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门庭若市的文家, 如今门可罗雀,就算是文老公爷重病, 也没多少人敢前来探望的。
周文衍坐在马车上,小冬子掀了帘子往外瞧,正好看到文家如今的家主文国公从府里出来, 不过四十出头的文国公,瞧着却比成帝还要苍老的多。
自从文家子侄前后入狱,文家几位老爷都被革职外调出京之后,文家就再无手握实权的子弟了,唯有大老爷袭了一个徒有虚名的文国公,也算是成帝留给文家最后的尊严。
“爷, 是大舅老爷。”小冬子以前有幸见过文家几位舅老爷进宫见文皇后, 当年那是何等的气派,随便其中一人都是身负要职, 一张口便能叫京中抖上一抖的人物,也就难怪成帝会如此的忌惮。
可如今这位年迈平凡的长者,何曾能看出往日的丝毫风光。
周文衍自然也看到了,他收起了往日的轻佻,脸上面无表情的望着窗外, 这座百年世家的府邸就和它的匾额一样, 正在逐渐的破碎不堪。
看他没有想要搭话的意思,小冬子就老实的闭了嘴不再说话,这个心结除了周文衍自己,没人能解开了。
马车缓缓的在文家门外停了下来, 福禄海就坐在后头的马车内,马车一停他就跳了下来乐呵呵的站在周文衍的马车外候着了。
“四殿下,咱们到了。”
周文衍下了马车,看着眼前冷清又全然陌生的府邸,轻蔑的瞥了一眼,打了个哈欠,“快些把父皇给的东西拿出来,好快点回去,爷可没这么多时间浪费在这无用的地方。”
福禄海连连点头答应着,眼睛却一刻都没有离开周文衍的身上,他是伺候了成帝半辈子的人了,他敢保证没有任何人比他更了解成帝的想法。
那边听到动静的文国公文绍成赶忙的迎了出来,起先他只看到了福禄海,“还劳烦福大总管亲自跑一趟,家父这会清醒了一些,就等着陛下的隆恩,赶紧里头请。”
还是福禄海使了个颜色,文国公才注意到身边的周文衍,上下的打量了一下,才从眉眼中瞧出了是谁。
周文衍的眉眼五官真是像极了自家妹妹年少时,文国公意识到了眼前的人是谁,眼眶就红了,他还是周文衍小的时候见过他,等到长大了就再无机会见面。
偶尔的秘密送书信进去,也从来没有得到回信,今日能够得偿所愿,如何叫他不高兴。
“这是四皇子吧,都这么大了,你能来看父亲他老人家不知会有多开心。”
周文衍却连个正眼都没有看他,更是不去接他的话,就由着文国公自说自话的尴尬,好在福禄海看两人之间的气氛太过僵持,赶紧出来打圆场。
“咱们还是赶紧去瞧瞧老太爷吧,陛下很是关心老太爷的身子,若不是最近朝政繁忙,定是要亲自来探望的,这不特意吩咐奴才开了库房挑了好些名贵的药材送来。”
周文衍看他们还要继续客套下去,已经等不住了,抬脚就自顾自的往里走,“真是墨迹,耽误爷的时间。”
这会文国公是真的愣住了,一时都忘了言语,福禄海厚道的为周文衍解释了一二,“文国公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四殿下一贯都是这个脾气,不论对着谁都是这幅模样。”
文国公勉强的露了个笑,无论对着谁,可他是周文衍嫡亲的舅父,这与其他人如何相比较。
但知道此刻不是难过的时候,只能拱手邀着福禄海进府,文国公承爵之后文老太爷就从正院搬了出去,住进了已逝老夫人的永寿堂。
这会文国公就直接引着福禄海往永寿堂去,文府的府邸虽大,屋内庭院的摆设却陈旧简单,福禄海看着一路上笑盈盈的,实则一双眼四处的看,他今日可是带着使命来的。
周文衍进了文府就懒洋洋的站在一旁等着他们,等他们走近了才信步的跟上,一点都看不出他是来探望病人的,不知道的还当是来赏花游玩的。
文国公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但什么也没说,他有什么资格和立场说人家四皇子呢。
到了永寿堂,便闻到了浓郁的药味,连院子里晒得也全是各色的药材,福禄海心想这位老太爷怕是真的时日无多了。
三人进了屋内,或许是为了养病,屋内光线也不大好,瞧着很是压抑,屋内一扇屏风隔绝了内外。
文国公招了丫鬟来问话,才小心的跟他们解释道,“家父方才喝了药刚歇下,待我进去喊他起来。”
“那还是别打搅了老太爷的休息,杂家主要也是替陛下送恩赐的。”
福禄海边说边斜眼看了周文衍一眼,看周文衍还是如常的站着,根本就没有一丝探望的意思,笑容才更深了。
“家父若是知道陛下赏赐四殿下又亲自前来探望,定是高兴极了,如何能不喊醒,我去去就来,还请二位稍候片刻。”
说着绕到了床榻前,周文衍下意识的就撇开眼去,这个地方让他有些不自在了。
文国公轻声在文老公爷的耳边说着话,“父亲,衍儿来看您来了父亲,是二妹的儿子衍儿来了,当初衍儿的名字还是父亲您取的,您睁眼瞧瞧。”
病榻上年过古稀的文老太爷努力的睁着浑浊的眼,望向屏风外,声音已经轻到听不清了,“衍儿,是我的衍儿来了……”
周文衍正巧偏头望进去,对上了文老太爷的眼,老太爷露出了重病后第一个笑容,安详的闭上了眼,一只手慢慢的垂落了下来。
屋外,枝头的白玉兰被风一吹,摇摇晃晃的坠落与地,最后湮灭与尘埃。
*
自那日宁嫔见过秋禾的一舞倾城之后,就越发的重视她,每日想的就是如何把她拢在身边,变着法子的赏她。
但她贴身的事情仍然没让秋禾接触,说是贴身的大宫女可宁嫔对她的信任,却连外头的粗使丫头都不如。
秋禾也不急,她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宁嫔会毫无保留的相信她的机会。
直到这日宁嫔再一次的从景仁宫受了气回来,只喊了紫书一个人进殿伺候,就听到里面清脆的砸东西的声音,再之后紫书就狼狈的出来喊了秋禾进去。
殿内没有人收拾过一地的狼藉,秋禾小心的绕过碎片到宁嫔跟前请安,“主子。”
宁嫔过了这么一会已经冷静了下来,方才的失态也收敛了起来,她会如此全是因为刚刚在景阳宫见到了孙氏那妖妇。
只要一见到孙氏,她就想起她的孩子,皇后非但没有帮她,还旁观着孙氏轻视傲慢,她这皇后也太窝囊了些!
她要报仇,她要皇上的宠爱,她一定要让孙氏为此付出代价!
宁嫔的神情很是狰狞,秋禾就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一般,主子没说话她就老实的跪着等。
“吓着你了吧,我这几日身子不舒服,总是容易发怒平日可不是这个样子的,秋禾,你来咸福宫有几日了?”
“回娘娘的话,奴婢来了有七日了。”这七日除了一次蓝叶趁着不当值来探望过她一次外,她一直安分守己不做任何出格的事情,也没被任何人抓到把柄。
宁嫔拉着她白嫩的手,看到她手上空荡荡的没有戴镯子,注意到宁嫔的目光,秋禾就有些羞赧的低了头。
“奴婢怕磕了碰了,就先将镯子给收起来了。”
宁嫔就露了个明了的笑,“这般贵重的东西自然应该小心的放着,我这有个玉镯子,虽然不如那个名贵,但也算透亮,就赏给你了。”
秋禾欣喜又惶恐的跪下谢恩,更甚是红了眼,“奴婢自打入宫以来,还没有一位主子待奴婢如此好的,主子待奴婢恩同再造,奴婢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我怎么舍得叫你这么如花似玉的美人赴汤蹈火呢?不过我确实是有一事想要你帮我,你可愿意?”
秋禾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奴婢愿意,不论是做什么只要能报答主子的恩情,奴婢都愿意的。”
“我要你替我勾引陛下。”
秋禾的脸刷的白了,有些听不懂宁嫔的意思,然后又像是懂了一般的咬着下唇摇了摇脑袋,“娘娘明鉴,奴婢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奴婢怎么敢!”
看到秋禾诚惶诚恐的样子,宁嫔反而还在乐呵呵的笑,“你别怕,我不是真的叫你勾引陛下,我是要你假装是我。”
秋禾面上慌张,心里却是乐开了花,鱼儿总算是上钩了。
宁嫔轻声伏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秋禾迷茫的双眼才露出了些许的清明。
“如何,你可是听明白了?”
秋禾眨了眨大眼睛,捣蒜似的点了点脑袋,“奴婢明白了,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是夜,许久未曾来咸福宫的成帝,翻了宁嫔的牌子,肩舆一路抬过来,成帝右手拖着额头还在想事情,文老太爷终究还是去了。
他给文老太爷追封了护国公,这些日子就在忙这个事情,文老太爷一去,文家就越发的势微了,他理应高兴才对,可总有一些不踏实的感觉,当年权倾朝野的文家说倒便倒了。
是否百年之后,这大周的江山也会如此?
他的膝下五子,到底该把这帝位交给谁……
等到了咸福宫他又有些兴趣乏乏,想着陪宁嫔吃顿饭就回养心殿处理江南水患之事,结果一进咸福宫就听到了雅致的曲声。
便不受控制的抬脚往里头走去。
石廊四周围上了好几层朦胧的淡蓝色纱帐,晚霞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清理典雅。
曲声越发的响了起来,随着乐曲声,成帝看到纱帐内有一窈窕的身影动了起来,如梦似幻,如痴如醉……
作者有话要说: 周·钮钴禄·小四今天不哭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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