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秦安岭2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不枉我为了这出戏活到现在。”

    谢七羽今日第三次感叹。艾莎不语,他笑到拍桌,“哎你说,哪天楚歌发现自己身边没一个正常人,他会作何感想?”

    楚歌会怎么想谢七羽不好说,他只知道李啸威快憋死了。

    李啸威的桌前放着一碗拉面,他和几个球队里的男生坐在一起,而伙伴们聊了什么他也不在听,他不断往楚歌和范希所在的地方瞟,中途撞上谢七羽的视线时,他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还有,如陌生人一样从他们旁边走过的人,混在人群中央说笑的人,在静谧之处待命的人——这是一张大网,他们所有人都被挂在上面,被一根根细线连起。

    网格正中央,楚歌用筷尖指了指西蓝花,朝范希弯起眼睛。

    “你不爱吃这个?”

    “还行……很好笑吗?”

    “没有。只是你居然会挑食,我有点惊讶。”

    我不能挑食吗?范希挑了挑眉。

    楚歌总不能解释说,“因为挑食这种事有些小孩子气,不符合你的逼格”吧,他浅笑着把碗碟挪了个位,把范希动筷子动得最多的挪到他跟前,并且暗暗记下了他的口味喜好。

    他暂且没有细想这种相处模式意味着什么。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把话往轻松的方向说,楚歌头一次与人这么轻巧地谈论起异族的话题。

    “管理者有他们自己的一套规则,我觉得你可以放心。”范希说,“说浅显点,你就当他们是不请自来的社区警察。”

    “我不是介意他们的存在。被赋予了一定权利后,他们的行为至关重要。人类能分出三六九等,上流社会更能轻易地掩盖事实,甚至决定别人的命运,放在吸血鬼群体,因为天然的种族——呃,种族优势,杀伤力就更大了。我是担心……”

    担心不公,担心叛乱,但这关我什么事呢?楚歌没有接着说下去,而他发现,范希很耐心很认真地听着他说话,竟还露出了一种类似欣赏的表情。

    ——就像一位老师在听他的爱徒发言,勇于发表见解的探讨过程永远值得褒奖。

    “关于这个,你可以放心。零碎的执行者不算,管理者只有三个,而且都是统领的心腹,他们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人。”

    楚歌咽下了口中的食物,缓慢地眨了眨眼。

    “你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他们的组织构架,你怎么知道他们绝对可以信任?

    范希坦然地与他对视,没有解释,而是反问,“你信任我吗?”

    楚歌不假思索,“当然。”

    “那就不用担心,暂且相信我带来的信息吧。”

    意思就是有些事不方便说,楚歌了然,听话地没有追问。

    轮到范希问他:“话说回来,那只月光蝉呢?”

    “它……啸威把他埋到院子里了。我也想问来着,月光蝉会激怒吸血鬼吗?”

    “嗯,经过特殊处理的就会。之前——好几百年前,有过一次女巫群体驯化特殊月光蝉,从而围剿血族的战役。那一次精心的布阵的确杀掉了很多血族,但物极必反,血族重整旗鼓以后,把月光蝉这种人造天敌也绞杀了大半,结果如何就如你现在所见。”

    楚歌轻叹,“月光蝉近乎灭绝。”

    “对。自古以来,巫师群体中最容易出现两类人……至善,或者至恶。”

    楚歌不由地放下了筷子,范希的声音轻缓,这本该是与他无关的传说,但他的讲述却带着令人信服的笃定。

    “那位‘统领’与中立阵营有约,等他实现了真的一统,你所担心的事会少很多。无辜群体被吸食残杀的事情可能没有办法完全杜绝,但是强权之下能束缚至越少越好。”

    “这是最理想的状态。”楚歌不完全赞同,“如此有能力有野心的存在,还是很危险……你说他为什么要做这一切呢?”

    范希抿了一口热汤。他喝番茄蛋汤的姿势和品咖啡一样好看,楚歌望着他的脸移不走视线,也依赖注视着他的感觉。

    他向他寻求一个答案,然而范希却没能回答。

    因为——

    他的爱人两次都死于人类之手。

    因为故作弱势并冠上大义之名的群体,比血族更可怕。

    “或许他只是……热爱和平?”范希说完自己都笑了,这话听起来完全像玩笑。“又或许他只是活太久了,很无聊所以想找点事情做。”

    “噗,那他还真是——”楚歌找不到词。他夹起了最后盘子里的最后一棵西蓝花,打趣道,“那他还真是可爱。”

    谢谢夸奖。

    范希把楚歌爱吃的清蒸鱼往他那边推了一些。

    楚歌这一顿饭吃得挺开心。就算谈论的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事,但不得不说和范希呆在一块,他就是感觉很好。哪种好,难以形容。耐心,理解,默契,一个讲述者和倾听者应有的特质他都有,再配上范希独有的温和,楚歌每每提起异族时的焦躁都被削弱了不少。

    周围难免有人侧目,很多同班女生对楚歌报以“你居然跟他很熟?”的惊奇眼光,这种反应小小地取悦了楚歌。要不是范希说有事情要回公寓,楚歌估计能和他坐到餐厅打样。

    -

    李啸威坐在操场看台上雕木头,那锋利的匕首在他手中能转出花来,两条冰凉的胳膊环上他颈脖时,他反手向后刺去,刀尖停留在谢七羽双眸前几毫米的地方。

    谢七羽也笑的像朵花似的。李啸威觉得这人真的绝了,被他恶心久了他也快免疫了,他收回匕首,冷声道,“滚远点。”

    开阔的操场上,吸血鬼的腐朽气息被鼓动的夏风吹散了不少,随风而来的还有一种冷淡的香水味,李啸威皱了皱鼻,这种味道跟谢七羽给人的感觉不太像,但竟然也不是很违和。

    谢七羽当然就不会这么滚了,他咯咯笑了两声,在他身边坐下,然后安静了许久,久到李啸威没忍住看了他一眼。他望着天边,漂亮的桃花眼中印着云,却犹如一潭死水,没有半点灵动的光点。

    发现他在看自己,谢七羽就又笑了。

    “嘿,别那么暴躁嘛,跟你聊件事。”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你们老师没教你不能种族歧视吗?”

    李啸威嗤笑一声,心说我还就歧视了怎么地。

    “秦锋要宣战了。”

    谢七羽突然切到正题,这六个字说的轻飘飘,但却代表着一场声势浩大的风暴,李啸威顿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什么?”

    “提前跟你打声招呼,反正大家下个月都要一起去秦安岭。”

    李啸威有点跟不上他跳脱的话了,“大家?一起?”

    谢七羽的认真和随便真是以秒为单位随意切换的,转眼间他又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意有所指道,“你不觉得这戏进展得太慢了吗?”

    不等他反应,谢七羽站起来跳下台阶,朝操场另一端走去。

    “我决定干点什么来加速进程了。”

    谢七羽没头没尾的话使得李啸威一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他一放学就匆匆回到了孤儿院,一进铁门就被他本来要找的人拦下了。

    秦五对他使了个眼神,两人一同走到了僻静的角落。

    “秦锋给血族寄了约谈的信函,他们已经不算势均力敌了,终于憋不住。”

    李啸威皱起了眉,“现在什么局势?”

    “三七开。”秦五沉声道,“范希七,秦锋三。范希的呼声越来越高了,他三四月份做的大清洗收益颇丰,同时还暴露了秦锋拿不上台面的小动作,秦安岭内部都开始出现异议了。”

    李啸威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哪怕这是他们早就设想过的情景。

    秦五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决,“秦锋可以被推下马,但也不应该是由一只吸血鬼来做到。”

    -

    楚歌翻着厚重的调研集,记下了零碎的笔迹。立夏之后七点多钟才天黑,楚歌觉得累了便撑着下巴看夕阳,两只蝙蝠从视野中央掠过,他的瞳孔收紧了一瞬。

    范希告诉他晚上有事不去吃饭,李啸威不见踪影,班级聚餐他也不太想去,楚歌安安静静地窝在图书馆里,享受一个人的清净。

    宋先生抱着明月从他的桌旁走过,微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真好,楚歌很羡慕他。像宋先生一样当一名图书管理员,和一只猫一起守着间硕大的图书馆,想想就很惬意……可惜岁月静好的生活不太适合他。他有一股劲一股气憋着,不泻干净了不行。

    如果当年他不是被中立阵营收养,而是被好战派所救,那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在手刃恶鬼了呢?

    想这些没用。楚歌合上书,到前台填好借书卡,然后缓步走下楼。通往校门的路有好多条,他选择了从中央花园穿过的那一条。夜风吹来花香,他心存侥幸能再次看见谁的身影。

    可楚歌一踏入花园就本能地觉得不太对劲,具体怎么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谁都不在,花草间安静到一种诡异的程度。

    不,有人就在附近,轻而又轻的笑声传来,像是顽劣的小孩在跟他玩捉迷藏。楚歌停下了脚步,一股寒意攀上他的脊背。他警惕地环视着四周,直至上一秒还没人的树下,凭空出现了一位少年。

    太阳落山了,鲜血遵循地心引力,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谢七羽的手上捏着只濒死的乌鸦,血污溅在他白净的脸上,血和他的眼眸一样深红,他的喉咙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尖牙刺进乌鸦皮肉下的血管里。

    “啊,被发现了。”

    他笑得像个恶作剧被发现的小孩,笑得楚歌心惊肉跳。

    “对不起呀,它一直叫,太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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