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余晖落尽,卫枭回到晋王府, 手里提着靖国公夫人姚氏特意给他包的糕点, 素来冷如坚冰的眼底含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暖意。
进了王府大门,少年那丝温暖的情绪很快收敛, 今日府里的下人似乎有些异样,从卫枭进门起,无论是门房, 还是丫鬟管事, 每个看见他的下人, 目光都很躲闪, 甚至还有一些会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卫枭拧了拧眉,拎着食盒往自己的小院走, 到了小院附近,他眼神倏然变的锋利,只见小院门口围着很多下人, 进进出出,十分热闹。他心中一凛,冷下脸色, 上前拨开那些人往里走。
从前冷清萧索的院子里,今日挤满了人, 院中间一个体态丰润的妇人摇着扇子, 坐在椅子上指点着下人干活。
“哎, 那边,手脚都麻利点。”元嘉郡主的陪嫁嬷嬷崔氏不时开口催促。
卫枭看着乱作一团的小院, 眼中冷光乍现,面上隐有薄怒。
“滚出去。”少年皱眉看向崔嬷嬷,握刀的手不自觉一紧。
崔嬷嬷吓了一跳,转而想到什么,又含笑着站起来,她是在笑,只是那笑十足的讽刺,让人不舒服。
“公子回来了?您看看老奴这布置,您可满意?”
话音刚落,小屋前那棵老槐树上落下了一根手臂般粗细的枝条,卫枭神情一震,朝那棵树看去。那棵树上趴着几个人,正在用斧子砍树枝,不过顷刻之间,树上已经落下好几根枝条,茂密繁盛的老槐树瞬间秃了一半。
“你干什么?”少年目眦欲裂,嗓子里发出一声嘶吼,眼底最后一抹柔光就此破碎消亡,漫上了幽暗的红色。
他身形极快向那棵树扑过去,手中的食盒落在地上,糕点撒了满地。
树上趴着砍树枝的下人一时被震住了,不敢再动,少年的身影转瞬即至,他几步攀了上去,将他们一个个踹了下来,槐树旁,一群四脚朝天的家丁们不住声的哀嚎。
正是日暮交换之时,天色渐渐暗下来,少年跳下来蹲在槐树下,手里捧着那些枯枝,心口涌上一阵阵剧烈的疼,他抬起头,眸中充血,喘息间如同被撕开了封印的凶兽。
“为什么?”他挣扎着问道,今日靖国公府盈满温情的那一瞬让他还留有一丝神智。
崔嬷嬷脸上笑容未变,眼里含着讥诮,她站在一群下人身后,嫌恶地用扇子扇走不存在的浊气。
“公子这是怎么了?郡主娘娘体恤您刚刚升任,总不好再住这破草房,到时候别人说起来,她脸上也不好看,所以特别吩咐老奴过来,将这院子仔细拾掇一番。”
“这棵树上吊死过人,不吉利的,万一影响了公子的仕途那可不好,所以老奴请示了郡主,要把这棵树砍了。”
崔嬷嬷的脸蜡像一般,噙着不咸不淡的笑,像在给这棵树以及少年的命运宣判。
卫枭心里最后的冷静克制也荡然无存,他缓缓笑开,像恶鬼在哭。
“你们该死。”他声音暗哑绝望。
那人想叫他忍,他便忍了,五岁那年抱着她僵硬冰冷的尸体时,卫枭吞咽了所有的委屈,独自活在这世上,一日胜过一日的孤独,他等来了那个怎么也抓不住的小姑娘,随后她也走了。
在他快要踏进深渊地狱时,卫鸿回来了。他长到八岁,第一次有一个人把他抱起来,将他当成一个宝贝,那人顶天立地,像一座山,为了一份迟来的爱和珍惜,他看见卫鸿左右为难的那一刻,再次决定忍耐。
可为什么,偏偏连他娘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点痕迹也要被抹去。
“你们都该死。”少年目光猩红,双手按在青石地上,五指深深陷进石砖缝里。
崔嬷嬷此时也害怕了,瑟缩着往后躲了躲,她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先离开这里去向郡主禀报。然而就在这时,失控的少年已经飞身扑过来,脸上尽是狰狞。
对上那双染上杀意的眼睛,崔嬷嬷惊叫一声,来不及后退,就被少年扼住喉咙,那只手如同将人拖向死亡的藤蔓,越缠越紧。
崔嬷嬷的脸色开始发青,嘴里的叫唤声渐渐变弱。
卫鸿拎着一坛酒,脸色微醺,哼着小曲回来时,见到一群人围在院门口,有人指指点点,还有人高呼:“公子疯了。”
什么?他惊得酒都醒了,一把扔了酒坛子往里跑,见卫枭掐着崔嬷嬷的脖子满目疯狂,卫鸿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卫枭,松手。”
他跑过来,双手抱住儿子往后拖,可卫枭疯起来力气极大,任他再用力也纹丝不动,反而快把崔嬷嬷给勒死了。
“唉,儿子,听话。”
卫鸿脸上冒汗,抓住了卫枭掐着崔嬷嬷的那只手,说道:“爹求你了,杀了人就是给人留下了把柄,这老刁奴不值得你赔上自己的前程。”
“儿子,你看看爹,实在不行,你松手,爹替你杀。”
死活劝不动,卫鸿急中生智,想起一个人来,“那谁,罗家那小丫头,你出了事,她不得另嫁他人,你甘心吗?”
少年涣散的眼神中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动容,卫鸿再接再厉,道:“你不想娶她了?让她知道你随便杀人,该怎么看你?”
卫鸿话落,看着少年慢慢松开手,似乎恢复了一些神智,他松了口气,趁此机会把少年抱起来,扛在肩上往小屋里走去。卫枭似乎累了,任他扛着,眼睛睁着,却像睡着了一般,只是那双眼里的空洞和萧索让人心疼不已。
卫鸿把儿子放在床上,最后的隐忍也消失无踪。他胸中燃烧着怒火,走出来后,关上小屋的门,看着院子里捂着脖子脸色惨白的妇人,沉声问道:“她究竟想干什么?”
崔嬷嬷惊吓中还不忘替元嘉郡主辩解:“郡主也是好心,她……”
卫鸿一脚踹翻了院子里那张唯一的椅子,怒道:“好心?她是存心不给这孩子一条活路了?”
卫鸿气冲冲朝着元嘉郡主的院子去了,崔嬷嬷见势不妙赶紧挣扎着站起来跟上。
正院里,元嘉郡主正给鸟儿投食,一回头见卫鸿怒容冲冠的走进来,便顺手放下小碗。
“有事?”她蹙着眉,隐隐带着不耐烦,从嫁给他那天开始,她一直是这样的,高高在上,冷嘲热讽,嫌恶就差写在脸上。
“赵宣岚,你想闹到什么时候?”卫鸿脸上的悲哀有迹可循。
元嘉郡主冷笑:“哦,又是为了那个孽子,我怎么了,作为嫡母,我关心他不应该吗?”
卫鸿握拳,极力忍耐,“你想如何都行,那院子不是说好不管不问吗,你把那树砍了,连一丝念想也不给孩子留,你这是想要他的命!”
“对,我就是恨不得他去死,跟他那低贱的母亲一起死,我受够了,他如今升任了,下一步是不是要堂而皇之的成为晋王世子了,只要我还在这王府一日,就不会让那贱人的儿子有一日好过。”
元嘉郡主靠在茶桌上,仿佛这样就可以让自己在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多些底气。
“赵宣岚,你够了,上一代的恩恩怨怨与一个孩子有什么相干,何况卫枭也不是我……”
卫鸿气冲脑门,差点说了不该说的,幸而及时止住了。
“不是什么?”
卫鸿抹了把脸,说道:“没什么,什么也没有,我是被你气糊涂了,这是最后一次,倘若日后你再针对他,咱们,咱们就和离。”
卫鸿放下狠话,转身就走,元嘉郡主身子一软坐在地上,崔嬷嬷这时赶紧过来扶她起来。
“郡主,别伤心了,王爷也是在气头上,不过您犯不上再招惹那个孽子了,今日之后,谁都知道他是个疯子,稍不如意就要杀人,陛下哪里真会封他世子之位呢。”
她说了这么多,元嘉郡主却像没听到似的,嘴里恍惚地重复卫鸿那句话:“何况卫枭也不是我……不是什么?”
卫鸿回到小院,看见丢了魂一样的儿子一筹莫展,他坐在床边待了一会儿,站起身时有些头晕目眩。出了房门,他唤来一个亲信守着卫枭,便离开王府,骑着快马赶往靖国公府。
*
靖国公府,用完晚膳后,一家人坐在正厅里说话,气氛其乐融融,姚氏在给未出世的外孙做小衣裳,罗悠宁坐在她身边,帮着递针线。
另一边靖国公喝多了酒,靠在罗汉床上闭目打瞌睡,至于罗长锋,他最闲,在角落里挨个拿起架子上的摆件研究。
这时,下人进来通传说晋王来了,清醒着的几人还没反应,靖国公罗桓先拍着大腿起身,嚷道:“不喝了,我得躲躲。”
罗长锋放下一个瓷瓶,无奈道:“爹,人家也未必就是来找你喝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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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国公瞪他一眼,沉着脸坐下了。片刻功夫,卫鸿已经进来了,他赶得急,额上还冒着汗。
“老哥,我有事相求。”卫鸿进来后一点不绕弯子直说道。
“你这丫头借我,出大事了。”
厅内的几个人都懵了一瞬,靖国公不解道:“你等会儿,你要借啥?”
他虽然喝了酒,但脑子还没坏,卫鸿方才分明是指着他小女儿说的话。
“实不相瞒,卫枭他生了病,我没法子了,想让你们家丫头帮着劝劝。”卫鸿没有详说,只是模棱两可的说了情况。
罗悠宁怔了怔,卫枭下午来时还好好的,不过一个傍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是见过他失控的样子的,所以也知道晋王嘴里的生病,恐怕不是寻常人的生病。
靖国公听得糊涂,一时没有答应,倒是姚氏放下了手里的针线,从容说道:“既如此,那就让宁儿去一趟,天色晚了,恐传出不好的谣言,长锋你陪着一起去。”
罗长锋显然还在状况外,但既然他娘都同意了,他自然不会说什么,罗悠宁站起身,走到晋王身边,对靖国公和姚氏说道。
“爹,娘,那我去看看卫枭。”
于是等几人走了,靖国公才回神,他诧异地看着姚氏,一脸震惊:“不是,你就这么答应了?这大晚上的,不太好吧。”
“咱闺女好歹是个姑娘家,夜里往人家家里去,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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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氏不理他,继续缝着衣裳,昨日卫枭找来时的状态她也看明白了,宁儿在他心里恐怕重要非常。
靖国公深深感觉到自己在这个家里受到了排挤,他惊奇问道:“不是,你们女子都这么善变吗?这才几日,换了个人一样。”
说完他背着手离开正厅去院里散步了。
罗悠宁披着一件斗篷,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她下了马车,与罗长锋一起,跟着卫鸿从晋王府的后门进去,卫鸿不好意思道:“委屈丫头了,正门太惹眼,怕传出去对你不好。”
罗悠宁不在乎:“没事,卫叔叔,卫枭到底怎么了?”
他们走到小院门口,院子已经被卫鸿的人层层看守起来,他进院后,叹了口气,“你自己看吧。”
罗悠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见到一棵被砍了一半枝条的槐树,她问:“跟这棵树有关?”
“这棵树其实是个不祥之物,卫枭他娘就是在这里自缢而亡的,卫枭心里总认为只要树还在,他娘就还在这里,从他出生起,我就没有见过一眼,那年与北狄的一战陷入僵持,我时隔八年才从黑水城回来,而他已经长得很高了。”
“我回来时才知道,莺歌已经死了三年了。三年,卫枭独自长大,他的性子孤僻阴沉,一旦事关他娘,稍微受一点刺激,他就会发疯失控。”
“这世上最能刺激他的两个人除了莺歌,就只有你。”
卫鸿的意思不言而喻,罗悠宁低下头,她知道,那三年里卫枭不只经历了丧母之痛,还被她这个唯一的朋友遗忘抛弃了。
“我听卫枭说,你知道自己失忆的事了?”
“嗯,我进去看看他。”罗悠宁心中揪痛,只想去少年身边陪着他。
卫鸿叹息:“去吧,如今只有指望你把他叫醒了。”
罗悠宁进去后,卫鸿和罗长锋一起在院内等着,罗长锋宽慰他道:“卫枭将来必定有大出息,王爷也不要太过担心,逆境才能出英豪。”
卫鸿摇头:“如果可以,我真希望卫枭这辈子做个最平凡的人。”
罗悠宁推开门进去,小屋里黑漆漆的,守在门口的人给她递过来一个灯笼,她提着灯笼小心地走过去,或许她曾经来过这里,只是已经不记得了。小屋里虽然破旧,但收拾的很干净,只是周围冰冷萧然,透着死一般的孤寂,像极了卫枭这个人。
她往床前走去,少年仰躺在床上,眼睛在幽暗的屋中亮的惊人,他看着床顶,手里紧握着一把短刀,迟缓的眨眼,安静的像是死了,又好像随时能满身戾气的暴起杀人。
罗悠宁站在那看了他一会儿,侧身在床边坐下,她也不说话打扰他,只是看着他磨破的手指,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里头装着他们罗家特制的金创药。
她捧起他一只手的时候,少年漆黑的瞳仁闪烁了一下,随即便归于平静。
罗悠宁在屋子的角落里找到一盆清水,她沾湿了帕子回来给少年擦手,小姑娘的手是这世间最为温柔的良药,少年濒死枯冷的心终于注入了一丝活气。
她一边给他擦药,一边跟他说话,关心的语气带着一点小小的抱怨:“我每次见你,你都要受伤,你是不是故意的,所以总这样折腾我,让我心疼你。”
心疼?她会心疼吗?卫枭感受到了胸腔明显的震颤,他想听她继续说。
“卫枭,从我进来开始,你就没有理过我,今日下午,你说的话是骗我玩的?”
“我知道了,我从前对你不好,你心里恨我,是不是?”
少年眼睛眨了一下,眸中有清醒过后的痛苦和挣扎。
小姑娘越说越委屈了,“你要是真恨我,现在就起来跟我说,我一定从此不缠着你了。”
她等了半天,少年依旧没什么反应,只好把心一横,说道:“那我真走了。”
她站起身往门外走,脚步声渐渐远离,房中唯一的亮光也熄灭了。
房门砰地一声关上,少年的心剧烈一跳,黑暗中难言的恐慌包裹住他的全身,他翻了个身,固执地伸手,却什么都没抓到。他开始使尽全身力气想去追,骤然起身,他脱力一般跌倒在地,手依然朝门边够着,嘴里不甚清晰喊她的名字。
“阿宁……”别不要我,“阿宁。”
房间里突然亮了起来,灭掉的灯笼重新被点亮,罗悠宁捂着嘴,泪流满面,她的眼泪落进嘴里,那味道又咸又涩。
卫枭睁眼看过去,病态疯狂的眼里只容下那一个小小的身影,她在向他跑过来,没有半点犹豫。
小姑娘蹲在地上抱住了他,她只恨自己的怀抱不够大,不能把这个满心残破不堪的少年全部遮挡。
“卫枭,别怕,别怕,我在这里,我永远也不会走。”她的泪滴在他后颈上,冰凉又滚烫。
那怀抱温暖又柔软,他疲惫孤冷的心仿佛找到了依靠,像极了记忆中那个人。
他们坐在地上,少年将头靠在她肩膀上,声音沙哑的开口:“她走了。”
卫枭从有记忆开始,就知道了自己是个多余的人。晋王府所有的下人看他的眼神都是嘲讽和不屑,元嘉郡主更是把他当成一个脏东西,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他仿佛生来就该待在阴暗和污浊滋生的地方,而这个小院是他最后能够守住的一点美好。
这里在他五岁之前也住着另一个人,王府里的下人说那是他的疯娘,年幼的卫枭只听见娘这个字,都从心里欢喜着。
他懵懂地靠近她,她有时候很温柔,会轻声唤他的名字,然而卫枭到了她面前,她又像竖起了尖刺的刺猬,怨恨地推开他。
卫枭仿佛不会痛,重复着母亲一次又一次的温柔与冷待。
直到五岁那年,有一日,她叫他过去,没再推开他,而是轻轻抱住他,她的声音很温柔。
“卫枭,卫枭。”她除了他的名字,多余的一个字也没说,最后她将一把短刀塞进他手里,卫枭固执的以为,自己的执着换来了母亲的爱。
可是当天夜里,母亲吊在树上冰冷僵硬的尸体给了他重重一击,她抛弃他了,所以那个怀抱是留给他最后的温柔。
他抱着她的尸体,第一次明白了,此生不该渴求任何不属于他的东西。
*
罗悠宁端了一盆脏水出来,卫鸿赶紧迎上前,问道:“怎么样了?”
小姑娘压低声音:“没事,他睡着了。”
卫枭讲完那个故事,疲惫的闭上眼睛,罗悠宁扶他到床上去睡,又在里面陪他一会儿,确定他睡熟了才出来。
卫鸿松了口气,他想送兄妹俩回去,被小姑娘拒绝了。
“他醒了找不着我,会以为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梦,我等他醒过来再走。”卫枭方才神志不清,不一定会记得她来过,罗悠宁不想让他再伤心一次。
几人便坐在小院里等着,罗悠宁看了看面前的水井,又看了一眼那被毁了一半的树,心情低落。她无法想象,少年是怎样在日复一日的期待里,孤独活着的,这样的日子换了她,过一日都受不了。
夜色漆黑如墨,几人撑不住打盹时,屋里终于传出一点动静,罗悠宁顿时醒过神,推门走了进去。
卫枭眼里还有刚刚醒过来的茫然,看见小姑娘时,他的记忆开始苏醒。
“你醒啦,手还疼不疼?”罗悠宁坐到他身边,捧起他的两只手反复查看。
卫枭目光涩然,难为情道:“不疼。”
“下次不要这般傻了,比起隐忍自苦,我宁愿你狠狠报复回去。”小姑娘紧锁着眉头,为他不值。
卫枭抬眼,再一次被她目光里的温柔蛊惑。
他看进小姑娘的一双笑眼里去,听她柔声说话:“那棵树我看过了,少了一半的枝条,说不定日后会长得更好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郡主派来那些人一定没脑子,哪有树砍了枝就死了的。”
她喋喋不休,毫无察觉少年在一点一点靠近,最后她被少年一把揽进怀里,“阿宁。”
他说不出旁的话,只好执拗地叫她的名字,小姑娘任他抱了一会儿,最后不得不使劲挣开少年的怀抱。
就在卫枭失落时,她把脖子上戴着的一枚金锁摘下来,小手捧着送到他面前。
“这个,你收好,树也许会死,会被砍断,但这锁不会。我们罗家儿女每人都有一枚,上面刻着我的名字,往后它永远留在你身边,就如同我永远留在你身边。”
“卫枭,答应我,放过你自己,你从没做错过什么,不需要对任何人心存愧疚。”
她早该想到,少年之所以一次次的忍受元嘉郡主的苛待,定是觉得自己的存在让她痛苦,让晋王为难。他这么好,一颗干净清透的心却无人珍惜,反而屡次折辱。
在她盈满心疼的泪光里,少年终于点了点头。
小姑娘离开后,卫枭把那枚金锁贴身带着,幽寂的眸中隐隐有光注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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