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蓝一路往下走,走了一段路,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争执的声音,迅速停下脚步。
“阿然,就当我求你,行不行?”高振波在温然对面跪了下来,仰着头看着泪流满面的温然。
温然后退了两步,一只手抓着竹节,另一只手紧紧握成拳,完全控制不住眼眶里的泪水涌出:“高振波,当初我们下乡的时候,你是怎么对我说的,你还记得吗?”
高振波低着头,仍然只是重复了之前的那句话:“阿然,就当我求你。”
温然侧过脸,带着哭腔说话:“当初你说,你爱我,你会和我一辈子在一起,所以希望我能跟着你,跟你分到同一个地方,你说……你会一辈子对我好,这些都是你曾经的诺言,可是现在你却都忘了,你都忘了吗?”
最早的时候,高振波也觉得他会跟温然一辈子都在一起,他最早也是真的喜欢温然,可是再深的爱情,都抵不过时间。
“阿然,我是真的喜欢你,可是,我也想回城,求求你成全我,好不好?”高振波一直跪在温然面前,低声下气祈求着。
温然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盯了好久,她的眼中逐渐出现了十年前那个少年的身影。
十年前的两人都只有十二岁,初次见面,温然就被高振波吸引住了,这个男孩,比当时他见过的其他同龄人更出色。
其他的十二岁男生都是人厌狗烦的年纪,调皮捣蛋不说,身上不说特别脏,也没有特别干净。
但是高振波不一样。
十二岁的少女逐渐对男生有了憧憬,高振波的出现,在当时的温然心里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十三岁,十四岁,十五岁……
在十五岁那年,两人交往了,还说好了要一辈子在一起。
那一年,是1969年。
两人交往不久之后,顺应时代上山下乡。
温然本来是可以不下乡的,但她却被高振波说服,夫唱妇随,跟高振波一起到了叶苗村,也就是现在的红旗大队。
下乡三年后,也就是在两人十八岁那年,他们结婚了。
婚后两人虽然没有孩子,但是感情上一直都很不错。
直到现在……
温然脚步不稳,踉跄了两步。
“你真的决定了?跟我离婚,娶苗荷花?”
现在回想起来,距离十年前两人相遇那天好像才刚刚过去不久。
温然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她曾经真的以为两人的爱永远都不会变。
可是现在来看,似乎没有什么是不会变的。
“阿然,你就不要问了,我求求你,放过我吧,只要你跟我离婚,等我回城的时候,或许……”高振波想要承诺些什么。
温然却直接打断他的话。
“我明白了,我答应你,明天我跟你去离婚。”
“真的?”高振波眼睛亮起。
“真的,”温然捂着胸口,“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看在我们多年感情的份上,我答应跟你离婚,我答应你……”
说到后面,温然的声音越来越哽咽,且哽咽中满是痛苦。
高振波却完全没有察觉到温然声音中的不对劲,完全沉浸在即将跟温然离婚的喜悦之中。
只要他跟温然离婚了,距离他回城也更近一步。
他一定会回城,一定能回城!
这一天晚上,这对有着十年感情的夫妻也处于冰火两重天的心情当中。
一边是痛苦的哽咽声,一边是抑制不住的偷笑声。
高振波带着笑离开,温然在高振波离开之后,从低声啜泣到放声大哭,落在这片茂密的竹林里,好像是悲戚的女鬼在哭泣。
竹林一边是悬崖,这座山地势陡峭,一不小心就容易失足,所以在悬崖边特意围了一圈竹篱笆,免得有人不小心窜过去。
甘蓝眼睁睁看着温然往悬崖边走去,来不及细想,就从角落里站了起来:“为了那个傻逼渣男,值得你寻死吗?”
温然在悬崖边立定,回头,看着甘蓝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好久才认出她的身份,顿时苦笑道:“你呢?你觉得现在的日子有盼头吗?”
“有啊,怎么没有?”甘蓝下意识回道,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不是,我好心过来安慰你,你怼我做什么?跟我比谁过的好,会让你比较开心吗?”
“我没打算寻死,”温然低头,“我已经在他身上浪费了十年,至少要为自己活二十年才能回本,可是你呢,为了所谓的救命之恩,小小年纪当四个孩子的后妈,值得吗?”
甘蓝见温然确实没有要寻死的意思,也不着急了,随便找了根竹子靠着,沉思道:“是有点亏,得想办法赚回来才行。”
温然笑了笑,为自己的遭遇感到无奈,同时也同情着甘蓝:“你看上去不像是会那么容易妥协的人,当初为什么要答应那样的要求?”
“大概是傻了吧?”甘蓝笑笑,没有跟温然多说的意思,再这么说下去,搞的自己越来越可怜了,“既然你没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这话,甘蓝转身就走,心里却思考着自己是不是撞了什么邪,遇上一个怼怼不够,竟然连着遇上两个怼怼。
真的好气哦!
回到家,家里大门紧闭,只有一道昏暗的月光照着,家里没有丝毫光亮留给甘蓝。
推开门,木门的吱呀声在晚上格外醒目。
甘蓝关门上栓,顺手从空间里摸出一支手电筒,把手电筒的光调到最暗,这才踩着木楼梯上楼。
接下来两天,村里最大的事就是高振波和温然离婚,以及高振波跟苗荷花结婚的事,两件事发生的时间相差不远,村里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了其中的猫腻。
叶苗村是个大村子,发生什么事都瞒不住,这事说到底是高振波的问题,可偏偏跟高振波结婚的是苗荷花,她家又是村里有头有脸的混不吝,所以就算有人觉得这事做的不对,也没人多说什么。
村里人闲话聊了一通,温然没有说什么,别人也不好多说。
再之后,就是苗禾闹事了。
甘蓝等着苗禾闹事可等了几天,见她终于开始闹事了,心情莫名畅快了不少。
苗禾找不到甘蓝偷情的证据,用的还是“投机倒把”的罪名,因为找不到上头的人,她找到的只是村里的村长,也就是现在所说的大队长。
“对,就是她,投机倒把,把她抓起来枪bi!”苗禾拽着大队长回来,矛头直指甘蓝。
以前的叶苗村,现在的红旗大队,大队长也是苗家人,名叫苗建国,跟苗正红的名字相似,都属于在这个年代根苗正红的名字。
苗建国的身材不胖,最多算匀称,只是在村里人普遍瘦小的情况下,他的身材一看就是个当“官”的。
村里人在农闲的时候本就无聊,又有“投机倒把”这样的罪名在,几乎是苗禾刚一嚷嚷,周围就围拢了一堆人,都等着看这出好戏到底怎么落幕。
“甘蓝,苗禾举报你投机倒把,你认是不认?”苗建国慢悠悠问道,看着不偏不倚,就等着甘蓝给出的答复。
甘蓝仔细观察着苗建国的眼神,看他不像是是非不分的人,心里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苗禾的时候却是痛不欲生的模样:“你为什么要举报我?”
苗禾昂着头:“你在投机倒把,这是犯罪,我举报你有什么错?”
“我没有……”甘蓝摇头,“我没有那么做。”
话这么说着,却没什么内容,只是单纯一句“我没有”,不仅不会让人觉得她无辜,反而会认为她真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周围人看甘蓝的眼神更不对了,甚至开始低声交头接耳,只是隐约传出来几个词,什么“不要命”、“抓起来”、“枪bi”、“举报”……之类,听着就让人觉得心惊。
苗禾的头抬的更高了,就差一步,她就能把甘蓝赶出自己家。
“家里多出来的粮食到底从哪里来的,你要说清楚,要是你说不清楚,就是投机倒把。”
这是苗禾想的法子,她确定家里的钱没少,粮票也没少,要不是投机倒把,甘蓝绝对拿不出那么多粮食。
这年头“投机倒把”这个罪名的严重性大家都知道,扣在谁身上都逃不掉,就算是换东西,也能按个投机倒把的罪名上去。
这也是苗禾自信满满的原因,她不相信有人会平白拿出粮食给甘蓝。
远远的,王桂花冲着热闹,抱着儿子走了过来,走到半路就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脑子一转,还没走近就喊了起来:“哎呦,造孽啊,我看甘蓝妹子可怜,借点粮食还借错了不成?小孩子家家的,心思怎么这么重?”
粮食换来的细棉布已经做成衣服穿在小儿子身上了,再让换回去肯定是不成的,直说甘蓝是用细棉布换的粮食也不行。
也就借粮说的过去。
这么一喊,村里人都知道了苗禾之前口口声声说的粮食到底是哪里来的,再看王桂花怀里的小儿子身上穿的细棉布衣服,哪个都懂了。
这种事村里人没少做,借粮而已,王桂花说是借粮,那就是借粮呗,这会儿把事戳穿,谁都逃不掉,谁家没有点缺的东西?
围观的人都心知肚明了,苗禾的脸色瞬间煞白。
“污蔑也是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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