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诚皮笑肉不笑：“那依你看呢？”
李星把自己的想法完整地讲了一遍。说完时，他扬着眉看了于诚一眼。似乎在说：年轻人，你的水平还差得远呢。
于诚不理会他的挑衅，认真阐述自己的观点：“你说得固然贴合真正的比赛。但艺术必然高于现实。如果电视剧里的情节表现得与真实的赛场完全一致，观众为什么不干脆去看比赛呢？”
李星一时哑然。顿了顿，他高声道：“难道不顾现实不管逻辑就对了吗？现在烂剧一堆，都是这么来的吧。”
不远处的吕辉听到争论，走过来问：“怎么了？”
李星把两种方案大概跟他介绍了一遍，问：“你怎么看？”
吕辉不喜欢于诚，自然也就不喜欢于诚的方案，但他觉得于诚似乎与许致飞关系不错，又不想得罪。于是含糊道：“都挺好的。要不把你们俩的方案中和一下，各自取精华？”
说了跟没说一样。要是真这么容易，两位技术指导早就做了。
吕辉又建议道：“那要不你们去直接去找导演吧，这种事导演说了算。”
李星点头：“有道理，走吧，年轻人。”
于诚有点无奈，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吕辉在心里暗自偷笑，第二位技术指导来剧组的头天，两位技术指导就闹了起来，可以好好看场笑话了。
到了导演跟前，于诚和李星各自叙说了自己的想法。
导演听了直皱眉，沉默不语。
许致飞闻讯赶来：“怎么回事？怎么就吵起来了？”
于诚解释道：“没有吵啊，只是观点不太一致。”
说完，他身体一顿，往外看，发现周围有不少人在朝这里打量。
心中恍然明了，恐怕是吕辉在剧组里将这事儿夸大其辞地传播了。
导演助理把事情经过简单跟许致飞说了一遍。
许致飞有点不耐烦：“我当什么事。”他伸手指了下于诚，“你，负责我。”又指向李星，“你，负责其他人。”
说完，他看向导演。
导演立刻明白了许致飞的意思：“行，就按许老师说的办吧。”
于诚有点懵：按他说的办是怎么办？各弄各的不是乱套了么？最后怎么整合到一起？
但导演和大男主都发了话，没人敢有异议。
被许致飞本人钦定的于诚，自然跟着许致飞走。
许致飞走在最前头，赵东和于诚跟在身后。
赵东见于诚面露疑惑，说：“你按你的想法教许哥就行了，其他的不用理会。”
此时已离了人群。于诚心中纳闷，便小声嘀咕：“这样真不会拍成烂剧吗？”
许致飞停了下来。
他转身道：“这里我最大，所有人的拍戏场次都得配合我。你既然负责指导我，那么别的技术指导，不管他是谁，也都得配合你。这件事，会有人告诉那个叫李星的，他做指导的时候自然会过来咨询你的意见。懂了吗？”
于诚：“……”
突然有种狐假虎威的感觉是什么鬼？
许致飞又说：“还有那个吕辉，戏演成那个鬼样子，不好好提高自己的专业能力，整天不是想着巴结人就是乱嚼舌根，这种人不用管，让他这么继续下去，早晚没戏可接。”
“好、好的。”于诚说。
这是他第一次从许致飞身上感受到一股“王者风范”，虽然以前也会因为对方咖位大，说话做事不由自主谨慎些，但与现在的感觉是不同的。
至于究竟哪里不同，于诚也说不上来。
到了机房，于诚为自己的想法做具体讲解。
许致飞听完，点了个头：“行，开始吧。”
教学过程中，许致飞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怎么搭理人。
不过，他的MSG技术进步不小，想来拍戏之余练习过很多。一个上午，竟然就将挑战赛的部分学习得差不多了。
离开机房时，于诚还是没忍住，开口问：“许哥，你就不怕我的想法有问题吗？万一其实李星的方案更正确呢？最后拍成烂剧怎么办？”
许致飞的注意力仍放在游戏上，边玩边说：“看你这么没自信，我是得重新考虑一下了。”
于诚：“……”
许致飞无语地白了他一眼：“后面还会有审核。真到那个地步，自然会重新打回来。”
于诚：“原来如此。”
许致飞点了个头。而且，他并不是盲目支持，确实是更认同自己这名粉丝的想法。
还有，游戏真好玩。
出了机房，于诚心道，所以他刚刚最后那两句是在跟我开玩笑呢吗。
正准备回学校，李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叫住他。
“刚刚工作人员跟我说了。”
于诚望着他，等待下文。
“既然是在拍电视剧，确实是你的想法更适合一些。”李星说，“许老师的意思是你负责他一个人，男二及龙套角色都由我负责。”
“对。”于诚点点头。心中不解，他重复这些做什么？
李星问：“你跟许老师关系不错吧？你们以前认识吗？”
于诚蹙眉：“不认识。有什么话你直说吧。”
李星搓了搓手掌，说：“我想帮女儿要个签名，你当时也看到了，他不给，能不能请你帮我这个忙。”
于诚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人是个奇葩吗？找谁帮忙也不该来找我吧。
于诚被对方的骚操作搞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李星深吸一口气，说：“我刚刚跟剧组里的人问过了。这里除了制片人，只有你能在许致飞面前说得上话。制片人我根本接触不到，所以只能来找你。”
于诚第一反应是，真的假的？
若是真的，这人未免也太坦诚了。
于诚说：“所以，我帮你的理由呢？”
“只要你愿意帮我去问一下，不管能不能要到，以后所有技术相关的问题，但凡有争议，我都无条件听你的。”李星顿了顿，接着说：“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有许致飞撑腰，不需要这个承诺。但如果我不服，闹下去的话，就算最后肯定是我被赶出剧组，你在这里也多少会受到异样的眼光吧？”
“而且我听说你是Z大的学生，学业压力应该也挺重。如果你帮我，忙的时候就可以把剧组这边的任务都交给我。”
于诚寻思道，半威胁半利诱，我若是因为这个帮他，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李星又说：“我女儿特别喜欢他，下个月是她生日，我想把签名照当作生日礼物。说实话，我来这剧组就是因为男主角是许致飞。如果要不到签名，被不被踢根本无所谓。我承认，我刚刚跟你讨论战术的时候，心态不对，因为我在退役前站得很高，本能地瞧不上主播，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说这话时，李星眼眸低垂，手臂贴着裤子，根本没有抬头看于诚。
看得出来，这份道歉并不真诚，仅仅是因为想要得到于诚的帮助而已。
然而，不知怎地，此时此刻，于诚的脑海里蓦地浮现出一个男孩的身影。
那个时候，他就是班上长得最可爱的孩子。但是，就算考再多的第一名，也不能用一百分的卷子换一颗几毛钱的糖果。
他妹妹还没上学，看到同龄的小朋友吃零食，自然也想要。每次索要的结果，是遭到母亲一顿毒打。
当时父亲躺在床上，全家靠母亲一个人赚钱维持生计，当然不可能有多余的钱买别的东西。母亲是个粗人，不懂教育，只想着打的次数多了她自然就不敢再要了。
学校里流行玩骑士打败恶龙拯救公主的故事，主导的小女孩是村子里开超市的人家。很多人愿意陪她一起玩，因为可以时不时地得到零食。
那个女孩很喜欢于诚，自然最想让他当打败巨龙的“英雄”。于诚也总是很愿意，因为英雄可以百分之百得到零食，而且比所有的怪物都多。
但他心里一直非常厌恶那个女孩，特别是不得不牵着她的手时。
说来好笑，小小年纪，于诚就已经懂得依靠颜值换取利益了。
或许常人听了都会觉得好笑，但对于他本人来说，只有心酸和不甘。
他发誓一定要令全家人摆脱那样的处境。
“于诚？”李星叫了他一声，又说：“只要你愿意帮我，随便提要求，只要我力所能及。”
于诚从恍惚中惊醒。那段记忆似乎已经非常非常久远了，他上大学以后，再也没回忆过。
他觉得有些好笑。自己居然因为一个中年男人，又想起了这些事。
一个为妹妹，一个为女儿，呵。
见于诚去而复返，许致飞颇感惊讶。
听于诚说完来意，许致飞简直不可置信：“他刚刚跟你吵到导演跟前，现在你回过头来帮他要签名？于诚，我想采访你一下，你的人生理想是当个圣父吗？”
于诚：“……”
他只是在某些方面产生了共鸣而已。
话虽如此，也只是答应为李星走一趟问问。
他因为个人原因决定帮助，许致飞却没这个义务。
准备离开时，许致飞喊道：“你站住。”
“请我签名就这么请的？你第一次为自己要签名时也不是这么个态度吧。”许致飞眯了眯眼，不高兴道：“还是说，你悄悄自作多情了些什么？该不会真以为自己在我这里有多特殊吧？我告诉你，只不过因为你是比较珍稀的男粉，所以我才会偶尔照看你一下，千万别想多了。”
于诚：“……”绝对没想多。
他缓缓回过头，回想着第一次要签名的场景，将手里的照片递过去，又挤出一个温和优雅的笑容：“那个，许哥，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说完，又额外鞠了个躬。
许致飞满意了，大笔一挥，说：“爱当圣父就当吧，随便你。”
“……”于诚恭敬地接过照片：“谢谢许哥。”
出去后，于诚把照片交给李星，什么要求也没提。
李星愣怔了下，说：“你跟传闻里似乎并不一样。”
“传闻？”于诚呵地一声，反问道：“传闻我靠着一张脸，和一个名牌大学的身份，艹着男神人设圈粉吗？”
“……”李星说：“对不起。”
这一次道歉是真心实意的。
“没关系，”于诚笑笑：“我从不在意这些。”
李星望着淡淡远去的于诚，心底里竟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一丝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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