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 你伺候过元宝的娘亲”溶溶强抑着心里的情绪, 追问道。事关重大,她必须问清楚, 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疑点。
翡翠颔首。
“千岁爷那会儿还有别的女人吗”溶溶又问。
翡翠摇了摇头, “爷一直以来都只有一个女人,以后”剩下的半截翡翠没有说, 眼前这位,很显然以后会是爷的女人了。
“只有一个你是说千岁爷只有一个女人千岁爷,他那样的身份,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你说元宝的娘亲就是你伺候的那位小主她她是什么身份”溶溶连连追问,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大堆,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许多。
翡翠不知道溶溶为何情绪激动, 原本不愿意再多说, 但对上溶溶似乎闪着泪光的眼睛,多少有些不忍,只继续道“爷并不喜声色, 身边的确只有一个女人,就是元宝殿下的娘亲。她出身不高, 是敬事房指派到爷身边的司寝女官,但她是个很好的女子。她去了之后,爷消沉了许久。”
元宝是被一声刺耳的尖叫吵醒的。
声音听着有些耳熟,他爬起身, 想看出什么事, 眼睛却怎么都睁不开。
倒是能听见低低的啜泣声。
谁在哭啊, 元宝揉了揉眼睛,长长的睫毛糊在一起,仍然睁不开。是父王在哭吗不对,他不在东宫,而是在溶溶姑姑的家里午睡。
溶溶姑姑在哭
元宝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这才看见溶溶背对着自己坐在榻边,肩膀一抽一抽的。
“姑姑,你怎么了”元宝急忙往榻边爬过去,状若小狗一般。
溶溶听到元宝的声音,急忙把脸捂住“没事,我没事。”
元宝想去帮溶溶抹眼泪,却够不着溶溶的脸,听着溶溶吸鼻子的声音,元宝心疼极了。
“姑姑,你别哭了。”
“嗯,嗯,我不哭了。”溶溶拼命抑制自己的眼泪,拿袖子把眼泪全擦了。看着眼前肉嘟嘟的元宝,完全不敢相信方才翡翠的话。
元宝是她的孩子么
可是元宝的鼻子既不像太子,也不像自己,而是像胡人啊。
但翡翠都说得那么明白了,那必定不会有错。况且皇上给元宝取名“刘璟”,不是巧合,一定不是巧合。
“元宝,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唔。”元宝用力地摇了摇头,见溶溶回过神开始关心自己了,稍微放心了一点。
“姑姑,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元宝问道,“你做的什么噩梦,你告诉我。父王说,如果做噩梦,一定要把噩梦讲出来,这样下次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溶溶回过头,看见元宝一本正经地劝慰自己,心里柔软成一片,眼泪又不自觉地流下来。
这是她的孩子啊
不是什么穿来的魂儿,这是她怀胎七月生下来的孩子,是从她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
她怎么那么笨,见到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出来,要不是孩子先认出了她,要她自己找,恐怕找一辈子都找不出来。
溶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紧紧地抱着元宝,“呜”地一声大哭出来。
元宝被溶溶紧紧地箍在怀里,却一点也不觉得难受,他喜欢被溶溶这么紧紧地抱着,很温暖,很踏实。
他想起以前那些无法入睡的夜晚,他睁开眼睛,想寻找的就是这么一个温暖踏实的怀抱。
他哭,他闹,所有人都在哄他,可是没有人可以给他这样的怀抱。
就算是父王也不能。
元宝鼻子一酸,忽然也有点想哭。
“溶溶,出什么事了吗”屋子外面,薛小山听到哭声,着急地敲了敲门。
翡翠看了一眼抱在一起流泪的一大一小,走过去开了门,站在屋外将房门拉上。
“溶溶出什么事了吗”
“没出什么事,就是我同姑娘聊天时,说到了一些伤心事,姑娘可怜我,所以流了眼泪。”翡翠解释道。
薛小山虽未完全相信,可溶溶躲在屋里哭,他也不好进去安慰,只能作罢。
元宝记得以前他哭的时候,父王会抱着他,一边安慰他,一边给他轻轻拍背。他学着父王的模样,伸出胖乎乎地小手拍拍溶溶的背。一边拍还一边说“姑姑别哭了,谁欺负你,元宝去帮你出气。”
溶溶一直想控制自己不掉眼泪,可听着元宝的劝慰,哭得更厉害了。
这么好的孩子,居然是她生的
其实重生以来,溶溶心里是有不甘的,她生平从未作恶,便是甚少行善,行事也多与人行方便。前世老天爷让她那般惨淡收场,实在有些不公。
可现在,有人告诉她,元宝是她的孩子,这么漂亮这么聪明,品性还如此温柔善良。
溶溶忽然觉得,老天爷还是待她不薄的。
元宝一直静静依偎在溶溶怀里,等到感觉到溶溶的身体没那么抽抽了,才小心翼翼地问“姑姑,你这么伤心,是因为父王欺负你吗”
他
溶溶方才满心满意都沉浸在得知元宝身世真相的惊喜中,此时听元宝提起太子,心情刹那间变得复杂起来。
众人口中那个太子一直心心念念忘不了的女人是自己
溶溶觉得难以想象。
从前她跟太子,火热自然是火热的,但仅限于那事。
除此之外,太子对她一向都是爱答不理的。
有一次,她侍奉他沐浴,一时情动起了玩心,拿手指在他背上写他的名字。他转过身,深深地盯着她,盯得她心里发毛,低下头一句话都不敢说,从此再也不在他跟前耍什么小花样。
这样子冷冰冰的一个人,会一直记挂她
溶溶不信。
难不成是因为元宝生得聪明可爱,所以念起了她的好
哼,如今她有了懂事乖巧的元宝,他记不记挂也不重要了。
元宝见溶溶呆呆的,以为真的被自己说中了,抱着溶溶使劲儿撒娇,“姑姑,父王不是坏人,他就是就是有时候脾气不好,你看在他受伤了份上,别生气了好吗”
溶溶回过神,看着元宝的模样越看越喜爱,抱着元宝的脸亲了两口“不生气,不生气了,我只要有元宝陪着,别人干什么我都不生气。”
“真的”元宝眼睛一亮,旋即又嘟着嘴道,“可是姑姑,早上你生气的时候就不管元宝了。”
“以后不会了,以后就算他赶我,我也不走。”
元宝是她的儿子,以后她哪里都不去,要在元宝身边好好的守着,直到他长大。若是真的离开,那也得等到元宝娶妻的时候才行。
这是她的元宝,她的刘璟。
“姑姑,那你今天跟我一块儿回东宫吗”元宝趁热打铁问。
今天
她才跑出来就回去吗
溶溶觉得有些没面子,只好道“姑姑的祖母你瞧见了,她身子还不太好,姑姑要留在家里照顾她几天。”
“那好,我陪姑姑照顾太奶奶。”
“你不回东宫”
“不回,”元宝骄傲地扬起下巴,“出来的时候我就跟父王说了,姑姑不回去,我就不回去。”
溶溶揽着元宝,她自是想带着元宝在这边住,省得瞧见太子又害怕他要做什么。可上回谢元初说刺客是冲着元宝来的,不免叫溶溶有些担忧。
元宝一向敏锐,溶溶一不说话,他立马就察觉到她有心事。
“姑姑,你在想什么”
溶溶看着元宝,怎么样脸上都是笑。她伸手点了一下元宝的鼻子,“姑姑在想,这里没有守卫,万一有坏人来,姑姑不会武功,保护不了元宝。”
“不用担心,翡翠姑姑会武功,她可以保护我们。而且,”元宝压低了声音,“琉璃姑姑也在,她会悄悄保护我们的。”
难怪太子让元宝一个人跑出来了,原来是让琉璃跟着的,溶溶稍稍安心,又道“若是东宫来人接你了,你就乖乖跟着他们回去,你放心,姑姑答应你,你若回去了,过两日姑姑也回去。”溶溶吃不准太子对元宝跑出来是什么态度,若是元宝执意不归,惹怒了他,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动静。
眼下正是元宝要进玉牒的关键时机,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元宝懂事地点了点头,伸手把溶溶脸上的泪痕都抹掉,“姑姑,你哭了那么久,是不是累了,要不我们睡午觉吧”
“好。”溶溶让元宝坐下,自己起身打了水擦脸,又给元宝擦了手,把翡翠送来的包袱打开,拿出里头的寝衣给元宝换上,两个人一起躺了下去。
元宝很快闭上的眼睛,溶溶看着他睡着了,这才自己睡去。
然而当溶溶睡过去没多久,身边的小团子就窸窸窣窣地爬起来,自己下床套上鞋子,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
翡翠正坐在院子里剥花生,元宝一看见她,立马朝她做了个“嘘”的手势。翡翠忙放下手里的花生,擦了擦手,走过去小声道“姑娘呢”
“睡着了,翡翠姑姑,你帮我开一下门。”
“殿下要出去”
元宝点了点头,“我得去找王安,父王还等着回话呢”
翡翠瞧他身上衣着单薄得很,忙道“殿下要传什么话只管跟我说,可别着凉了。”
元宝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凑到翡翠耳朵前说“让王安回禀父王,就说溶溶姑姑没生气了,我陪姑姑在这边住几天再回东宫。”
坤宁宫。
皇后午睡起来,安茹就呈上刚泡好的薄荷香茶。
这茶是白茶打底,加了一片薄荷叶,既提神又醒脑。饮过几口之后,午睡后的困乏便一扫而空了。
“娘娘,太子殿下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叫他进来吧。”
皇后吩咐完,美滋滋地看着面前的七八碟糕点,这是她专门吩咐御膳房做的,有九层糕、马蹄糕、豌豆黄,还有蛋黄酥、水晶糕,全是元宝素日爱吃的。
如今她没什么爱好,就喜欢看着元宝吃东西。
“娘娘。”
安茹领着太子走进坤宁宫内殿,皇后抬头只看到太子一人,顿时蹙眉“元宝呢”
“去庄子上玩了。”
“庄子哪儿的庄子。”
“儿臣的庄子。”
皇后一脸可惜地看了一下面前的糕点,“哼”了一声“便宜你了。”
太子也不客气,伸手捡了一块儿水晶糕。
御膳房到底是御膳房,这水晶糕做得晶莹剔透,吃起来弹性可口。
“这糕点师傅不错,母后若心疼元宝,把这师傅赐给儿臣。”
皇后仰起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太子“是心疼元宝呢还是心疼什么别的人。”
顿了顿,皇后道“这阵子你从内务府拿了多少东西,别以为本宫不知道,江宁织造统共送了五匹云锦进宫,本宫才留一匹,你也拿一匹。这衣裳你给元宝做了”
“给元宝做了个背心。”太子淡然道。
皇后见他装傻,顿时冷笑,“罢了,说了不管你,我就真的不管你,反是你心里要有数。从前的事谁也怪不着谁,可如今你就要大婚了,可不要再弄大一个肚子。”
弄大肚子
倒是想,可惜没门儿。
“母后放心,儿子知道了。”
“今儿找你过来,是为了说说元宝进玉牒的事。我原想着在东宫热闹热闹,可一转念,如今东宫还没有能主事的人,要不还是在宫里办。”
“不必劳烦母后,就在东宫办。”
皇后叹了口气,终是点了点头,“这样也好,东宫太久没有热闹过了。我让安茹去东宫,帮着你打点一下。”
“多谢母后。”太子说完,见皇后眸光闪烁,便问,“母后有话不妨直说。”
皇后静默了片刻,方才道“你外祖父听说元宝要进玉牒了,也想凑个热闹。”
“儿臣听说外祖父近来身子不大好,已经许久没出门了,怎么还会把话递到母后跟前来到底是外祖父的意思,还是其他人的意思”
“他毕竟是你外祖父。”皇后听出太子语气不善,一时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叹道,“他一把年纪了,就元宝这么一个外曾孙,总该让他瞧瞧。”
太子冷笑,“母后可还记得,当初他老人家是怎么指着我的鼻子骂的,难道母后不记得了么儿臣把丑话说在前头,进玉牒是元宝的大事,若是外祖父故技重施,休怪儿臣不孝。”
“你放心,若是他当真如此待元宝,本宫第一个不依。”
“既然母后如此笃定,儿臣拭目以待。”说罢,太子站起身,拂袖而去。
走出坤宁宫,福全上前问道“爷,咱摆驾回东宫”
回东宫
元宝不在,她也不在,回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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