唇在他额头上微微一碰,“等你睡醒了,记得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在李星澍眼中,这栋宿舍楼依旧残破阴潮。
安息昏昏沉沉被抱回了最开始的六人寝室,李星澍将他安置在床上。睡神刚刚揪住他的小腿,寝室门口传来一阵杂乱的喧闹声。
安息被吵醒,超级不开心。他本来就有严重的起床气,现在大脑还在隐隐作痛,一种不可名状的惊惧时刻攫住他的心脏,安息感觉自己惶惶不可终日。
然而比他更加愤怒的是潘太太,她狠狠摔上房门,怒道:“你闭嘴!别再说了!”
被她怒骂的人自然是她的丈夫。
潘先生神色恍惚,眼睛都直了,似乎也不再眨眼。他被骂了也不生气,反而痴汉一样的贴近妻子的身体,抚摸着潘太太的脸庞,痴迷的说道:“你美的好像那幅的画像。”
“滚!我不像!”听到这话,潘太太头发都炸起来了,她歇斯底里的叫骂,用世上最恶毒的言辞诅咒丈夫快点去死。
但潘先生却不为所动,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似的,依旧痴迷的赞美着爱人。
安息躺在床上,把这场闹剧从头看到尾。
疯了,都疯了!
潘太太本来是个冷静而理智的女人,他们一家三人全依仗潘太太做决议。而现在,她仿佛一个疯婆娘。潘先生就更别说了,他的举动完全不似正常人。
见那两人终于吵累了,李星澍走过去和潘太太搭话。
“你们碰到什么了?潘先生怎么会变成这样?”
和李星澍对话的潘太太依旧是安息熟悉的模样,“自从他进入那个房间之后,就变得整个人都不正常起来。他不停地捧着我的脸,说我长得像楼管房间的画像。可我明明和那幅画像完全不一样!”
“哪个房间?”
“大厅旁边那个,宿舍管理员的房间。”
“哦。”李星澍故作思索,“我记得那个房间被锁住了,进不去呀。”
“是的,本来进不去。但我老公不知道从哪里搜来一把钥匙,他就开门进去了。然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你先生大概太爱你了。你看,他一直在赞美你的美。”李星澍试图宽慰她。
“别睁眼说瞎话了,他就是疯了。”潘太太说到这里,长叹一口气,“我也快疯了。你们呢,精神还好吧?”
“没事,轻微有些不舒服,毕竟在澡堂看见了恶心的东西。”李星澍的话真假参半。
潘太太很客气,“抱歉,打扰你们休息了。我会管住他的,你们睡吧。”
安息不知道他们还聊了什么,他很快进去了梦乡。
迷迷糊糊之间,他感觉到身侧的床铺塌陷,似乎有人在他旁边躺下,一只手搭在他腰间,温柔得仿若一场美梦。
他们在狭窄的单人床铺上肌肤相接。
……
第二天,安息被一声惊叫吵醒。
他皱起眉嘟着嘴,翻了个身拿手臂堵着耳朵,像个孩子似的赖起了床。不一会儿,另一双微凉的手帮他捂住了耳朵,有个声音在耳边轻声说:“你继续睡,我去看看。”
看什么?
谁在说话?
哦,刚才有人尖叫。
尖叫就尖叫嘛,最多是班里女生被虫子吓到了。
难不成还能发生什么恐怖的……哦shit!
安息猛地惊醒,他真是受不了自己的睡眠质量了,只要睡着就进入深度睡眠,天打雷劈也吵不醒,而且,早上醒来的时候,总是睡糊涂。
这种事在游戏里已经发生第二次了!
“什么回事?”瞬时被从梦里拉出来,安息的太阳穴突突的疼,他一翻身,看到李星澍躺在身旁。
难怪有点挤,不过也挺暖和,两人挤一挤度过没有被子的夜晚。
不对,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哪儿来的声音?”安息一边爬下床一边问。
“外面吧,听上去不远。”李星澍有些漫不经心。
安息穿上鞋就往外跑,“我先过去了!”
李星澍叹息一声,慢吞吞坐起身,“你总是这样,永远跑在第一个,还要拉上我。但是你知道的,我对除你之外的人与事,一概不感兴趣。”
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惊叫已经变成了一声声啜泣,女孩跪在地上,把脸蒙进坐在椅子上的人的膝盖之间,声音细的像小猫鸣叫。
另一边,阿纳托利和时髦青年二人合力,也只能勉强制住那个男人。男人手上拿着不知从哪里摸到的匕首和胶带,匕首上还在滴血。
“你美的好像那幅的画像……你美的好像那幅的画像……你美的好像那幅的画像……”
潘先生挣扎着,挥舞手中的匕首,眼睛却痴痴望向椅子所在的方向。
这里是楼管的房间。
本来放着画像的椅子上,现在端端正正坐着一个女人。
如果不是她穿的衣服,安息根本认不出她是谁。
潘太太此刻浑身染血,鲜血的来源是她的脸。
那已经不能算做脸了。
那张脸上,苹果机部位的肉被削下来,用胶带黏在两腮处。本来上挑的眼尾被狠狠向下割开,变成一双下垂眼。额头上划了几道血痕,大概用来充当抬头纹。下巴被削去一块,法令纹被割出深深的两条痕迹。凶手可能一开始想过对付鼻子,但失败了,于是鼻子整个掉下来,又被用胶带粘回去。
面目全非。
却有点像一个人。
潘先生把他的妻子雕成了画像的样子。
“你美的好像那幅的画像……你美的好像那幅的画像……你美的好像那幅的画像……”
他的口中仍然不停念叨这句话,眼神中满是痴缠,却已经疯了。
那幅画呢?被放到哪儿去了?
安息转遍整个房间,终于在窗帘后找到了那幅画像。
画中的女人却变了一个样。
她浑身上下唯一暴露在外的脸部长满口器,不仅仅是人的嘴,还有动物的,鱼类的,甚至昆虫的。那些口器密密麻麻,在安息的注视下快速开合,发出不规律的磨牙声。
早已丧失理智的潘先生发现了画像,他的双眼中竟然闪烁出无比狂热的光,嘴角上咧,露出了一个像是笑容的弧度。
而安息的意识逐渐飘散,脑海中仿佛有狂乱而污秽的图腾一闪而过,他的胃部又开始抽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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