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一拍心跳

    众生哪里平等了，都是凡人，为什么女主角独得那么多偏爱。

    —— 许知瑞

    省中针对小树林事件开会时，几位老师建议让同学们检举早恋，再根据获得情报一一侦破，或者可以拎几个突出对象重点惩戒，杀鸡儆猴。对于这种传统办法，大部分老师都持反对或者保留意见。

    恋爱是自由的，虽然老师们都觉得高中恋爱并不理智，少男少女心智不成熟会在学习和恋爱的选择上失重，但是谁又能说他们一定是错误的呢。何况匿名举报会助长私下告发同学的行为，暗示阴暗作为的正当性，不利于心理健康。

    早恋的同学在恐惧和逆反中挣扎反而误了学习。戒尺教育的时代过去了，严防早恋的观念其实在慢慢淡化，孩子们自由选择的空间也越来越大，这点省中大部分老师都贯彻的很好。虽然他们都希望学生做出最正确的取舍，但随着教育观念的更新，他们觉得这种事只能引导不能强迫。

    不过小树林事件情节比较严重。在校期间两个成绩并不优秀的学生浪费午休时间，不思进取偷摸进了小树林，做着不便言传之事。从事教育事业24年的王主任那双锐眼，如扫黄队长般，一眼就知道他俩想干嘛，而且直奔角落，选址隐蔽，动作熟练，根本不是初犯！

    不过在两人家长的诚恳道歉和强烈要求下，只给了警告处分，毕竟两人成绩都不拔尖，在校期间最好不要留下不好的痕迹，王主任连检讨都没让他们写，高三了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也没有意义。他看两人态度很好，也明确表示以后要好好学习，再加上陆稷的父亲找人打了招呼，也就算了。

    但王主任要求每位班主任都对班级早恋行为进行适合本班情况的整顿并提交报告。

    徐秋白用了最老土的办法，同性同桌。

    一波渐平，可许知瑞的内心风波却达到高.潮，为什么她既没有关注传播八卦，也没有恶意意.淫揣测，最终受到惩罚的却是她。

    非常悲惨，许知瑞和费朗这对露水同桌一个多月的缘分因为小树林事件就这么到头了。

    从徐秋白在讲台上说换位置她就有了悲哀的预感，毕竟她一向不被好运眷顾，上帝的金手指不曾为她开过，她许的愿望都没成真过。她伤心到面无表情，心粉碎般零落，像失恋一样难过。

    尽管在别人看来，她还是那副毫不在乎的淡定模样。

    她就是这样，可若没这身伪装，她大概已经在嚎啕大哭了吧。

    今天仍是个大阴天，同昨天一样，天气预报说昨天未落的暴雨将于今天尽数泼洒，真好，就像铺垫般，昨天暴风般的惊天动地后，今日是该有个爽快利落的收尾了。

    教室左上的那根灯管更换了新的，和旁边的几根比少了灰尘显得格外亮堂，右上的那根大概是嫉妒，在徐秋白说完换位后“啪”地暗了下去，宣告罢工，教室的光明瞬间呈阴阳分化，恰好白雪坐在右上灯管下，她皱了皱眉，又要打电话给修灯师傅了，真烦。

    教室里一片安静的整理声，因着徐秋白就在讲台上站着，不舍的告别和假装没心没肺的打趣都是低声进行。

    许知瑞默默把东西搬到白雪旁边，没跟费朗搭话。知道同桌是费朗的时候有多开心，现在她就有多难过，不，是难过的平方。

    即便是默默喜欢，距离近和距离远的感受截然不同，近距离接触的费朗是一个更立体的男孩。他有血有肉，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男神，他偷懒、爱开小差、总做小动作，但他也乐于助人拥有良好的绅士风度，他风华正茂，他活泼跳动。

    她本可以在他半米内感受他37度的体温，揣测他心跳的频率，打着学习名目跟他交流几句。而现在，她一下子搬到了教室的另一端，这下连寥寥数语的安慰都没了。

    费朗静默地坐着，看着许知瑞手上毫不停歇地飞速搬东西，好像很迫不及待。胡波已经坐到他边上，调整桌子的前后间距了，他心里还遗憾呢，这个年纪的男孩都太闹腾了，何况这次他的新同桌居然是话痨胡波，自己简直是直接坐到了省中八卦暴风中心。

    他垂着眸，右手无意识地转着笔，看似漫不经心，对同桌毫无留恋，其实心里正在遗憾。许知瑞多好啊，又安静学习又好，讲话轻轻柔柔，皮肤还白，侧头看她赏心悦目的，班里同学夸美女基本都忽略她，不是她不好看，实在是太安静低调，集体活动基本不参加，放学也不同路，要不是考试名列前茅，跟个透明人似的。

    他无意中因为同桌缘分探得一枚宝藏女孩，自然很珍惜，奈何缘分又浅又短。

    许知瑞坐到了教室的最昏暗处，和白雪简短的打了招呼，恢复了沉默。

    如果有远景，可以看到高三一班舞台的聚目处光线明亮，在那片阴影里，有个不起眼的姑娘心里在流泪。

    *

    许知瑞费朗分开坐后，回到了两人高二的同班状态——基本没有交集。除了呼吸同一片教室的空气，许知瑞还能听到偶然飘来的他和田蜜的新闻。

    同桌白雪很厉害，一手搞学习一手探八卦，都折腾的风生水起，不像许知瑞，只知道死读书。她总能听到白雪传来的八卦，比如费朗报了补习班，每天都陪田蜜下晚自习然后送她回家，简直“21世纪真实版24孝男友”。

    过了几天，又听她说费朗爸妈好像知道田蜜，还邀请田蜜去他家吃了午餐，许知瑞听到这个消息鼻头不由得酸了，什么神仙父母，这么通情达理，费朗这么阳光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她就像四害躲在阴冷潮湿的下水道里觊觎光明，而他站在阳光底下感受幸福普照。

    而田蜜，被这么阳光的人疼爱着，许知瑞连嫉妒都没力气了。

    都是凡人，为什么女主角田蜜独得那么多偏爱。

    白雪还说，田蜜报了培训班，年后就要去艺考了。不过她说的时候，口气似是有些不屑：“长得好看成绩不怎么样的才会去艺考，只能靠脸吃饭，你走过去敲敲她的脑袋，都有回音的，”看许知瑞听不明白的样子补了句，“空的。”

    哇，真是……好刻薄啊，许知瑞从来不敢这么想田蜜，不过白雪好像是经常提到费朗的事情，难道白雪也喜欢他？

    许知瑞虽然嫉妒田蜜，但在她心中费朗田蜜是一体的，善良本性作祟，忍不住维护：“能考上省中的学习应该都不错的吧。”

    “得了吧，她初中成绩也不怎么样，她是借读的，本来的高中是十六中，找关系放在这儿读书，高考还得回十六中考试。”白雪不屑，大概是好学生的优越感，对学习不好的人直接划在了友好范围外。

    白雪从小学开始到初中都是班长，高一她在7班班长是轮流制，文理分科后她到了1班主动竞选班长，说实话，她很有领导能力，能很好的周旋在懒散的同学和严格的老师之间，两边都不得罪。

    这一点许知瑞很羡慕，白雪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不怯懦，很有分寸地争取，她却不敢。

    许知瑞脑子里消化了白雪说的信息，心想，就算田蜜成绩不好又如何，她有费朗这么好的男朋友和一张漂亮的脸蛋，成绩又算什么，只有一无所有的人比如她，才会把成绩视作一切，毕竟这是她唯一的筹码。

    她对着练习册叹息道：“可成绩不是一切啊。”

    “得了吧，你这个把成绩当作一切来对待的人，还说成绩不是一切，谁信啊。最后一次秋游都要抓紧时间学习的人，这次是要冲刺年级第一吗，”白雪打趣，“是要把地中海大哥的宝座抢过来吗？”

    “地中海大哥”是1班给郭晋一取的外号，有点不友好，可是又很贴切。

    “我能原地踏步都谢天谢地了。”许知瑞短板数学，在高中尤其是理科班，数学不好总有些心虚，底气不足，而且她上次月考真的是超常发挥。

    “也行，步子不能迈的太大，先把丁想超过，坐上我们班的第一把交椅。”白雪想了想，觉得郭晋一确实比较难超越，数学理化基本都是满分，甩年级第二名十几分。大家都会对成绩好的同学调侃，你已经迈向清北大门半步了。而郭晋一属于站在清北门前踩着滑轮，就等着保送一张通知单把他推进去，不需他自己费劲。他不入清北谁入清北。

    下课时分，一道道人影从面前晃过，许知瑞面前一阵明一阵暗。费朗打完水从前门经过，正好听到这话，停了下来，他顺着白雪的话对许知瑞说：“前同桌加油超过丁想。”

    许知瑞很久没有跟他说过话了，他突然插上来，她又进入了大脑失控的状态，有些慌张，都来不及按照性子谦虚，随口就是一句：“好的好的，我争取。”

    后排丁想从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就开始关注前桌的动向，听到这话立刻说：“你想得美！”

    周围几个同学也听到了，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起哄，白雪看到费朗过来，还拿出了排名展示：“你们看，上次许知瑞就比丁想低2分，咬的紧呢，许知瑞我看好你，你月考比上次期末进步了8名，这次稍微迈迈步，再进步1名就登顶啦，”转头对靠墙角的丁想说：“丁想，你高二保持了一年的班级第一名危险啦。”

    周围起哄的人越来越多，许知瑞脸红到不行，开口解释的声音被周围的说话声给淹没。

    她咬唇轻皱着眉头又急又恼。

    丁想在众人起哄声里突然有了危机感，被激得扬起了少年斗志。他用笔戳了戳许知瑞的后背，想放两句狠话。许知瑞才不理他呢，周围都是人，这时候转过去倒真是像要宣战了似的。

    费朗拧开保温杯，将枸杞往杯壁吹了吹，边喝水边看大家，一斜眼看到许知瑞的耳朵，居然又红了，再看看脸颊，也已覆上红霞。是害羞吗？和上次一样？上次也是害羞？上次是什么情况来着？忘了……好像和自己有关。

    费朗唇角勾起，微露门齿，绽出少年气的一笑，心道许知瑞可真是容易脸红呢。

    许知瑞在喧闹里仰起头看向他，漏了一拍心跳，无意识地咽了口水。

    阳光穿过玻璃打在他脸上，把睫毛染成金色，麦色的面庞清新俊逸。只一秒，只一眼，她连他小扇般的睫毛都数的清，剑眉的纹路都能闭眼勾勒，拿保温杯的修长手指皆可根根描绘。

    他和她之间浮动的微尘把时间都调慢了。

    任时光都一瞬，我总记得那天，我的心跳因你的靠近而加速，又因你的微笑而停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