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轮值,这边又是偏门,只有一个年轻侍卫在看守,夏绿方才来的时候就打点过了,这会倒是没人往这边看,可夏绿就是觉得有无数双的眼睛在盯着她,将她看得浑身发骨悚然。
明明吹着呼啸的冷风,她却感觉后背在发冷汗,脸色有些不自然的道:“秋禾姐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我知道你离开司膳司心里有气,可也不该说这样的话,伤了我们姐妹间的感情。”
秋禾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姐妹,你也配?你的姐妹难道不是那个被你当做替罪羔羊,处处得罪人还沾沾自喜的蠢货吗?”
夏绿打了个哆嗦,虽然这是不可能的,但她有一种错觉,秋禾好像什么都已经知道了。
刚入宫那会,因为她与水月是同乡,平日里吃饭洗漱都在一块,水月说话直惹了不少人的白眼,但水月脾气泼辣瞧着就不好欺负,他们便总爱针对好脾气的夏绿。
有一回,她不小心打翻饭菜弄脏了同屋人的衣裳,她想息事宁人好话说尽了,可偏偏对方不买账,要将事情闹大。水月是个窝里横,对着她时上天下地无所不能,可真的有人找事,她就跟猫儿似的不声不响。
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秋禾将碗筷用力的放下,“用饭的时辰只有一刻钟,你们若是再吵着我吃饭,我便将你们都告到吴姑姑那,我看吴姑姑是罚一人还是罚所有人。”
秋禾一直便是她们之中的异类,她不仅长得好看,手还很巧,只要是姑姑教过的她一遍就会,还能想出很多的新花样来,不止是管事姑姑喜欢她,就是教导技艺的掌膳也对她青睐有加。
别人问她问题她也毫不保留,永远都是挂着笑,按理来说人缘应该很好,可不知为何身边总是没有要好的人,一般她们都私下才敢讨论她,夏绿也是如此,只敢远远的看她几眼,没想到竟然会为了她出头。
原本那人还想继续找事,见秋禾开口身边的人就拉着她让她算了,这才解了围,可由始至终秋禾都没有离开过桌子,悠悠的吃完饭。
从那之后夏绿就时不时的会去和她亲近,等到接触了才发现,秋禾远没有瞧着这么难相处,她说话风趣见多识广,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她的。
而且秋禾还会指点她如何做点心,她拼了命的去学,就想要和她并肩,别人休息她练习,如此日以继夜的终于得到了姑姑的赞扬。
可这时夏绿才发现,秋禾仍然远到让她无法仰望,起初她还是像以往一样,直到管事姑姑说即将要选司膳,以及水月一直在她耳边念叨的话,“只要有秋禾在的一日,便永远都没有她们的出头之日。”
“水月,你在说什么,秋禾对我们这般的好,我不想听你再说关于她的不好。”
真正压垮她的是那日,她做好了点心,要送去给姑姑,就听到姑姑在问秋禾,“秋禾,你觉得夏绿和林琦的手艺谁更好。”
夏绿满怀期待的等,最终听到秋禾淡淡的开口,“夏绿天赋不如林琦,即便努力也无法弥补……”
林琦便是之前对她找事之人,之后夏绿便什么都听不进去,直接的离开了,或许水月说的是对的,秋禾从未将她们视作姐妹,她心里有自己的秘密从不与她们知道,在她的心里,自己甚至不如林琦。
她能接受公平的竞争,可有秋禾在的一日,她的努力永远都是泡影。
所以她开始有意无意的引导水月的不满,最终水月偷拿了管事姑姑的比试试题,放到了秋禾的身上。
一切都顺着她的设想在走,第二日姑姑果真来搜,也在秋禾的身上搜了出来,秋禾也如愿的离开了司膳司。
出了这样的事情,比试也取消了,她吸取了秋禾的教训,四处与人交好花钱打点,可把时间都浪费了之后,手艺却下滑的厉害,这样的结果与她的设想完全不同。
甚至她在想,是不是当初秋禾说的是对的,就在这时她再一次见到了秋禾,她原以为秋禾一定过得不好,她可以帮秋禾回到司膳司,到时候秋禾一定会感激她的,她们便可以回到一开始那样。
可如今,秋禾一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夏绿觉得自己就像被扒光了衣裳,毫无保留的站在她的眼前,她厌恶这种感觉。
夏绿楚楚可怜的含着泪,“秋禾姐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在景阳宫定是过得不好,不然如何会说这般的气话来,还是有旁人说了什么闲话,以我们的情谊,你可千万不能信她们。”
秋禾一脸冷漠的看着她,“我在景阳宫处处适应无人敢待我不好,管事姑姑更是青睐有加,这些难道彩珠没有告诉你吗?那你送了东西又什么都未探听到,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夏绿心里暗暗骂了彩珠一句蠢货,一副受伤的神情看着秋禾,“秋禾姐姐你在说什么,我不过是想让彩珠姐姐平日多关照你,如今知道姐姐过得好,这才放心许多,我待姐姐的真心,难道姐姐都不知吗?”
秋禾还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好像她口中的那人不是自己一般,直看得夏绿眼神有些不稳,秋禾才抿唇一笑,“夏绿,你知道这世上什么样的人最蠢吗?便是蠢而不自知的人。”
夏绿的心里咯噔一声,就听到秋禾继续道,“水月来我屋里的那一夜,我根本就没睡着,我不过是在等,等你的一句真话。”
秋禾还记得,她被诬陷的那一日,夏绿便像今日这般,伪善的站在一边为她求饶,但当她问夏绿能否为她作证的时候,夏绿摇头了。
从那一刻她才清楚的知道,她已经离开了家,身处宫闱之中,沼泽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姐妹之情,自此,她消磨尽了善念也摈弃了信任,独善其身,只要他人不触碰她的底线便可相安无事,但若是触及底线,她已孑然一身不惧生死,便是玉石俱焚也要他们付出代价。
夏绿脸色惨白,不是错觉,秋禾真的知道,她的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的就抓住了秋禾的袖子。
“秋禾姐姐,我当时是慌了,一边是你一边是水月,我也不想的,我只是怕被姑姑责罚……我们情同姐妹,我怎么会害你,你忘了我们一同学做点心,同吃同住的日子了吗?”
秋禾嘴角扬了个冷笑,一点一点的将衣袖从她的手中扯了出来,“你该庆幸我还记得往日的点滴,不然今日在这的可就不是我了。”
这次她的识人不清只是被贬冷宫,或许下一次便是万劫不复,故而她把这次的挫折当做是一次教训,时刻铭记。
夏绿的身子一颤,脸上的神情已经挂不住了,但还是倔强的拉住了秋禾的手腕,“我只是一时糊涂,姐姐真当如此绝情吗。”
秋禾目不斜视的将她的手佛开,“你有话便直截了当的说,我与你并无交情,不必如此假惺惺。”
夏绿知道秋禾这人做事果决,上回是寒透了心,却不想今日才是真正的见识了她的狠心,一咬牙直奔主题,“姐姐不拿我当妹妹,我却是不敢有一日忘了姐姐,我有法子说服掌膳,让姐姐回到司膳司,姐姐可是愿意。”
秋禾盯着她的脸发出了一声轻笑,“回去司膳司?好啊,那条件呢?”
夏绿松了一口气,就算秋禾再硬气又如何,没有自己帮忙,她一辈子都只能待在冷宫等死,到头来她还是得听自己的。
“掌膳很是喜欢姐姐当初那本食谱,姐姐若是赠予掌膳,回到司膳司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姐姐如今身在景阳宫,若是信得过我,我便替姐姐走一趟,姐姐许是不知,你走后司膳司便乌烟瘴气的,那林琦却不如姐姐一半的聪慧,等到姐姐回去,定能杀杀他们威风。”
秋禾面色不改,认真的点了点头,夏绿便心觉此事可成了,刚要高兴便听到秋禾笑着道,“你说的很好,可我几时说过我要回司膳司,多谢你的好意,我受不起,若是没别的事,便请回吧。我没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人和事上。”
说完直接转身离开,留下夏绿沉着脸阴晴莫辨,她以为今日来事情会有转机的。
在之前的事情上她承认自己有错,可那也是秋禾对不起她在先,她都愿意放下旧怨,却不想今日是来受折辱的。
既然秋禾不仁就休怪她不义了!
秋禾瞧着这会时辰还早,方姑姑怕是还在午休,整个景阳门外都是空荡荡的,就想饶过配殿往南面的永和宫瞧一瞧。
听说永和宫如今住的是顺嫔娘娘,虽不年轻貌美皇上一年到不了几回,但有皇后罩着,膝下又有位三公主,总算在宫内也有说话的位置。
可没想到刚往拐角过去,迎面就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我说方才远远就瞧着眼熟,果真是你。”
秋禾蓦的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响起,还有些发愣,等到抬眼撞上那轻佻的桃花眼,才想起来这声音好像确是哪里听过。
就在秋禾发愣的时候,那穿的如开屏孔雀般华贵男人身边的小太监,尖着嗓子捏着兰花指,朝着她喷口水,“大胆奴才,见着四皇子还不下跪!”
秋禾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深吸一口往地上一跪,“奴婢见过四皇子。”
随后她就听到那个慵懒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司衣司的宫女?嗯?敢骗我?”
呵呵,这还真是冤家路窄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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