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朱莉安娜

    在那之后,除了会有护士定时来检查鹿弥的身体状况以外,再也没有人来见过他。

    一天接着一天,鹿弥的一些记忆在渐渐恢复。他不再遗憾为什么他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联系的人,反过来,幸好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认识他的人。

    夜晚,鹿弥睡着,机器人0752离开了房间。他用轮子滑行道某一个房间,房间里到处都是监视器,其中有一面就属于那个年轻人。机器人停在医生的面前,然后头颅自动脱离,里面走出来一个丑陋的矮人。

    “监视对象A561,目前没有任何的异状。”他报告道。

    医生拿着笔,敲打在桌子上,思考着、沉默不语。

    鹿弥除了记忆断断续续以外,并没有大碍。

    在一次检查以后,他被赶到康复院去了。院里有好几个人,情况跟他一样,都是因为在当时得了医学技术无法治愈的病症,被冰冻起来,然后在这段时间被唤醒的。他们一起看书、看映像,来了解现在的世界。

    鹿弥无所事事,只好跟着他们一起。原来现在的世界叫做守序世界,而且世界没有什么国家之分,只有人等之分,主要分A、B、C。C是最下等的人,B是中等人,A是最高等的。人群的不同所在的区域不一样,而你究竟是A是B还是C,一出生就会有一台机器来验证。

    虽然分了人等,但是每个阶层的人似乎都没有表现过自己的不满。他们平静生活着,接收着阶级的差异,接受自己的身份。

    鹿弥翻着历史书,但是怎么样都没有找到关于自己那个年代的资料。

    “我们不喜欢历史,也不喜欢音乐。”护士告诫他。

    “这还……奇怪呢。”在鹿弥那个时代的人看来,历史可以明智,音乐可以陶冶情操,简直就是不过时的东西。

    “过去的事情毫无意义,音乐刻板无趣。”她说,并且在观察这鹿弥对这句话的反应。

    鹿弥一愣过后,很快就朝着她微微一笑,“你说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了。”

    他最喜欢在康复院散步,有一次走到围栏的时候,还捡到了一只黑猫。

    “猫是危险的生物。”护士再次告诫,“很多人养了猫以后,就无法动弹了。”

    鹿弥抱着弱小的黑猫,丧气地看着她。“但是我现在极度的无聊,需要做点什么打法时间。”

    护士点头:“当然是可以的,新世界最重要的就是尊重和包容。”

    鹿弥合起眼睛,露出一个喜悦的笑容,“谢谢呢。”

    他在康复院养了一段时间的身体,身上的肉渐渐回来,健康的他有一张清秀的漂亮脸蛋,他对着护士笑,护士不知不觉就脸红了。

    鹿弥毫无知觉,他欢天喜地地抱着黑猫,去看新闻了。

    新闻是重播的,又出现了那个绿眼睛的军官。

    “小黑你看。”鹿弥笑眯眯地举起黑猫的爪子,“他的眼睛跟你的一样,是绿色的。”

    黑猫抬眼看他,然后依赖地靠在他的怀里。“喵。”

    鹿弥笑嘻嘻地低头撸猫,没有看见,显示屏的那一边,一双冰冷的绿色眸子转过来,然后一瞬间燃烧起青色的火焰。

    鹿弥撸猫、玩耍过了两个月,医生再次出现在鹿弥的病房前。

    他才刚打开房门,里面就传来了女人咯咯咯清脆的笑声。

    “我觉得你今天的发型非常称你,好看到我……我可以欣赏一天。”低哑的男声带着致命的磁性,让人一听就要沉沦。

    “鹿先生……。”女人发出娇嗔的声音,她并不讨厌他的花言巧语。

    “那么……”就在鹿弥想要继续说话的时候,医生发出了咳嗽声。

    护士的警觉性很高,他一下子就转头,看到医生以后,她立马收敛了欣喜的表情,拿着空了的针筒出去。

    “你好啊。”医生想要打招呼,但是当他看到坐在病床上的人以后,一时失语。

    床上坐着的是一个一头清爽黑发的年轻人,他的脸颊饱满,双眼的瞳孔是完全漆黑的颜色。他看到了医生,立马露出了讨好的笑容,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弯弯的线,惹人喜爱到莫名可怕的地步。他的怀里还躺着一只黑猫,见有人进来,微微睁开了眼睛,随即又不屑地重新合上了眼睛。

    “上一次我还没有做自我介绍。”医生看了那只猫咪一眼,“我叫翟艾伯。”

    “你的名字好奇怪哦。”鹿弥的笑容并没有停止,他在说话的时候微微打开了眼睛,黑色的瞳孔上是纤长的睫毛。

    翟艾伯自认为不是好相处的人,但是他听到了他的话,居然也不觉得讨厌。他将手里的大包袱给他,“这是跟着你一起冰冻起来的东西。”

    “谢谢。”鹿弥将东西接过来,他将所有的东西都抖出来细数,一套破了的西装,一把黑色的长柄伞,一把崭新的小提琴,以及……一条项链。

    项链是可以打开的,里面有一张照片。不知道是不是时间过去得太久,照片里的人的脸已经花了,难以分辨她的模样。她穿着花裙子,动作有些拘谨。

    在看到她的一瞬间,鹿弥的心脏就被一只手给攥紧。

    他似乎知道自己痛苦到呕吐的理由,但是他却无法找回更多的记忆。“朱莉安娜。”唯一的记忆,是一个名字。

    “她叫朱莉安娜吗?很普遍的名字啊。”翟艾伯想要跟他套近乎,选择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鹿弥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疑惑。“是吗?我觉得这个名字很特别。”

    翟艾伯歪头笑了一下,然后迅速切开话题。“说起来,不知道鹿先生觉得我院的服务怎么样呢?”

    “当然是十分好的。”他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天真。

    翟艾伯喜欢天真的人。“你现在已经康复了,那么我们可以来清算一下你的住院费了。”

    鹿弥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冷冻仓的使用费、维修费,以及人员的照顾费,包括你醒来以后白吃白喝,还请了一个高级发型师的费用……”他顿了一下,给鹿弥缓冲的空间,“你一共需要向我的医院支付十一亿八千九百二十三万零五块。”他人很好的,“零头五块我就不要了,请问你的个人账号是?”

    鹿弥眨了一下眼睛,无辜到了极点,“我哪有钱啊。”

    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

    翟艾伯拿起了信息查找机器。“你可以提供你的家庭信息,希望你的后代或者家属相关,愿意为你付钱。”

    鹿弥又朝他眨了一下眼睛,扁了一下嘴巴。“我……很小的时候就跟家里闹翻了,我的父亲是当着我的面把我的名字从族谱上面划去的。”就算还有关系,也付不起这惊天巨款啊。

    翟艾伯推了一下眼镜,笑了,“鹿先生,你这样让我们很为难,我们医院不做慈善的。”

    鹿弥明白的。“我现在就去死。”

    翟艾伯挥了挥手,“放心好了,在新世界,多的是工作还款的方式,就是不知道你想选择哪一样。”

    鹿弥怎么觉得自己像是一块肥肉,正在被人放在铁板上烤呢。“愿闻其详。”

    “新世界里,大致有四种工作。”翟艾伯按了一个按钮,房间的墙上立刻就出现了图片。“C级工作给C级人等,他们大都智力低下,甚至身体有缺陷,从事的是无尽的劳力工作,而且工资低下。你如果从事C级工作,还清欠款所需要的时间是……”翟艾伯叹了一口气,“我都不想算了。”

    鹿弥紧紧地盯着他,他瞪大了眼睛,看起来更加可怜了。

    翟艾伯打了一个响指,立马就换了另一幅图。“B级工作,他们从事简单的脑力工作,享受一般的社会保障,如果你从事这类工作,大概花上几十亿年也可以还清债务。”

    “如果我能活那么久呢。”他的声音弱弱的。

    “你可以努力到几百岁,毕竟在这个年代,大家的寿命比你的年代延长了许多。”

    鹿弥问:“A级工作呢?”

    “A级工作以及S级工作给精英,但是我现在无法判别鹿先生你是否精英。而且就算你想做,也未必做得上。”

    鹿弥黑色的眼睛闪着冷光,那还就是叫他去死呗。

    当翟艾伯看过来的时候,这一只小鹿立马又变得可怜得任人□□的样子。

    “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考虑加入军队。”翟艾伯收起了影像。

    “诶。”鹿弥依旧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我不能当兵,也杀不了敌。”

    “世界军不是用来跟人打仗的。”翟艾伯的话脱口而出,但是末了,他又后悔了。“其实也差不多吧。”

    鹿弥发现自己醒来以后,最常摆出的就是一脸不解的白痴脸。

    翟艾伯开口说话,这一句话开始了他正式的人生。“别想那么多了,你唯一有机会还清债务的工作是,成为一名世界攻略者。”

    鹿弥经过两个月的学习,还以为自己开始了解这个世界,结果翟艾伯又抛出了一个陌生到了极点的名词。他费了好大的劲,才能控制住自己的白眼不向上翻,而是保持一种懵懂的神情看着他。“那是什么?”

    翟艾伯有些为难,他不知道那么多年前的古人能不能明白他所要表达的意思。“简单来说,这些年来,我们发现其实这个世界不止我们生活的世界,还有很多很多的世界。”

    鹿弥果然,第一句话就不懂了。

    “各个世界之间,存在竞争关系,互相想要消灭对方。如果我们不把对手杀死,自己就会面临末日制裁。而世界攻略者,就是我们世界派去消灭其他世界的人。”翟艾伯笑道:“顺便提一下,这一份工作可能是S级,也可能是C级。”

    “为什么?”

    “你能做下去就是S级的精英,不可以的话就是C级的死人。”

    鹿弥:“告辞。”

    “如果你还不起钱,那么我们就要把你赶到C级城市去了,那里到处都是肮脏、犯罪、饥饿。”翟艾伯威胁。

    鹿弥欲哭无泪,“问题是,我完全无法了解你要说的是究竟是什么。”

    “刚来的人都不明白。”翟艾伯给予宽容,“做一次就懂了。”

    你以为是□□吗,还做一次就懂了。

    槽多无口。

    “换身衣服,跟我来吧。”翟艾伯说了一声。

    翟艾伯还带了一身新的西服给他。鹿弥换上了以后,从换衣间里出来。他的长相本来就金贵,换上了套装以后,简直就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鹿弥抱着猫,拿上自己的长柄伞,像是一个旧时代的贵族一样。

    翟艾伯带他走上了自己的车。

    外面是新的城市,起码对鹿弥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有些车在地上跑,有些工具在天上飞,高楼大厦云立,楼面的画面一闪,一位少女映像出现在大厦的表面。她巨大无比,朝着屏幕外的人展示自己的魅力。

    她的眼珠子一转,跟九百年前的古董对上了眼睛。

    时光就是在与世界的对视中流失的。

    鹿弥没有坐过行驶速度那么快的车,一边惊叹,一边下车以后腿软。

    更让他腿软的东西在后面。

    翟艾伯带他去的是一个大型的天空发射台,里面是站台,一辆巨大的机器停在那里。很像是火车,但是比火车高级多了。几个穿着不同款式衣服的人拿着车票排队上车,随后,火车启动,冲向了天际。

    鹿弥被火车路过时刮的风,吹得心底瓦凉瓦凉的。

    猫咪在他的怀里,也在瑟瑟发抖。

    “我给你介绍一位导师。”翟艾伯看他沉默,就当他同意了。他打开通讯器,呼叫对方,“安兰德,过来。”

    他下达的指令没有过多久,不远处就有一个男人朝着他们走过来。鹿弥看着他,眼睛瞪大。

    走过来的是一个穿着笔直军装的男人,他的纽扣从第一颗到最后一颗都系得好好的。笔直的军裤里面是同样笔直的腿。他有一双翠绿色的眼睛,一头亚麻色的短发随着他的动作飘起。

    鹿弥看着他的俊美脸蛋,有一瞬间的失神,他的头发应该很好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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