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荣眼见这谭婆子是几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 心里顿时火大, 只她瞧着王宜兰愁眉深锁,便有心替主子分忧, 喝道“来人, 扶谭妈妈去后面吃茶。”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人, 欣荣才凑到王宜兰跟前,“夫人, 您说这薛溶溶屋里的人是谁呢会是”
王宜兰当然知道最有可能跟那个贱人在屋里苟且的人是谁, 但她的自信心不允许她让欣荣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咬牙道“把晚上蒸的那碟子杏仁栗子糕给世子送去。”
那碟子杏仁栗子糕原本是打算孝敬翟氏的, 现在嘛
还是主子英明, 送碟糕点过去,既不会惹世子厌烦,也不会打草惊蛇。欣荣心领神会,当即遣了小丫头往谢元初的书房送东西。
主仆二人焦灼地等待了半柱香后, 小丫头就拎着空食盒回来复命了。
“夫人, 世子正在书房里练字, 看到夫人送的杏仁栗子糕很喜欢, 说正饿着呢”
“知道了,下去吧。”欣荣挥了挥手, 心底嘀咕开了,转过身就换了副神色,“夫人,您看这事是不是有些蹊跷啊, 这死丫头屋里的人居然不是世子。”
听到不是谢元初,王宜兰到底还是欢喜的,甚至有一点得意。她挑了挑眉,横着眼睛看向欣荣,“不是世子难道不好吗”
身为女人,哪个希望自己的男人身边有女人,便是知道谢元初不心悦自己,但自己也是他唯一的女人。先前以为谢元初在薛溶溶那里跟她厮混的时候,王宜兰的心别提多难受了。
也是听说了谢元初还在书房,才觉得缓过劲儿来。
“好事,当然是好事。”欣荣不笨,愣了一下旋即立马明白了王宜兰的意思,笑道,“世子爷行事素来规矩,薛溶溶一日没抬姨娘,世子爷一日不会碰她。不过今日这事该如何处置呢”
“还能如何处置”王宜兰一脸的轻松,眼神中尽是快意,“偷人都偷到侯府来了,如今是我当这家,这些伤风败俗的事情绝对不能姑息。欣荣。”
“在。”
“叫上五六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带上绳子抹布随我一同过去看看这对奸夫银妇。”
欣荣点了点头,又道“那奸夫不知什么来路,要不要叫上府里的侍卫”
王宜兰想了想,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那就叫吧,动静闹大一些也好,省得他天天把一些下作玩意儿当成眼珠子一样宝贝。”
欣荣当然明白王宜兰的心思,在一旁听得直点头,动作麻利地安排起了人手,不过片刻功夫就把人召集起了,气势汹汹地朝薛溶溶的耳房去了。
荣康院这边的人马前脚浩浩荡荡地出了院子,琉璃后脚就进了谢元初的书房。
躲在溶溶的耳房外朝谭婆子扔小石子的人正是琉璃。她在暗处瞧着谭婆子惊慌失措的跑开,有些不放心,悄悄跟了上去,正巧碰见谭婆子被人带进了荣康院。等到荣康院这边的人马出动,她立即到了谢元初的书房。
此时谢元初早已把书房里的丫鬟遣散,只留了新竹伺候。
“什么事啊值得我们琉璃姑娘大驾光临”谢元初并未放下手中练字的笔,反而拿着笔饱蘸了浓墨准备再写一张。
琉璃上前道“殿下在薛姑娘房中,世子夫人想是有所误会,带了许多人往薛姑娘那边去了。我怕引起更大的误会因此没有出面阻止,还请世子前去同世子夫人说一下。”
王宜兰去了
谢元初抿唇。这事他不意外,先前王宜兰派人过来送杏仁栗子糕的时候他就料到了。
不过王宜兰的动作比他想象得更快。
“去就去了吧,殿下什么身份,还能被这点阵仗吓到”
看着谢元初轻描淡写的模样,琉璃自是不满,“世子若是不管,我这等粗笨之人去了,只怕会伤了世子夫人。”
谢元初对琉璃的威胁恍若未闻,反而冷不丁地抛出另一个问题“琉璃,殿下上次这么亲近一个女人是什么时候的事”
上一次
琉璃的心中划过一抹不忍和难过,只是面上没显露出分毫,“主子的事情做下人的管不着。世子的意思我明白了,世子要怎么做我管不了,我自有我的行事方法。扰了世子练字的雅兴,告辞。”
也不等谢元初再说什么,琉璃转身离开了。
新竹见状,迟疑地看向世子“琉璃不会真对世子夫人动手吧”
“她又不是傻子,站在那里由着琉璃打。”谢元初的心思全没有在这件事上,他扔下毛笔,“你带着人去把那边围起来,不相干的人不得靠近,至于过去了的人,今夜过后一个都不能漏下。”
“是”新竹抱拳应道,迟疑了一下,道,“世子当真不出面”
“去,我当然去。”谢元初看起来有些兴奋,几乎要拍起手来,“这么精彩的捉奸大戏,我岂能错过,真想看看那冰山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啊”溶溶一声痛呼过后,太子忽然停手了。
溶溶的膝盖经他点过之后,原先看起来已经无虞的地方又重新肿了起来,饶是他已经收了手,仍旧疼得龇牙咧嘴,“嘶”
“外头来人了。”太子平静的说。
“谁”经他这么一说,溶溶才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确实吵吵嚷嚷的,而且声音越发的大,像是越走越近了。
溶溶登时吓了一跳,又不知是何因由。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了不至于,自己什么身份,哪里能劳动这么多人,那这些人是冲着太子来的不,他们不敢,那溶溶忽然明白,外头这些人是冲着自己和太子来的。
隔着耳房的小窗棂,看得出外面晃动的火光。溶溶本能地想叫太子从后面跳窗逃走,他武功卓绝,外头那些婆子绝对发现不了他,但她知道他自恃身份,绝对不会跳窗而走。溶溶本以为这群人要破门而入,谁曾想却都在院子里站定了。
她疑惑地看向太子,太子仿佛外面什么人也没有一般,只面无表情地将天罡断骨膏的瓷瓶盖好放回溶溶的枕边。
“啊”院子里传来几声惨叫,有男有女。
“薛姑娘正在休息,还请诸位不要进去打扰姑娘静养。”溶溶正在诧异,耳房外响起了琉璃温和的声音。
琉璃一直守在外面
溶溶吃了一惊,旋即又苦笑,太子这样的身份,去哪里不会带着人呢
“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侯府”这是欣荣的声音,虽一如既往的尖利,却明显有些虚张声势底气不足。她不懂武功,却是知道死活的,琉璃手上那几颗小石子,随手就能要了她的命。
溶溶心里砰砰敲着边鼓,果然是荣康院的人杀过来了吗怎么往日琉璃上药的时候没事,今日太子一到她们就来了都要赎身离府了,怎么还人找上门来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的人绝不能被打扰,否则谁也担待不起。”琉璃声音温柔,却自带着一股威严,她不疾不徐地说出这几句,一时之间竟然把气势汹汹来捉奸的人都镇住了。更何况,她方才似乎动都没动,便用几颗小石子将冲在前面的家丁打断了腿,王宜兰身边不过剩几个婆子女眷,谁也不敢上前。
“薛溶溶一个贱丫头,也敢拿乔做大,世子夫人在此,有什么担待不起的”欣荣尖声吼道,“你到底是谁擅闯侯府,你可知道是什么罪”
“嘴巴放干净一点。”琉璃定定说道。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天然的威慑,众婆子丫鬟看到被打倒在地起不来的小厮,一个个都噤了声。
琉璃不再理会欣荣这个刁奴,目光转向王宜兰,朝她福了一福,“世子夫人,兹事体大,还请夫人问过世子再行定夺。”
王宜兰咬牙一声没吭。
她知道贱人和奸夫就在房子里,本可以直接把他们揪出来,偏偏这么一个小丫头挡在前面,几颗小石子把他们这十几号人都拦在了外面。
溶溶在心里嘀咕着,太子武功高强,偷偷进侯府必不会叫人察觉,怎么会
“你叫得太大声了。”太子似看穿了她的疑惑,不轻不重的点了一句。
溶溶脸一红,刹那间就明白过来了。
往日琉璃给自己上药都是轻手轻脚的,她来无影去无踪,别人自然无迹可寻。今日太子为自己上药,手法大变,疼得她难以自抑,那一声声喊叫时高时低、时缓时疾,必然叫人听了去误以为她在偷汉子。
然而这个念头一出,溶溶忽然又觉得不妙,原身还是个黄花闺女,怎会知道那事会发出这种东西。自己贸然脸红,岂不是在太子跟前露了马脚
当下溶溶不敢再言语,只努力平复心绪,不敢再去看太子的眼睛。
“元宝很想你,想接你进东宫。”
溶溶愣了一下,这才缓缓看向太子。每次一提到元宝,他那张冰山似的脸庞就柔软了许多。
“我这双腿,是元宝殿下保住的,往后我会日日夜夜替元宝殿下祈福的。”
元宝虽然不是溶溶的孩子,但溶溶希望元宝能平安喜乐的长大,连带着溶溶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儿的份。毕竟他们是兄弟,除了溶溶,元宝也是他最亲近的人。
“你真的不想进东宫”太子又问。
“殿下是来为元宝殿下做说客的吗”溶溶哑然笑道。
太子浑不在意溶溶话语中戏谑的口吻,淡淡道“若是元宝高兴,做说客也无所谓。”
正是如此了。
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她喜欢眼前这个男人,喜欢元宝这个孩子,也很为太子和元宝的父子情感动。然而她每次看到太子和元宝在一起,总会情不自禁的想起自己的那个孩子。
若元宝殿下是太子的眼珠子,那她的那个孩子算什么景溶命如草芥,从不敢奢望在太子心目中留有一亩三分地,可那个孩子总算是有太子的血脉,怎么就不能活着面对太子,溶溶真的很想问,他会不会偶尔想起那个从未见过天日的孩子。
不公,老天不公
“是我无福伺候皇孙殿下。”眼睛隐隐有些湿润,溶溶垂头低声道,她并无质询太子的勇气。
太子并无其他的劝说,溶溶只看到玄色衣裳从余光中晃了一下便消失了。
她飞快地拿袖角掖了眼泪,看着太子径直走向房门,一时情急,忍不住道“殿下,外面的人还没散。”
“孤会怕他们么”太子不为所动,站了起来。
溶溶见他似乎要出去,急忙出声阻拦“殿下身份尊贵,若是出去,岂非抬举了他们”
“那你想怎么样”
外间的辱骂声虽然小了许多,但并没有停止,溶溶听着那些话语,脸庞一红。“夫人闹出这么大动静,世子很快就能收到消息,他过来自然解围了。”
太子忽然笑了,他是个很难得会笑的人。
一则他居于庙堂之上,身份地位不容许他喜怒形于色,二则他见惯人间富贵,即使是达官贵人仰望一辈子的东西,对他来说也不过寻常,是以世间能令他开怀的东西,并不多。
前世在东宫,她只见过一次,这一世在温泉庄子,倒是见他笑了好几次。无一例外的,这些笑都不是冲着她。
哪怕是眼下二人独处的耳房,他的笑不是为溶溶而笑。
“谢元初若真心想来解围,外头那些人根本走不到这里来。”
溶溶默了一下,忽然明白了谢元初的用意。谢元初一直想把自己献给太子,若是能利用这些人坐实她与太子暗通曲款的传言,她想不进东宫也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她果断起身往外走去。谢元初不来阻止,她来阻止。
刚走两步,手腕便被人轻易捏住。
回过头,对上的是太子漆黑沉静的眼睛。“这腿你不要了”
先前在榻上躺着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站在地上,膝盖那种犹如万千蚂蚁在啃噬的感觉又卷土重来。
“他们口口声声说我是银贱妇,我总要出去一下”
话音未落,溶溶只觉得身上一轻,身体忽然凌空,片刻的呆愣过后,一股熟悉的龙涎香味道钻进鼻子了。
他喜欢龙涎香,但他不喜欢大肆熏香,只有离得近了,才能闻到他衣裳上的一点味道。
溶溶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前世在他怀中慵懒的时光,完全没意识到,太子抱着她向外走去,一脚踹开了耳房的门。
人影攒动的小院倏然静了下来。
院子里簇拥的婆子丫鬟起先一直叫骂着“奸夫银妇”,想知道薛溶溶在跟谁通奸,这会儿奸夫出来了,她们全都像被神仙点了石头怔住了。
原先在荣康院的时候,他们只知道是书房的大丫鬟薛溶溶偷汉子,他们要来抓奸。原想着要么是偷府里的侍卫,要么就是跟世子
然而现在抱着薛溶溶出来的这个男人怎么说呢,饶是这些人只是侯府的下人,都能看得出这个人绝非寻常人,指不定是跟世子平起平坐,甚至比世子身份还要最贵的人。
尽管他只是抱着薛溶溶站在耳房门口,尽管火光晦暗找不清他的脸庞,尽管他只穿了一件平平无奇的玄色袍子,但所有人都被他这种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势镇住,没有人敢说只言片语,没有人胆敢轻举妄动。
王宜兰是个例外。
她是见过太子的,当初她和谢元初成亲的时候,太子曾亲自到侯府恭贺。储君道贺,即使是新妇也要上前拜见。太子这样神仙人物,见过一次自然不会再忘。
嫁进侯府之后,小姑子谢元蕤无数次向她诉说对太子的衷肠,她觉得可以理解,毕竟,谢元蕤从小就认识了这样的男子,哪里还能瞧得中旁的那些。
然而现在,神仙一样的太子居然从那间狭小低矮的耳房里走了出来。
王宜兰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普天之下,谁还能有这样的气度。
此刻的溶溶是懵的。
她万万没想到太子居然会把自己抱出来,她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不敢去看院中其他人。只是这种令人窒息的安静让她非常难受。
“夫人,要去叫护卫吗”欣荣在王宜兰身边请示道。
王宜兰挥手就是一巴掌,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只是她心里还存着一丝清明,眼下这种情形,她不知自己该不该点名太子的身份。
欣荣的脸被打得火辣辣的,然而她跟随王宜兰多时,脑子也转得极快,立即跟随王宜兰跪下。
她一跪,跟在她身后的丫鬟婆子顿时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有机灵一点的跟着王氏跪了下去,其余人缓过神来,很快跪了一地。
“没想到侯府的晚上如此热闹。”太子的目光只在王宜兰停留了一瞬就移开了,他唇角微扬,看向院子外头,“自家热闹也要看”
谢元初笑嘻嘻地从院子外面走进来,朝太子行了一礼,“侯府哪有什么热闹,还不是贵客临门蓬荜生辉才有的热闹。”
嬉笑过后,谢元初冲身边的新竹使了个眼色,“送夫人回房,其余人带下去。”
“是。”
新竹既是谢元初的长随,也是他的贴身护卫,他素日不同府中人来往,一向沉默寡言,但众人心里都有些怕他。毕竟,一旦他出现了,就代表谢元初要做些什么。侯爷和侯夫人早就不管侯府的事务了,谢元初虽是世子,却是侯府真正的主人。
“夫人,请。”新竹走到王宜兰身边,恭敬地说。
他的话说得客气,王宜兰却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木然从地上站起来,跟着新竹往外走。
王宜兰走出院子,这才发现院子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二三十个护卫。她认得出,这些护卫平日里看家护院的那些人,而是听从新竹号令随谢元初外出的人。她和新竹一出来,那些护卫便鱼贯而入。
“姑娘”院子里传出一声尖叫,是欣荣的声音,王宜兰只听到了一个清晰明亮的“姑”字,“娘”只发出了一个“嗯”的声音,还没说完就没了声音,像是被人捂住了嘴。王宜兰惶恐不安地转过身,想去看院子里的事,新竹一步挡住了她的目光。
王宜兰怒道“把欣荣放出来,让她跟我回荣康院,她伺候了我十几年了,是我娘家的陪嫁丫鬟,我离不了她。”
新竹没有回答王宜兰的问题,只是低声道“夫人,不要让世子难做。”
“让他难做”王宜兰瞪大了眼睛,就在他们俩站在院外对峙的片刻,院里的护卫押送着那堆丫鬟婆子出来了,每个人嘴里都塞着东西喊不出声,手脚更是被捆得跟个粽子似的。
欣荣是第一个被押出来的,看见王宜兰,拼命用眼睛向她求助,押她的侍卫抬手一个手刀就把她打晕了。
王宜兰眼睁睁看着一行人从自己跟前走过,忽然怒极反笑,然而笑中无比苦涩,“你们早就知道屋子里的人是殿下对不对你们故意等着我惹出祸事,看完戏才出来,谢元初当我是什么是耍猴的吗”
新竹面无表情,低声道“夫人,世子并不知道殿下会从屋里走出来。夫人请放心,世子不会伤她们性命的,只是他们言辞辱骂过激,往后不好再呆在侯府了。”
“当真”王宜兰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神色才回复几分,“欣荣是我陪嫁丫鬟,你把她送回我娘家好吗”
新竹想了想,这事并未与谢元初的意思相忤,遂点头应下,“夫人放心,我记下了。”
王宜兰这才抹了抹泪,跟着新竹往荣康院回去。
溶溶的耳房前,刚才还呼呼啦啦的一大群人,转眼间就走空了。
太子将溶溶抱回榻上放下,复又走了出来,依旧站在廊下,微扬着下巴看着谢元初。琉璃则隐去身影又回到了阴影处。
“殿下。”谢元初重新向太子行礼。
太子嗤笑一声,从廊下走下来,同谢元初一起向外走去。
“但凡你心里还有殿下二字,也干不出这种事。”
谢元初嘿嘿笑了两声,知道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被太子看穿了,也不装相狡辩,理直气壮的说,“谁叫殿下有小心思还不肯承认我只能出此下策。”
“承认什么”太子问。
谢元初一时哑然,心里更加不以为然,以储君之尊跑到侯府的下人房里,被他抓个正着还在嘴硬。
不过太子是君,君要嘴硬,臣也不能逼迫,谢元初只好笑了笑,“溶溶的卖身契我已经还给她了。”
“嗯。”太子用鼻子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见他如此淡定,谢元初忍不住问,“你真打算放她走”
“她是良民,去留由己。”
“那元宝呢元宝可是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谢元初追问道。
似乎提到了元宝,太子的声音才稍微变了一点,“她并不喜欢元宝。”
谢元初沉默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才憋出一句,“可你还给她送天罡断骨膏。”
“龌龊,”太子“哼”了一声“元宝要我治好,我自然要治。宫里不缺治伤药膏,但她的膝盖是寒气侵体,这世上没有哪种药比天罡断骨膏更合适。”
谢元初听得愈发郁闷,却不得不说太子有理,忍不住想,莫非他至始至终真的没有想过要溶溶
“今日你可把你的夫人得罪狠了。”太子轻描淡写道。
谢元初一愣,一时苦笑,“倒没想那么多。我”
“你我交情不必多说,总归你是为了我,不过元初,你自己的日子也得过好了才能对我指指点点。”
谢元初讷讷,竟无言以对,一时也有感于太子的细心,沉沉道“其实你这样也好,至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太子没有再说话,谢元初也不知说什么好,迟疑片刻方开了口,“殿下,今夜那些刁奴能不能讨个天恩,饶他们一命”那些刁奴并不知道自己骂的人是谁,说到底也是奉命行事,并未铸成大错。
“可以,都记在你的账上。”太子冷冷道,“毕竟这是你出的下策。”
谢元初讪讪,一路护送着太子出了侯府。
府门外,一辆青帷马车早已停在那里。
即将跳上马车的时候,太子忽然回过头,不疾不徐地说,“在我气消之前,不得踏入东宫半步。”
果真还是惹怒了他。
谢元初只好拱手道“臣知罪”,看着太子跳上马车,目送着马车消失在夜幕中。
车驾回到东宫的时候已经临近子时,寝殿中的灯熄得七七八八了,太子示意值夜的宫人不要出声,自己褪去鞋履,悄无声息的走进寝殿,靠近龙榻的时候,榻上一团黑影动了动,飞快朝太子扑过来。
“父王。”
太子一把抱住了撞向自己的棉球,放到龙榻上,像剥桔子一般将里面的元宝剥了出来。
“睡不着”
元宝嘟着嘴点头,圆乎乎的脑袋直往太子的怀里蹭。他出生的时候并未足月,是以从娘胎里就带着弱症,睡眠极浅,常做噩梦,稍有响动便会惊醒。小时候一晚上四个嬷嬷轮换着带都累得不成样子,后来偶然发觉小皇孙放在太子身边时,睡得特别安稳,自那以后的每一晚,都是太子亲自带着元宝就寝。
“对不起,是父王回来晚了。”
“父王不用对不起,”元宝满脸地兴奋,他抱着太子的胳膊,仰着头巴巴地问,“父王,溶溶姑姑答应来东宫了吗”
太子看着元宝充满期待的小脸,摇了摇头。
元宝顿时泄了气,仍旧不死心的问“你有没有跟她说,我要娶她,她到东宫不用做奴婢。”
太子被元宝的话惹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又摇头。
“父王为什么不说”元宝执着的问,肉拳头握了起来,显然有一点生太子的气了。他坚信,只要跟溶溶姑姑说了自己要娶她的事,溶溶姑姑一定会来东宫的。
太子捏了捏元宝的小拳头,心中柔软无比,“元宝的愿望是不是等长大以后想娶谁就娶谁”
“嗯,”元宝用力点头,点完之后马上认认真真地补充道,“我想娶的人就是溶溶姑姑,不,我想娶的人是薛溶溶姑娘。”
“那父王可以告诉你她的愿望是什么。”
“是什么”元宝的好奇心果然被勾了起来。
“她的愿望跟元宝一样,她希望自己想嫁给谁就可以嫁给谁。”
太子这话说得深奥了些,元宝一时没明白话中了意思。好在他是个极聪明的孩子,愁眉苦脸地想了许久,终于从太子话中的弯弯绕绕里明白过来了,可脸上还是难掩失落之色,“那溶溶姑姑不想嫁给我吗”
“父王也不知道,不过,若是她愿意了,父王定然会接她进东宫。”
“哦。”
父王定然会接她进东宫元宝觉得父王不是在说要把溶溶姑姑接过来给自己做妃子,正想说点什么,浓浓的困意袭来,眼睛挣扎了几下就彻底闭上了。
今晚元宝等他太久,早就熬不住了。
太子扶着元宝躺好,替他掖好被角,也在元宝的身边躺下。然而躺了一会儿,却兀自睁开眼睛,翻身披了衣裳坐在榻边。
寝宫中的边角燃了一盏羊角宫灯,灯影攒动,将他的侧影拖得很长。
在他眼里和心里阴魂不散的,是一条亵裤。
一条薄薄的、粗劣的亵裤。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开了侯门金枝的预收,感觉大家都不是很感兴趣,看到留言说喜欢景溶的设定,忽然开了一个脑洞,想写一个敬事房悠闲日常,一个小宫女在敬事房里悠闲当差,没事吃吃瓜、看看戏,顺便谈恋爱的日常故事,如果大家喜欢的话请预收支持,如果敬事房的预收高,就先开这一本,谢谢本章继续掉落红包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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