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破空鼎在,炼制固元丹的过程十分顺利。
阿元看着刚出炉的四颗荧黄色的小丸子,散发着扑鼻的清香,忍不住惊叹:“哇,师兄,你果然是炼丹奇才,第一次炼制就能成功。”她捏着一颗固元丹,在鼻尖轻嗅。
屋里有些沉闷,阿元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总算将凝滞的闷气吹散了些许。
无忧城四季如春,秋冬没有明确的界限。
修士不惧严寒酷暑,天气的变化对他们而言几乎没什么感觉,只阿元幼时经历过饥寒,所以对天气更加敏感。
呼呼的风声总能让她回忆起决定离开白云村的那一晚,茫然害怕,还有对未来的无限向往。
符无踪服下固元丹不到半个时辰,破碎的灵台碎片被一股精纯的灵力重新将连接在一起,枯败的面容逐渐变的红润,眼窝的青黑随着灵台的修补,缓缓消失。他的状态恢复很快,短短时间,已从将死的百岁老者渐渐回溯至大衍之年。
阿福张大着嘴。
原来这就是仙人的手法吗?
符无踪此刻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固元丹不仅补好了破碎的灵台,更将一些陈年小伤一并消除,只可惜消失的灵力无法补回,他的修为跌了一个大境界,如今堪堪金丹期。
他眼神柔和,看向阿元,说道:“两位小友与我有救命之恩,符无踪心中感激,若有用得上我之处,两位只管明言。”
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符无踪很清楚。
他能夺回一条命,全靠眼前这两名年轻修士,想到那畜生不如的孽障,他眼神暗了暗,嘴角勾起一抹嘲笑。
时渊沉吟了一会,也不推辞,“既如此,晚辈只想向您打听一件事,听闻真人当年曾参与除魔,能否说说当时情形,可有妖修参与?”
符无踪神色一凛,目光灼灼打量时渊。
“为何想知道这个?”
而后又笑自己多问,直言:“两百年前我还是个心动修士,知道的并不多。”符无踪顿了顿,“当初魔物中出了一个领军人物,号称第六天魔王,他将散兵游勇的魔物集结成军,大举进攻各大修仙宗派,当年的修仙界远不像现在和平,宗门间为了抢夺灵脉等各种资源,内斗十分残酷,而魔物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挑拨各大宗门,本就有嫌隙和利益之争的各大宗门矛盾日益加剧,最后嘭的一声,乱了……”
阿元听的入神,问道:“后来呢?”
符无踪伸手接过阿福端来的茶,抿了一口。“魔物的凶残屠戮惹的整个修仙界人人自危,散修们开始联合起来,不再独自行动,可惜宗门自扫门前雪,以为加强自己的护山大阵,就能自保,然而魔物的可怕之处,在于他们是由天地秽气中产生,最擅长刺激人心底的恶念,欲念,慢慢的,各大宗派中中也被魔物渗透……后来不知是哪位大能提议所有修士联合退敌,才将魔物镇压进深渊。”
时渊没说话,眼中闪过沉思,手指轻触杯底。
“……可我听说,修士借了妖修的力。”他故意停顿,果然见符无踪面色微变,虽不明显,但确实能说明当时还发生了别的事。
符无踪苦笑,无奈道:“看来小友想知道的是关于这后半部分了。”
“我在外行走百来年,你是第一个问我当年事的人,若非你救了老夫一命……”
“当初整个修仙界被魔物搅弄的风云变色,因为各门内部出现奸细,损失惨重,彼时哪有余力镇压魔物。”说到这儿,符无踪神色很奇怪。
那是一种既嘲讽,又庆幸的表情。
“正当所有人以为修仙界即将被魔物占领时,有一名金丹修士站了出来,说他在一片移动的海域中发现了龙。”
“龙?真的有龙吗?符爷爷?”听阿福喊多了,阿元顺口跟着叫了这个称呼。
云洲大陆似乎从来没有关于龙的记载,既然当时有龙族,为什么如今却无人知晓呢?
“是啊,当时我也如你现在的反应,诧异,兴奋,还有希望。可龙族在大海深处,修士根本寻不到它们,而后有人提议,将魔物引到那片海域,果然,沉睡的龙醒了,与第六天魔王大战半月,最后第六天魔王仓皇而逃,与手下的得力干将一起被修士们的伏天阵擒获,关进了深渊。”
时渊脸色阴沉:“那……龙呢。”
阿元也望着他。
符无踪隐隐皱着眉,似乎不愿回想,过了好半晌,才淡淡说道:“不知,后来便再也没见到过。”
茶水早已凉了,时渊却仍握在手中。阿元伸手拿过茶壶,给他重新倒了一杯。
看师兄回过神,阿元长长叹了口气,“是不是英雄从来都是无名的?修仙界如今人才济济,却没人记得那条救了大家的龙。”
不知是为龙可惜,还是恍然领悟到修士的无情。
再想到无华宗弟子必背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觉得十分讽刺。
这个故事说完,屋里众人情绪低落。阿福还小,尚不太听得懂,只觉得有人救了他们,实在幸运的很。
而时渊,从他未尽之语中,不难推断出那条龙的下场,那些修士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强行将龙扯入其中,又怎么会甘心放他离去?
若真如符无踪所说,龙最后回归深海,那如今为何没有传下一言半语?
不过是做下什么恶事,粉饰太平罢了。
等两人告辞快要走出房门时,安静了许久的符无踪再次开口:“如果想要听更多关于龙的传说,可以去一趟奇珍阁,听闻今年的拍卖,会有龙鳞作为拍品出现。”
时渊脚步未停,心绪纷乱,一时竟没有听出符无踪的试探之意。
阿元现在很苦恼,从听完龙的故事,师兄就一直没说过话,不管她说什么笑话,他都没反应,像个木头人一样。
难道是跟她一样,为那条龙伤心吗?
“师兄,你在想什么?”明明他脸上没有多余表情,还是跟之前一样,炼丹修炼,但阿元就是觉得不对劲,自己也跟着闷闷的。
她缓缓挪着身体,靠在时渊旁边,右手试探的握着时渊的大掌,眼睛直视道:“如果难过的话,告诉阿元好不好?”
如何对你说呢?
我也不知道啊。
时渊在心里苦笑,那些沉重的过去,他一人记得便好。
“吶,师兄,以前我难过,你就会抱我哄我的,今天你不开心,那……我把自己借给你抱抱吧。”阿元起身,站在时渊身前,大方的张开手。
美人难过自闭的模样,还是美啊。
阿元心中赞叹。
见时渊没动,她叹了口气,嘴里念叨:“……真拿你没办法。”伸手主动环住时渊肩膀,将他的头压在自己腹部,腾出手在他背上轻拍,跟哄小娃娃似的。
身上的馨香温度传来,时渊眼眸闪了闪,缓缓伸手箍在她纤细的腰肢上。
“阿元,如果有一天,我不是我,你会怎么办?”
师兄不是师兄,是什么意思?
难道——
阿元拍着的手一停,面色纠结,不满道:“师兄,这是你催债的新词吗?”
时渊满腹的酸涩被打击的一丝不剩。
“……你脑袋瓜里到底装了什么?”室内暧昧温情的氛围顿时没了,阿元真是破坏气氛的高手,生来就是为了打击他。
阿元退开一步,理直气壮:“你说过的。”
时渊莫名,终于想起来这么回事,那时因为阿元老是偷跑到燕来镇,为了约束她,时渊才拿“若非我是你师兄,我才不理你,任你被他们讨债追上门”这话吓唬她的。
当时她多大?
好像十一二岁,没想到小丫头记到现在。让人一时又好笑,又好气。莹绿色耳坠在她白皙的脖颈处轻轻摇晃,与耳畔的发丝缠在一块,时渊伸手,缓缓将青丝解救出来,若无其事收回视线,语气带着宠溺:“我什么时候真让你还了?小没良心的。”
阿元歪首一想,好像是。
她露出笑容,眼神真诚:“师兄,我错了。”
嗯,她错了,但是还敢犯。
自己养大的小祖宗,时渊能怎么办?当然是继续护着宠着。
过去之事,只能一步步慢慢查了。
“方才符无踪所说,以后不要跟别人提起,就连白霜也不行。”他知阿元跟白霜两人时常躲在一块聊修士们的事,再一看阿元的眼神,瞬间看懂了她的心思,“此事与我身世相关,不足为旁人道。”
联想到刚才那句“我不是我”,阿元恍然大悟。当即竖起葱白的手指保证绝不泄露。
“师兄,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瞒着我好不好。”阿元不希望他把一切憋在心里一个人承担,如果一个人不开心的话,将不开心分享出去,心情自然就好了。见他不应,阿元心中一急,连忙说道:“你不告诉我的话,万一我好心却办了坏事呢。”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
至亲之人,让她理智的袖手旁观,她做不到。
时渊怔怔看着,缓缓扬起笑容。
“好”。
第二日,符无踪变的生龙活虎,至少不是病恹恹的老头了。
“小丫头,这个给你。”远远飞来一本书,差点啪的一下砸到阿元脸上。
阿元眼疾手快,躲开飞来的暗器,摸了摸新梳的飞仙髻,慌忙问远处的阿福:“阿福,我的头发乱了吗?”得到确定的回复才有功夫看手中的书。
“《乾坤阵法》?”
“符爷爷,这是……?”
符无踪躺在摇椅上,椅子一晃一晃,十分悠闲,看她不开窍,恶声恶气道:“当然是老夫的毕生心得,看你顺眼才送给你。”
言下之意别不识好歹。
阿元笑容灿烂,道:“阿元多谢您了。”
阿元大方不扭捏的模样,让符无踪又高看了一眼,他平生最恨别人口是心非,表里不一,明明有所图却要装的淡泊名利,不仅可笑,更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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