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还有暗香萦绕,红木立鹤顶炉上一颗塔状香饵倒流着乳白的烟,浓稠似水沿着鹤脚汇集到底座的莲池内。
“九爷!”宁远自梁上落下,衣摆带起的风将凝乳般的烟雾吹散。
沈恪修长的指摩挲过扶手上的睚眦:“可看清楚了?”
“看清了。”宁远顿了顿,嘴巴蠕动了好几下才道:“一出门便爬到树上去了……”
他也想不明白,苏杳杳中了这虎狼之药,为何不先行去寻解决之法,反而在出了院门后先是警惕地看了一圈,见四下无人便抱着大腿粗的树,跟个窜天猴似的爬了上去。
沈恪目光微闪,看着地上那滴边缘已经凝固的血,即便有香味掩盖,他还是闻到了令他最为厌恶的腥味。
白府注定消亡,所有事情都按照他的掌控一步步进行着,除了房间里忽然多出来的苏杳杳,和她莫名其妙的亲昵。
“让宁双去查查这事,盯紧她。”指尖一弹,顶炉上的沉香落地。
“把人带过来。”
夏末的树叶最是茂密,苏杳杳寻了个藏身之处,将手掌搁到树干突起的癞疤上用力按着,以疼痛清醒脑子。
这里视野颇高,很轻易便看到了前院以白老夫人为首,带着好些婢女与贵妇出来,旁边是面色焦急的将军夫人,自己的贴身丫鬟杜若正凑到她面前低声说着什么。
白老夫人拄着拐杖,浑浊的眼眯了一半,一副睥睨之态,白府的丫鬟垂着脑袋将人往厢房这边领,人群中,唯独缺少了白芙。
一行人神色各异的入了院子,白老夫人将拐杖往地上一杵,语气说不出的严厉:“去开门!”
只要过了今日,白家便能飞出个金凤凰,凭白芙的才情手段,让白家更进一层并不是难事。有那人做保,她并不介意与齐王发生关系的是张家小姐还是李家小姐……亦或是苏家小姐。
那丫鬟依言去推门,杜若却忽然窜出将她的手拉住。
“你作甚?”丫鬟皱眉。
杜若顶着四周疑惑的目光,有些心虚,她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终是犹豫着放了手。
苏杳杳偏头看了眼,噙着冷笑一跃落到了墙外,厚厚的草掩盖住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同时,院内的丫鬟用力推开了房门,袭进房内的风将香味吹散,徒留拇指大小的一滩灰烬,床榻上淡粉的帐幔重重叠叠扬起,喘息吟哦声将光线带出暧昧的颜色,杜若惊呼一声,赶忙捂住嘴。
床上与人厮混的女子正巧扬起纤长的颈,那尖尖的下巴,如樱般的唇,额心一点红痣妖冶而妩媚,不是苏杳杳而是白芙!
怎么会这样!?
白老夫人手中的拐杖重重地砸上脚背,丫鬟来不及搀扶,她已经摔倒在地,额前嵌着的翡翠抹额发出油亮的绿光。
“啊!”一声尖叫撕破长空,盖不住轮椅碾压在石子上轱辘声响。
白老夫人下意识回头,看到齐王似笑非笑的脸,在瞬间陷入绝望!
苏夫人眸光闪了闪,眉眼弯弯似笑,她温柔地看了杜若一眼:“去将小姐找到,咱们该回府了。”
齐王被还未过门的媳妇带了绿帽子,围观的众人哪还敢继续看下去,当即便提出告辞,竟一个跑得比一个更快。
苏杳杳还在回府的路上,白芙与镇远侯世子苟且的消息便传遍了街头巷尾。
苏夫人解开她绑着的披帛,里头那张锦帕已经变成了血色,看着苏杳杳掌心一道伤口皮肉翻卷,还在不停往外渗着血,心疼地问:“怎么弄的?”
“娘,我被人下药了。”苏杳杳吐出一口浊气,开门见山道:“手是我自己刺破的,若不然,房间内的人就该是我了。”
刚一醒来便遇上如此棘手的情况,苏杳杳并不知道她是怎么被带到那个厢房里头的,想要查清楚真相,便只能蹲守在院外,仔细打量出现在那里的人,她知道凶手一定会来确认事情成败。
苏夫人再一瞧女儿烧得绯红的脸颊,气得整个人都开始颤抖:“杜若不能留了!”
苏杳杳腹中的火几乎快要压制不住,杜若来找她的时候,她已经偷摸往领口塞进几坨冰块,这会子被灼热的体温炙化,又冷又热,极其不舒服。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把将手心攥紧:“娘,您先将这事告诉爹,杜若我亲自来处理。”
“好。”苏夫人心里恨不得撕了杜若,但也只单凭杜若一人,绝不敢做出如此腌攒之事,苏杳杳的性子她知道,略一思索便应了下来:“娘听你的。”
回府之后,苏夫人暂时没有动杜若,借口苏杳杳扭伤了脚踝,立即召了府医过来替她诊治,所幸她中的媚药乃花街柳巷常用之物,并不算太难解症,两副药下去逼出一身热汗,再歇上半日也就无碍了。
连翘端着药碗进来的时候,苏杳杳正坐在床上发呆,一会看看自己包扎着纱布的手,一会扯过肩头的发丝查看,而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小姐,是不是很痛。”连翘搁下托盘上来询问。
“头晕,想吐,连翘快来扶着我。”苏杳杳有些做作地捂着额,往连翘身后瞧了一眼,杜若拿了张帕子正擦拭着博古架上的团花百蝶绣屏,她指了指杜若:“你来喂我药。”
“是。”杜若放下帕子,端起桌上的白瓷碗便凑了过来。
苏杳杳开始作妖,接连干呕好几下:“你洗手了吗?”
杜若手一僵,举着勺子站也不是,退也不是,碗里的药汁是刚从药罐里倒出来的,很是烫手,她想将碗搁下,又听苏杳杳说:“好好端着。”
杜若要哭了,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粗重的活她向来不做,指尖半点茧子也看不到,这碗端在手里,跟捧了块烙铁似的。
“小姐……”
“让你说话了?”苏杳杳看也不看她,往连翘身上靠了靠,状似随意的问:“下午可有何大事发生?”
连翘眼中闪过八卦的光,立马回道:“白家小姐那事传到了皇上耳朵里,白大人被撤了职,镇远侯世子也获了罪,连太后都传了口谕,斥责白芙不检点。”
“哐当”一声,药碗被杜若失手摔到了地上。
苏杳杳勾了勾嘴角,看向杜若:“怎么这么不当心?”
杜若浑身一颤,嗫嚅道:“小姐恕罪,奴婢只是……”
苏杳杳抬手打断她的话,“去端碗水放到她头顶,连站也站不好,简直不像话!”
杜若猛地跪倒在地,哭得抽抽噎噎:“不知奴婢做错了什么,小姐要这么对待奴婢?”
“因为……我喜欢。”苏杳杳抬起裹成猪蹄的手,摸了摸脸颊,笑得越发温和。
片刻的死寂,杜若抬眼看着苏杳杳,脸色发白,额间已是冷汗涔涔。
苏家武将世家,行事作风历来干净果决,能当下解决的事绝不拖沓到第二日,在绝对的权威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是屁。
苏杳杳将这种光荣的本质发扬到了极致,掀起被衾下榻,一把捏住杜若的下巴,俯看着她。
“想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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