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蔚和沈歌回到村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本想直接回家,想到临出门前嘱咐的那五十斤豆腐,于是又拐道去了趟作坊。
没想到都这个点了,作坊竟然灯火通明。
“现在不是该下工了吗?难道五十斤豆腐没做完?”
沈歌赶着牛车停在门口,摇了摇头,“先进去看看。”
推开门,牛三婶第一个迎了上来。
她拉住吴蔚悄声说:“柳根闯祸啦!南河村的村长闹上作坊打了他一顿,没人点豆腐下午就停工了,我怕事闹大就把其他人劝回去了。”
“谢谢三婶,您做的对。”
沈歌也轻声道了谢。
牛三婶笑眯了眼,她继续说:“对了村长也在,那南河村的村长也不跟村长去他家论理,就赖在作坊。”
吴蔚嗤笑,这南河村的村长还是一贯的自以为是。
“行,我知道了,三婶你先歇着,我去看看他们在搞什么。”
这时,粉丝房的门开了,村长柳明走了出来。
“吴老弟,是我家对不住你,耽误你的事了。”
吴蔚没吭声,略过他走了进去。
屋里柳根正鼻青脸肿的跪在地上,听见动静僵硬的转过头,一见到吴蔚,神色间立马涌上了羞愧。
能看出来他已经跪了很久,吴蔚找了两把凳子过来,让沈歌坐下,他也跟着坐下,然后转向稳坐主位的文村长。
“我寻思着咱两交情也不深,这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您赖在我这儿不合适吧!”
“你……我这不是赖!”
“可我既不姓柳也不姓文,你们文柳两家的事,赖上我沈家作坊干嘛!”
文村长被怼得哑口无言。
柳明赶忙出来打圆场,他不能把文居正彻底得罪死了!
“吴师傅,这事怪我怪我,你别生气,我这就……”
“不。”打断了柳明的话,文居正又说:“你家作坊的雇工跑来南河村强占了我儿子,现在我儿子未婚先孕,他却不想负责,难道我不该来找你这主家讨个公道!你若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将这对不知廉耻的不孝子沉塘。”
文村长这话说的实在强词夺理,柳根的亲爹就在一旁站着呢!他不找村长反倒扯上作坊说事,吴蔚眯了眯眼,心里有了计较。
站起身环视众人,他说:“其一,做买卖最讲究诚信二字,我答应了明天送五十斤豆腐去虎丘县,如今却因为你们耽误了做豆腐,麻烦赔钱!”
文村长不吭声了,柳明只好硬着头皮说:“我赔我赔,吴师傅,你的损失我来赔。”
“行,五十斤豆腐一百五十文钱。”
“这……”柳明有些为难。
“你这豆腐竟然卖这么贵?这钱都够割一百斤肉了。”
听到文居正这话,吴蔚转头看向他,眼神渐渐犀利。
“其二,柳根并未与我签卖身契,我不需要对他的行为负责,还有,从今天起他不再是沈记作坊的雇工,你们滚吧!”
话已至此,村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最后他和柳根连拉带拽的带走了文村长。
沈歌起身走到门口,跟吴蔚并肩看着他们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里。
“人心可真难看。”
吴蔚点头认同了沈歌这句话。
他才卖了几天的豆腐,没想到就被南河村村长盯上了。
上次退亲之后,文居正言明不许柳根再踏入南河村半步,这会儿却突然出了柳根与文玥私相授受的事,若说这其中没人诱导和放纵,他还真不信。
“文玥怀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恐怕从做粉丝那会儿就开始盯着我了。”
前世见惯了阴谋诡计,沈歌更是通透,“选在今天来闹,想来你教柳根点豆腐的事他也知道了。”
“对啊!所以就算赖不上我,还能赖不上柳根嘛!”
两人私语的声音并不大,刚从小屋出来的牛三婶没听真切,她过来后似是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吴蔚见状,说:“有什么话您直说。”
“我就是想替村长求个情,今天这事我全程都看着,总觉得是那个文村长给咱柳根下套了,当然也不是说柳根没错,就是……就是……”
牛三婶一时找不到说辞,吴蔚却懂了她的意思。
“您今天及时遣散雇工有功,我就听您这一回,不让村长赔钱了。”
牛三婶满意了,临回去睡觉前送了吴蔚四五张好人卡。
和沈歌对视一眼,他们有了默契,吴蔚问:“累吗?”
“不累,我跟你一起!”
于是两人撸起袖子开始做起了豆腐。
不赔钱的代价就是及时把货送过去。
答应牛三婶的求情不过是吴蔚顺水推舟,让村长赔钱也只是为了尽快打发走他们。
若事后他真的收了赔款,像牛三婶这样来求情的人估计不会少,恐怕更多的人还会觉得他太过无情。
毕竟他赚了那么多钱,亏也就亏这么一点,但这一点对村长家来说可就太多了。
弱者无罪论,吴蔚见的多了。
最重要的是,以后要留在安平村生活的人是沈歌,他不能逞这一时之气。
一边做豆腐,吴蔚也在琢磨着作坊的事。
“点豆腐的手艺我打算多教几个人,万一哪天再发生意外,也不至于耽误太多事。”
“教谁?”
“教肯签保密协议的人,就签一年,一年后他们可以自己做豆腐去卖。”
一年时间,绝对够沈家作坊打响安平豆腐的名声。
两人边做豆腐边聊天,幸好上午那会儿作坊已经磨好了豆浆,所以天亮的时候,剩下的三十多斤豆腐总算做完了。
将最后一块豆腐放进缸里,压上石头,迎着朝阳,吴蔚将自己挂在了沈歌身上。
“现在我不是商人了,你说柳根会没事吧!”
沈歌轻笑,就知道这人心软,“没事,这些年从来没真的沉过谁。”
“玥,上古神珠,寓意吉祥。能给孩子用心取这么一个名字,那文村长想来也不会做那么绝。”
打了个哈欠,吴蔚嘟囔:“困了,我们回去睡觉吧!下午等豆腐沥干了还得送去虎丘县,今晚咱们就住县城里不回来了。”
“好。”
吃完牛三婶准备的早餐,交待她等雇工们来之后告诉他们今天做粉丝,然后两人就回家了。
吴蔚回家倒头就睡,本以为能一觉睡到下午,没想到中途竟然做起了梦。
梦里沈歌怀孕了,孩子是他的……
一脸虚汗的坐起身,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脸,吴蔚呢喃:“禽兽啊我!小老板那么可爱,而且才刚成年,我怎么能对小孩子下手……”
又想起了梦里沈歌大肚子还生孩子的场景,他猛地打了个冷颤!
看来昨晚听到文玥怀孕的事,还真有点刺激到他了。
因为这个奇葩的梦,吴蔚中午醒了之后就睡不着了,然后他怀着满腔愧疚,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等沈歌醒来吃。
饭做好没多久,沈歌就起了。
“怎么了?”
吴蔚眼神躲闪,“没……没事啊!”
“……”沈歌无语,没事干嘛跟做了贼似的,正眼都不敢看他。
一顿饭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吴蔚收拾完厨房,两人去了作坊。
雇工们纷纷问好,不过没见着柳树,他先看了看豆腐,还得一个时辰左右才能沥干。
牛三婶问:“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沈歌回她:“他做饭太吵了。”其实是太香了。
吴蔚无辜,他已经尽量放轻手脚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柳树跑了过来,一脸焦急,“师傅,你快去劝劝村长,他要分家把柳根赶出村。”
“我?我是个外人……”,瞎掺和别人家事是做人的大忌。
“求你了师傅,村长向来听你的。”
吴蔚犹豫了一下,说:“去看看再说。”
柳根毕竟牵扯到了作坊点豆腐的手艺,他也该看看村长要如何处理这事。
到了村长家,门口又围了很多村民,院子里周秀莲正在叫骂,而村长坐在一旁沉默。
“你要是坚持娶他,从今往后就不要认我们这个爹娘。”
这话柳根从他娘嘴里听了无数次,但是这次他不会再妥协,就算死他也不能辜负文玥。
“娘,我不会放弃他。”
扫帚再次落在柳根身上,他整个人被打的凄惨级了,但眼神里却闪着希望的光。
“好了!别打了!”村长结束沉默,一声厉喝打住了周秀莲挥下的扫帚。
他走到柳根面前,看着这个自己给予厚望,想以后把村长交给他来当的儿子,眼神里满是痛心。
“做父亲的理应给你娶妻,但成婚后你便离开安平村吧!永远不许再回来。”
“爹!!!”浑身是伤的时候都没哭的柳根,此时却泪流满面。
村长没再看他,转身看向门口的村民,说:“三天后我儿柳根娶妻,邻里邻居的大伙可得来添个喜气。”
“那是一定。”
“好好好。”
……
吴蔚知道村长驱逐柳根的这个决定,恐怕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断绝文居正对作坊的图谋。
为了安平村的利益,他选择了牺牲自己的儿子,柳明一直都是个好村长。
吴蔚没有出面,同时按下了想冲进去的柳树,“这是村长的决定,也是柳根的选择。”
柳家大门关上,回去作坊的路上,同行的那些个不明真相的村民还在讨论柳根的亲事。
“孩子既然喜欢,就随了他的愿呗,咋还闹到了要分家逐出村的地步!”
吴蔚看向说话的那位婶子,只见她面相和善,想来是个好母亲。
“换成是你儿子死活要娶个双儿,你肯?”
“我……”
看到那婶子居然犹豫了,吴蔚察觉到这个时代似乎对双儿有很大的偏见。
“双儿……双儿也很好啊!为什么不能娶?”
第二个说话的婶子,急忙抢话,“吴师傅,你可不能这么想,一般双儿生的孩子也是双儿,能生儿子的万里无一,要想传宗接代你可千万不能只娶一个双儿。”
“孩子只是感情的延续而已,我倒不是很看重。”
吴蔚刚说完,几个婶子这次全都出动了,开始七嘴八舌的规劝他,说这想法可要不得。
全程沉默的沈歌,落后两步盯着吴蔚的背影,眼神灼灼。
这个人总能给他惊喜!
于是终于摆脱了大婶们围攻的吴蔚,一扭头,就看到了沈歌甜甜的笑容。
“真治愈啊!”他喟叹一声,伸手捏住了自家小老板娃娃脸上嘟嘟肉。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回到作坊,豆腐已经好了,便又立刻赶车去往虎丘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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