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涵的办公室在4楼走廊尽头，肖策跟她进去，徐知涵没急着说事，先从柜子里拿了一个包裹出来递给他。
“新年礼物。”徐知涵说，“一点蜜饯，我妈从老家寄过来的。我不爱吃甜，你拿回去吧。可以给你女朋友，小姑娘都喜欢吃。”
肖策接过来，说：“谢谢。”
徐知涵给自己拿了瓶矿泉水，拧开来喝了一口，问：“恋爱谈得很顺利？我听唐剑说，你都在贷款买房了。”顿了顿，打趣道，“没想到你平时慢热，做事谨慎，在这方面倒很果断。”
肖策笑笑，说：“怕错过。”
机会这种东西，从来都是稍纵即逝，每当你觉得还可以再缓缓，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时，在流逝的时间里，一切都会悄然改变。
他还能遇见陈绯，甚至还能找回比从前更浓烈明确的心动，已经很难得了。他没道理再懈怠。
徐知涵说：“供房子不容易，这个项目我希望你能拿下来，我会帮你们。”
她语气平静，好像放在面前的问题只是肖策选择拿或不拿这么简单。可肖策很清楚，现在宗元被换掉，他们其实很难再和305对抗。
肖策只能说：“我尽力修改……”
徐知涵在他说完话之前打断他：“你很清楚不是策划案问题。”
肖策不说话了。
徐知涵坐在椅子上，语气平和，目光却坚定，瞬也不瞬地望着肖策：“我以前教你们，不要汲汲营营，要专注自身，实力过硬远比虚头巴脑地玩手段更值得尊敬。”
肖策有预感她接下去想说什么，低低地接了声嗯。
徐知涵说：“但赢得尊重之前，你首先得赢。”
肖策说：“徐老师，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会去想办法。如果您希望我们能独立，这件事，您就不要太劳心了。”
徐知涵好奇：“你有办法了？”
肖策沉默片刻，很诚实地回答她：“还没有。但我会想。”
徐知涵蹙眉，问他：“你能想什么办法？肖策，我知道你很聪明，但是没有人脉没有资源，你的聪明毫无用武之地。”
肖策的态度其实让她有些意外。因为她知道肖策虽然脾气倔，却很能看得懂形势，所以她故意没点破很多，希望肖策能和唐剑一样，学着变通——既然别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那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再适合不过。
肖策仍然没有松口：“您让我试试，还有时间，也许我能找到让他们非选我们不可的方案。”
徐知涵看出来了，他是真的不想自己插手。意外之余，徐知涵竟然还隐隐觉出些高兴来，肖策的自信，和那副知世故却不世故的模样，总让她想起自己还年轻的时候，想起她和院里那些志同道合的伙伴奋斗的日夜。
虽然她明知这份固执很难在当今环境下维存，虽然她明知满腔豪情最后还是要向现实低头——奇迹根本就不会因为你信念坚定而轻易出现。但还有人在坚持，这个人还是她的弟子，她觉得很欣慰。
“真不知道是不是我把你惯坏了……”徐知涵摇头轻叹，嘴角却慢慢上扬，说：“你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不想我插手？”
肖策很久没开口。
就在徐知涵以为他无话可说，想要继续一番说教时，她听见肖策低声道：“我不想最后这半年，还让您为我们欠别人人情。”
徐知涵的话一时噎在喉咙里，她完全没想到肖策今天这么轴，是因为她。等到徐知涵回过神来，惊觉眼中已经微微湿润，这一刻，她又感到另一种喜悦，充盈在心头。
这个孩子是值得的。她无不感慨，在心里说。
肖策说下去：“我大概能猜得到您要怎么帮我们。既然305找关系，撤换了宗元。只要您愿意，也同样可以。而且您从前的同门，就在H·K任高管，远比总监话语权要强。如果我猜的没错，您应该是想去找他。”
他心思这么通透，徐知涵竟然不知道怎么往下接。
肖策没有看徐知涵，他微微垂头，语气里带着些沮丧：“我也听过一点八卦，说你们以前关系不算太好，这么多年，您从来没去找过他。就连之前和H·K 的合作项目，也都直接让305接了……说明您根本不屑用这种关系。如果只是为了我们，让您向他开口，那我情愿放掉这个项目。我们又不是没有项目可做了，不和H·K合作，407也不会被305压在头上。”说到最后，几乎是赌气地又加了一句，“我们技术水平就是高过他们。”
他这一席话说完，办公室里陷入沉默。
良久，徐知涵才轻声开口：“你情愿放掉这个项目，组里的其他人呢？你能帮他们做主吗？”
肖策咬了咬牙，回答她：“不能。”
徐知涵说：“大家也都辛苦了那么长时间，如果这个项目因为305用了下作的手段，就拱手让人，小邹啊、涛涛他们这些还有憧憬和梦想的孩子，会多失望。”
肖策忍不住说：“他们年纪都不小了。要接受现实。何况他们要是知道是您开口求人才换来的项目，他们接了心里也不会好受。”
徐知涵笑道：“你也知道要接受现实？现实就是，我们不能被动挨打不还手；现实就是，我们有比他们更能说得上话的人可以攀关系。”顿了顿，又道，“再说，毕竟是老同学，这个面子还是好卖的，我不至于低声下气去求人家。”
肖策心里不是滋味，可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再推脱就太自私，也不识相了。
“我能做什么？”肖策问。
徐知涵说：“我找时间给他打个电话。之后我请人吃个饭，人别太多，你跟唐剑去一个就行。”
肖策说：“我去。”
徐知涵私心里不太想让肖策去，她提点他：“你再跟唐剑商量商量。这是个酒局，我记得你很少参与这种聚会……”
肖策说：“我酒量比他好，我跟您去。”
徐知涵对肖策的认知又一次被刷新，扬扬眉道：“我还真没看出来。”
肖策失笑：“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从徐知涵办公室出来，没走几步，就看见在走道抽烟的唐剑。后者见到他，掐灭烟头，迎上来，问道：“怎么样？徐老师答应帮忙了？”
肖策不想废话：“嗯。”
唐剑喜上眉梢，打了个响指：“我就知道！她是不是要去找华总了？”
肖策像是不认识他：“你让徐老师做这种事，真的心安理得吗？”
唐剑说：“这种事？哪种事？放着关系不用，傻吗？都什么世道了，人脉就是财富啊。再说，这项目弄下来，徐老师好处能少得了？”
还有半句话，唐剑憋了回去。他还想说，她要是两袖清风，别待在实验室，做慈善得了。可是顾忌着肖策和徐知涵更亲密，怕他传话，还是忍了。
唐剑忍了，肖策没忍住，径直走开，不再跟他搭话。
最后酒局安排在那周周四晚上，定在H市里一家小有名气的私人菜馆，名叫“徽松鹤”。
巧的是，那天中午，陈绯刚和轩轩推荐的两位舞蹈老师见面，他们聊得不错，被陈绯叫去把关的娇也称赞不已。
事情谈妥，陈绯心情好，打电话找肖策晚上出来吃个饭。结果他说自己晚上有工作，不能到场。陈绯知道他经常在实验室加班，没多说什么，挂了电话。
娇哼哼唧唧的：“轩轩这么帮忙，就为跟你吃个饭。策哥什么都不做，你还对他这么好。我真替轩轩不值。”
娇和宋银川不一样，他看肖策没有学霸滤镜，从轩轩重新对陈绯示好开始，他的天平就开始往轩轩那一头倾斜。
陈绯哼了一声：“你喜欢轩轩啊，那你去追好了。”
娇气愤道：“我是为你考虑啊！你想想，不管是从什么角度考虑，轩轩都比策哥更优秀吧？”
陈绯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哦？比如呢？”
娇细细数来：“论经济条件，轩轩是成功人士，比程序员阔气多了。论兴趣爱好，咱们都喜欢跳舞，志趣相投对吧。再论出身背景，你们都认识多少年了，还谈过恋爱，大家知根知底……”
陈绯但笑不语。
娇又说：“我知道你是因为什么不跟轩轩复合。但是绯姐，你真的听我一句劝，就是因为有这事，轩轩心里对你有愧疚，会加倍对你好的。”
娇就差把话说白——你都为轩轩打过胎了，他肯定会倾尽全力补偿你。
陈绯误会了娇的意思，以为他指的是当年轩轩离开花雨巷，她好笑道：“你别说了，我心里有数。”
娇趁机说：“晚上咱们跟轩轩一起吃吧，反正你要请人吃饭。”
陈绯无所谓道：“行啊，你让他选地方好了。”
娇眉头一挑，感觉有戏，马上给轩轩发了个微信。接到回复后，对陈绯道：“轩轩在徽松鹤定了包间，还问我们要不要他开车来接——轩轩多贴心啊。”
陈绯：“不用。打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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