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怎么知道……”阮念嘟嚷一句。
她手指上都是沙, 肌肤被污渍衬得更莹白。抬起手, 朝李编导挥了挥, 第一次擅自打断了录制:“编导姐姐, 我找你有事!”
她凑过去:“刚刚那一段,就季晏洲问我那一段……可以剪掉吗?”
“小阮, 我知道你不习惯综艺这种模式,但放心,这一段话播出,对你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阮念低头看着手心的黄沙。
她之前一直没跟节目组提过剪辑镜头的事情, 是因为心知肚明节目组都听季晏洲的。
可是——“我还是希望剪掉。以及, 今天录制完, 我可能就要连夜赶回去。剩下两期的违约金,我会协商好推给你们的。”
见她的态度坚决到这个份上, 李编导有些犹豫, 左右为难之后,立刻想到了去问季晏洲的意见。
谁知道……季晏洲走了。
“编导姐姐?”阮念又催了一声。
李编导不得不妥协:“那行, 我到时候把成片发给你的经纪人,让她审核一下……”
阮念用余光偷偷地看了看季晏洲刚刚坐过的位置, 又很快小心翼翼地收回视线, 点了点头:“好呀。”
*
阮念说走就走,甚至比来维也纳的时候还要匆忙。
为了赶即时航班, 她跟丁心五点半就到了机场, 劳途奔波了十几个小时,终于回到了京城。
下飞机时, 丁心头很晕,揉了揉太阳穴,一边打哈欠一边道:“终于可以回家睡觉了!还有,我晚上六点半来找你!”
阮念压低了渔夫帽,闷声问:“让我请你吃火锅吗?”
“不不不不,是京华风尚那个慈善晚宴,我给你捞了一个最后一排的位置。虽然是最后,但也知足吧。里面各个都是超超超一线的老牌大神或是新晋流量,能让你去蹭个脸已经很不容易……”
阮念停住脚步,讶异地道:“你怎么没提前跟我说?”
“你四点半告诉我你要立刻出发,我五点钟像是催魂一样打通了孟毅的电话,让他给你安排一个今天的活动,给你缺席录制找一个借口。”
丁心道:“孟毅说,陈儒被京华风尚邀请了,他人在法国去不了,有一个名额正好送给你.”
坐进车后,阮念将毛线帽摘下来,捏着上面的毛球。
她是那种熬夜也不会长黑眼圈的人,哪怕失落,眼睛也始终是乖软亮晶的,今天却明显恹得异常:“可我不想去呀……”
“等你火了,再也没人敢说你蹭季晏洲的热度。”丁心拍了拍她的肩,“姐妹,为了变成一线小花冲冲冲!”
阮念:“我不是担心这个……”
她刚刚脑子里想的是——陈儒是季晏洲的叔叔,虽然看姓氏不是亲生的,但关系似乎也匪浅。
同季晏洲把关系闹僵之后,再接受陈儒的好意,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想起季晏洲。也许她内心里还在纠结昨晚的事情。
阮念眼皮很沉,想得头痛,干脆清空脑子继续睡觉了。
…………
晚上七点,车里,丁心催促着司机:“赵哥,麻烦你快点啊。刚给我们艺人换造型,本来就耽误了小半个小时。你再这么慢,真的要来不及了。我们家小艺人不能迟到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司机咽了口唾沫,车速却越放越慢:“快没油了。”
“没油了???”丁心看了看手表,忍不住尖叫出声。
司机歉疚地道:“我下午一点检查的时候还是满油。出发的时候没注意看,结果刚刚才发现……妹子,真的不好意思啊。”
丁心:“那现在怎么办?这附近也没有地铁。要是打不到车……啊啊啊啊真的要死了!”
司机凭着剩下的一点油将车停好,不断道着歉。
阮念将长羽绒服的拉链拉好,裹得紧紧的,这才下了车。
现在这个时段,出租车都集中在商业区服务下班的白领。在这原地等了二十分钟,连辆车的影子都没看见。
丁心嘴里念念有词。
“如果实在赶不上,那就不去了吧。”阮念轻轻地道,“我拿了陈导的邀请函,没人知道我会去。那里空了一个位置并不显眼……”
因为陈儒跟季晏洲的关系,她总觉得手包里的邀请函很烫手。
丁心一脸颓唐和心疼:“不行,这可是这么好的机会啊!!!”
她刚嚎完,眼前忽然出现了熟悉的车牌。
丁心连忙拉住了阮念:“这不会是季晏洲的——”
“阮小姐,你站在这等人吗?”车窗摇下,露出洪城熟悉的脸。
丁心答得飞快:“之前坐的车没油了,我们在这等车去参加一次宴会!”
“是京华风尚吗?”洪城回头,看了一下后座。
尽管以车窗这狭窄的缝隙,阮念看不见后座的人。但她也能猜到,洪城看的人绝对是季晏洲。
她心里直跳。
真的有这么巧合吗?
她一大清早赶回了京城,季晏洲也回来了……
她参加了京华风尚的晚宴,季晏洲不会也顺路吧……
这个念头立刻得到了洪城的亲口证实:“阮小姐。我们也要去京华,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搭个顺风车。”
阮念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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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慈善晚宴是丁心辛苦给她挣来的机会,不能放弃,可是和季晏洲同车这件事……
丁心直接把她拉进了车里,然后坐在前座去,斩钉截铁地道:“我跟阮念都非常感谢你们!”
阮念:“……”
她不但不感谢,还不敢动。
如同以前很多次在车上碰面一样。季晏洲还仍旧在阖眸休憩,脸上的神情恢复了往日的冷淡,甚至看上去比往日还差一些。
出于礼貌,阮念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声“谢谢”,然后也快速闭上眼,戴上帽子,假装自己在睡觉。
…………
车子停在AO大厦的门口。
当阮念和季晏洲一同下车时,所有人都忍不住面露震惊,将之前抢拍的新婚影后弃之不顾,镜头不要命地往阮念身上凑。
阮念的羽绒服下露出了浅灰色的纱裙摆,和季晏洲的同色系领带竟然意外相配。
也许就是情侣款呢?
一向清冷而不近女色的季晏洲,这算是正儿八经地和阮念公开了吧?也不知道场内会不会有什么劲爆的料……
所有人都不由遗憾,自己竟然没有去争取进入场内的名额,平白错过了一个能够轰动整个京城的大新闻!。
他们不敢让季晏洲上镜,只能继续猛拍阮念,弥补着自己错过了超级大料的损失。
进入大厅里,因为季晏洲不用过红毯,阮念终于找到借口和他分道扬镳了。
阮念脱掉羽绒服,走上红毯时,脑海里盘旋着几个问题——
红毯上有大概六分钟不到的采访环节。
也不知道季晏洲参加《我们一起去旅行》的消息,有没有被提前泄露……
如果泄露了,记者趁机找噱头,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聚光灯下,阮念一身灰色的碎星长裙格外仙气。她朝着镜头,弯眸轻轻笑了下,立刻听见了许多倒吸冷气的声音。
在跟季晏洲炒绯闻拥有知名度之前,阮念的头衔就是“捧不红的花瓶”。
出名后的这段时间里,她只频繁出现在媒体的偷拍照中。那些昏暗高糊的照片里,顶多能证明她还算好看。
只有现在,她被强光照射着,连脸上细细的绒毛都格外清晰。众人才能真实地感觉到——
阮念确实是娱乐圈里最配得上跟季晏洲同框的人。
难怪这几天关于“阮念和季晏洲生的孩子会不会成为最强星二代”这个问题,网友们吵破了天呐。
阮念完全没空理会这些惊艳。
她手指很僵,被冻僵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担心媒体们问出什么刁钻的问题。
“阮念,听说你在《旧梦》里出演了女三,请问和陈儒导演合作愉快吗?”
…… “阮念,有路透说拍到季晏洲和你亲密地喂烧烤,是P图吗?”
阮念歪头,眨了眨眼睛,露出俏皮的笑:“你去问问《我们一起去旅行》的节目组,就知道答案了呀。”
她的潜台词很明显——那只是节目效果。
记者抓住重点;“所以你的意思是,季晏洲竟然参加了综艺节目?”
“我不清楚哦。”阮念继续道。
……
阮念走进会场,按照邀请函上的座位号,寻找自己的位置。
她提着裙摆走去,忽然发现自己座位旁边,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季、晏、洲。
阮念低头,又看了一眼邀请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真的就是那个座位。
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只是个巧合。
但无论怎么说,阮念一点都不想和季晏洲坐在一起。
他们昨晚闹得这么尴尬……
阮念叹了口气,站在角落一动不动。
其他人几乎都到齐了。
会场昏暗,人流拥挤,她站在避光处一点都不显眼。
阮念已经做好了混过二十分钟,然后从侧门溜走的准备了。
会场内却忽然响起了一个播音腔:“以下是一则寻人启事:阮念,年龄23岁,穿着灰色长裙,现已迷路十一分钟二十三秒,请有线索的路人积极联系焦急的季晏洲先生,为他提供阮念的去向。”
还有些躁乱的现场,忽然安静了下来。
播音腔继续道:“通知再播送一遍……”
阮念:“???”
“迷路”?“焦急的季晏洲先生”?
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哦……
通知又播了一遍,终于有人发现角落的那个影子是阮念了。
她这不得不顶着众人探究的眼神,硬着头皮挪向了季晏洲身边。
刚一坐下,阮念就小声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坐这?”
“座位上写的是你叔叔的名字,你却在广播里找我……季晏洲,你早就知道我会在这,你故意的吗?”
季晏洲低了低眼睛,嗓音浮淡:“嗯。”
故意的。
阮念没想到他承认得这么坦然。
她愕了愕,“你……”
“昨天的问题,你还没告诉答案。”季晏洲薄唇轻启。
他说完后,倾身逼近,将她抵在椅背上。
台上的主持人开始讲话了,阮念也不知道其他人还有没有留意这里。
她手心莫名其妙地多了些汗。
季晏洲仿佛毫无察觉,继续道:“阮念——”
她半张脸都发痒,“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答案?”
说完之后,阮念很小口很小口地咽了一下唾沫。
她又补充道:“我喜欢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阮念语调一直乖乖软软,就算是质问也没太大的气势。
但就是这么没气势的一句问话,让季晏洲顺便变了眼神。
阮念往后缩。
季晏洲身子前倾,强势的气息铺天盖地压过来。
阮念再往后缩。
她觉得周围有几十双眼睛都在打量着这,耳尖忍不住烧得微红。
季晏洲冷笑一声:“你喜欢我,跟我没关系?”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是平地惊雷,炸得阮念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觉得自己的心事全都被剖开得一干二净了:“你怎么知道???”
她觉得她隐藏得很好。
高中时代,她和季晏洲接触得最近的那段时间,她没暴露过一点喜欢他的苗头。
半个月前重逢,因为绯闻被迫捆绑在一起,她也什么过激的举动都没有做。
所以,到底是是为什么……
季晏洲的眼底划过明显的惊愕。他顿了顿,唇角忽然勾起了一个浅弧:“你太好骗了点。”
——季晏洲在诈她?
阮念对上他的眼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
女孩子刚刚还十分清脆的声音,这个时候完全黏糊了:“我……我……”
她“我”了将近半分钟,站起身:“我出去透透气!”
…………
阮念提着裙摆,从侧门溜出了会场,毫不停歇地跑进电梯里,摁下了顶楼的楼层。
她靠着墙小口喘气,脑海里全部都是刚才那一幕。
几乎说不出什么感觉——
期待……大概是有一点点。连阮念也说不清楚她在期待什么。
失落……也有。
还有乱七八糟的……
总而言之,她当初就不应该直接承认!
电梯打开了,阮念缓步走向天台。
她只穿了一件,吹了一会儿冷风就受不了了,忍不住打了几声喷嚏。
厚厚的羽绒服披在肩头,季晏洲的声音从身侧响起:“你感冒了。”
阮念僵住。
身前是栏杆,她不能再退了,只能抬头和季晏洲对视:“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顺路出来透个风。”
她紧紧地看着季晏洲的俊颜,乖软的小脸上有些戒备,十分诚实地道:“……我不信。”
“我来找你。”
阮念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她刚才就想好了义正言辞的解释,顿了顿,将那些话全部背了出来道:“我昨天说的人就是你。但,当时的问题……问的是高中时期喜欢过的人。”
她强调地念了那个“过”字。
季晏洲沉默地看着她。
阮念觉得他的眼神灼烫得令人心惊,余光触到之后,心尖忍不住颤了一下。
她继续解释道:“小女生不懂事,跟风暗恋一下学校的风云人物,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何况……”
“何况你那个时候还跟我说过几次话,我三点一线,和别的男生又不熟,偷偷暗恋你真的不算什么大事……”
阮念觉得自己不但解释不清,而且还在越抹越黑。
她说到最后,忍不住有些气馁了。
她望着季晏洲的眼睛,被他眼底深邃的漩涡看得心惊胆颤,却还是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你还想问什么吗?”
阮念一懊恼就习惯性地咬唇,橘红唇釉被她抿得差不多了,露出粉嫩的原色。
“只是这些?”季晏洲反问。
他的问题戳到了阮念。
她小脸皱得更紧:“除了这些,你还想要怎么样?都这么久过去了,你总不可能还要求我把当年暗恋你没说的表白给你补上吧?我又没欠你什么……”
沉默之后,阮念忽然听见了季晏洲溢出了一声轻笑。
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满眼警惕地看着他。
“你没欠我。”
季晏洲道。
他一只手撑着她身后的檐壁,不动声色地步步靠近:“但我欠了你一样东西。”
阮念陷入了短暂的茫然:“什么呀,你不会良心发现,想给我道歉……”
下一秒,她忽然感觉到唇瓣上冰凉的温度。
很冷,很熟悉的温度。
但这个吻很重。
与此同时,季晏洲的话这才迟迟地落在她耳边——
“十六岁欠了你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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