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小说:宠妾的欢愉 作者:姑苏山人
    汴京城起风了。

    宝缨倚在秋千架上,睡颜恬静。

    来人俯身,抚弄着她乌发上的银步摇,叮铃作响,霜桂含珠的琉璃穗子,垂在一抹雪颈上,在颤。

    他用五指抻进她的一绺发梢里,薄唇擦过她薄日绯丽的脸颊,蜻蜓点水的一吻,落在她眼睫上,怕惊动她似的,下一瞬却卷土重来,继续偷香,去探她唇齿的馨甜,勾住她,缠住她,细细的尝。

    “你……你行行好,莫要再捉弄我了。”宝缨感受到凉意,几乎是细碎的蹦出一句话。他将她晶莹的泪花舔舐殆尽,让她求而不得,让她周而复始。

    她像一朵揉碎的云,飘忽忽的迷雾里,成了雪堆玉造的面团子,任他拿捏。

    ……

    宝缨醒来时,棉衣轻轻晃着她的胳膊:“姑娘被梦魇住了?怎么说起胡话了?”见宝缨惊魂未定的吐了一口气,仍是面红潮热。

    “奴婢刚回长信宫取了姑娘的云肩,姑娘不能受凉气,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能耽误了之后选秀。”棉衣道,“姑娘先和奴婢回吧,孟贵妃娘娘看了姑娘新习的佛经字帖,要召姑娘回话。”

    正值景平年间的一个晌午。

    宝缨假寐在御花园假山后的秋千架上,做了一个亦真亦幻的春梦,暧昧了无痕。

    溢目的光,巍峨的天,一如既往笼着四方的皇城。

    *

    主仆二人进了长信宫。

    孟贵妃坐在黄木湘竹榻上,翻阅着内侍省呈上来的纪册:“怎么清一色都是孟字,给陛下侍疾难道只是本宫一个人分内的事么?”

    底下没人敢着声,自从景平帝缠绵病榻,每个月月初,孟贵妃都要这么感叹一句。

    宝缨从一扇海棠春睡绣面的屏风后走出,福身道:“给姑母请安。”

    “好孩子。”孟贵妃道,“正说着本宫的本家,你就到了,赐座。”

    宝缨奉上一盏茶。

    “不看了。内侍省这字儿写的不好,看的眼晕,比不上小六的字迹清秀。”孟贵妃喝一口茶,道,“你被送去老太太膝下教养了三年,长进了。本宫眼巴巴的盼着,你总算跟着老太太回京了。本宫一早说过你未来可期。”

    宝缨是孟府的小幺女,排行六。

    孟长夫即宝缨的爹,在朝堂上任从五品国子监祭酒。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孟贵妃于孟府,正是青天保护伞的存在。孟长夫从一个小小的州府能官运蒸蒸日上,勉强跻身进汴京城的权贵圈,荣获一席之地,孟贵妃记头功。

    孟贵妃道:“女大不中留,下月初一宫里选秀,不是为了充实后宫,而是给皇子选妃。陛下年纪大了,身子不好。你是本宫钦定的人选,依本宫看,静王未尝不是良配。”

    见宝缨添置了紫砂熏炉中的香叶子,妥当后,才折回来落座。

    孟贵妃忍不住道:“看你这样子,王公不嫁,你是打算入宫做女官?嫁男人好比买马,你能买到是一回事,驯马又是另外一回事,太木了连本宫都嫌你无趣,反过来,太能折腾也不行。”

    “小六悟了。”宝缨答。

    “你心里不乐意?”孟贵妃问。

    “姑母做主便好。”宝缨矜庄的笑。

    孟贵妃恨铁不成钢:“不指望你能有本宫艳冠群芳的风光,女儿家要有志气,以色侍人你行不通,本宫只好教你另一套,贤惠是有了,解语花这一项上,你有待加强。”

    宝缨天生生的白,细腻的白,干净而温润,眉目尤佳。

    今日的宝缨格外不同。

    “今日涂的什么胭脂?脸这样红。”再一看,孟贵妃惊了,“你怎么能忘记涂口脂?”太不可原谅,走艳压风的孟贵妃就做不到素唇行走宫中。

    孟贵妃又道,“静王年岁上比你大两轮,不妨事,静王妃早逝,看着是你高嫁过去做续弦。可你想,一旦静王继位,你就是皇后。按理说,你是定过亲的,不算吃亏。”

    能做皇后还有什么不好?孟贵妃老一套说辞。

    三年前,宝缨十四岁时,孟贵妃以为定亲要趁早,于是意图将宝缨许配给东宫太子做侧妃。景平帝膝下皇嗣单薄,大皇子静王,生母早逝,本人中庸之资。二皇子寄情山水,三皇子天生痴傻,皇后拼着高龄给丈夫生下这么个老来子,撒手去了,四皇子从一出生,景平帝就封他做了太子。

    景平帝曾说子嗣中四皇子是最像自己的。果不其然,灵验了。宝缨当年这桩姻缘就差一张圣旨赐婚时,太子英年早逝了。

    那时正逢嘉兴祖宅的老太太病了,孟贵妃和兄长孟长夫一合计,将宝缨送去祖宅避避风头,也能敬敬孝心。老太太是跟着三房住的,三房不景气,老太太住着不顺心,老大在京里做官,二女儿在宫里做贵人,老太太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待在祖宅,本来说是等老太太病一好,再跟宝缨一块儿接回京,一晃就过去了三年。

    孟贵妃媒人做到底,孟家门楣高不成低不就的,要不是静王缺个续弦,哪儿能轮的上宝缨。

    “可是外头都在说,静王这次选妻,宁伯爵府的嫡次女会中选呀。”宝缨道,“宁姑娘昨日进宫碰见我,顺手赠了我一对耳坠子。”

    “有这回事?”

    宝缨点头:“当真。”

    孟贵妃直言她不争气,命人从库房中取出一方妆奁。

    琳琅满目的首饰摆出来,孟贵妃道:“你若看着诚心喜欢,就拿去。”

    不等宝缨回话,孟贵妃道:“宁家姑娘是个心思深的,本宫问你,谁会随身带着多余的耳坠子赏人?再说你犯不着受她的赏,她是不是将自己的耳坠子摘下来给了你?你不用和她来往,等着吧,正妃的位置得由陛下赐婚说了算。”

    孟贵妃对自己十年如一日枕边风的功力很放心。

    宝缨只挑了一件白翡翠,就不再下手了。

    “眼皮子这么浅做什么?你这样可不行,嫁进王府岂不是要日日受委屈。”话是这样说,孟贵妃可不会给她挑挑拣拣的机会,“都赏你了,你戴玉也好看,京城早不时兴戴银饰了。”

    “谢姑母赏赐。”宝缨起身谢恩。

    “你这孩子就是容易见外。”孟贵妃道。自己能看中宝缨不是没有原因,长了一副惹人怜爱的相貌,看着比当初的花骨朵颜色更招眼了,工笔画上剔出来的古典仙相,又听话,孟贵妃想不出再好的人选了。

    大邺朝一统中原以来,繁荣兴盛。到景平帝,常年缠绵病榻,气数渐渐不如以前。皇朝更迭是常事,最怕的是千年出个祸害。

    谁不愿意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呢?这些年政局诡谲,大邺开朝以来,无皇帝建庙,立塑成像的另有他人,还不止一个。

    前者姓苏,开国万户侯,江东人氏,曾辅佐太.祖皇帝定天下,时至今日,正儿八经的簪缨世族。

    后者也姓苏,江东苏侯的苏,族谱里九代单传的小郎君,少年时野火一役便成名,烽火出豪杰,才有了大邺现如今的一共十三个州府,西至苍龙门,北至新溪原。

    孟贵妃却是妥妥的皇权党,孟家靠皇权至上走到现在,乱臣贼子一日不反,她就终生为皇妃。

    孟贵妃没有像三年前一样留宝缨在长信宫站规矩,而是道:“小六怎么越发清减了,你再养的圆润些会更入长辈的眼,别像本宫这样,等你子嗣要的艰难,哭都来不及。”留宝缨伺候自己用过晚膳,放宝缨出宫了。

    *

    孟府的马车歇在南华门。

    棉衣提一盏宫灯,为宝缨引路。冗长的宫道上,月色淌了宝缨一身,裙钗轻步。

    前路被堵住。

    禁军身穿清一色的黑甲盔,纷纷举着火把。

    大太监搓着手,拦了宝缨主仆二人的去路:“看着眼生,这些日子进宫往来的姑娘多了去了,今儿却不同,就算你是什么重臣郡主出身,也得等一等。”

    “这是怎么了?”棉衣看了眼宝缨的神色,见她不为所动,挨上荷包的手收回来,问道。

    大太监道:“你有所不知。淮上侯丢了件宝贝,这不是正找着呢么?”大太监不愿意多说,见过节俭的,没见过这么节俭的,孝敬都不会送,一看就知道无前景。

    “我记得以前这里附近有处老戏台子。”宝缨吩咐道,“棉衣,我们抄小道走。”

    棉衣应了一声。

    大太监多机灵个人啊,听出味儿来了:“不知姑娘是哪家的?”

    棉衣正要回话。

    人团散开,黑压压的脑袋跪下来,错落的光在石砖上飘渺。

    苏起虎口上牵一缕金丝线走来,在他掌中像极了卷入沧浪的孤帆。线尾坠着一只鸟哨,哨面上应景的镌刻唐图,国色冶丽的红。

    唐图和九连环齐名,都属于消遣的玩物,从前朝面世起,不少贵胄子弟玩物丧志在这上头,不惜通宵达旦。太.祖帝登基以后崇尚儒风,万国来朝又怎么样?一个接一个的白日梦飞出了五行外,还不是成了前朝,若知道日后会出个苏起,怕是要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

    苏起手上这一只鸟哨,世上无双。

    “捉住她。”苏起轻描淡写的拂了她一眼。

    宝缨肩上陡然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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