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乔端阳在梦乡里,还想着这就是个梦呢,却不知道在二十一世纪的一切都已经变成了梦境,成了她遥远的回忆。

    火车轰隆隆的驶向远方,她满脑袋嗡嗡声醒来的时候,还茫茫然不知在何方。

    车厢已经暗了下来,看到的人脸都是模糊的,清晰可见的也只有轮廓。

    所有的感官同时打开,大脑最先处理却是进入眼睛的信息,她模模糊糊看到丁云在她的斜侧方晃来晃去,“丁云,咱们还没到地方吗?”

    丁云晃动的脑袋一惊,立刻扭头过来,她已经等了很久了,第一次坐火车,火车上居然提供免费的茶水,她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明天早上去了,现在还早着呢,你可真能睡,”然后凑近了小声的说:“你帮我看着东西,我去方便一下马上回来。”

    说完就急急忙忙的要走。

    乔端阳仍然处于迷瞪之中,眼前场景的错乱简直让人不知身在何方。

    可她仍然敏捷的抓住丁云的胳膊,“先别走?”

    丁云一脸懵,不就上个厕所让她帮忙看下行李吗,这人不会那么小气吧?

    乔端阳虽然还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不过在火车上工作了这么多年,对于火车上发生任何一件事的敏感程度都不亚于任何一个人。

    她突然想起多年前的这一桩事,火车上两人同乡,到知青点的需要坐火车十来个小时,任谁都是要吃喝拉撒的,乔端阳好说话的给看不起她的丁云看东西,谁知道兢兢业业的看完之后,丁云一回来,就说自己的东西少了。

    她的脑子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分析她为什么还在这里,为何这个梦没有尽头。

    丁云急的跺脚,活人也能给尿憋死!

    “不就是让你看一下东西嘛,咱们还是一个地方来的,你不会这么小气,一点儿忙都不会帮我吧?”

    这么一着急,她的声音就有点儿大,好几个人的目光就瞅着她们了。

    乔端阳也不是故意为难,她飞快的说,“你看一下包裹里的东西,我们做个交接,省的到时候说不清。不然你这包袱还是拿走。”

    丁云简直无语透顶,不就是让看个东西嘛,程序还这么的麻烦,真是没有见过世面,不就是顺手的事儿?

    对面穿着一身簇新绿军装的男人正义感爆棚,英雄救美打抱不平道:“小姑娘,你们看起来也是同乡,互相帮助一下怎么了。”

    是啊,互相帮助一下怎么了,乔端阳立刻将这个烫手的山芋丢出去,“那大哥你帮一下吧,我怕负责任。”

    一时之间,见识了两个小姑娘交锋的围观群众,用看不起的目光将乔端阳浑身上下看了个遍。

    怕事也不带是这么怕的吧,然而乔端阳对于这样的目光视若无睹,他们这些人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反正看看热闹回头拍拍屁股走人,而万一出了什么事,乔端阳要扣着屎盆子度过知青岁月了。他们恐怕是不知道丁云的鸡毛程度哦。

    现在让她闹心的是,她怎么还在这儿呢?

    一觉睡醒怎么还在梦里?她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嘶,也太疼了。

    此时车厢内的灯光亮起,火车玻璃内明外暗,立刻形成了一个清晰的镜子。镜子里的姑娘枯黄的发梢搭在胸前,眼睛明亮的像是盛了一湖波光,嘴巴干裂了好几个口子。

    正是十五岁的自己,敏感自卑,感觉被全世界放弃。

    火车上,给丁云看了一次包袱之后,她的牛肉干丢了,毫无疑问的她自己背了黑锅,到了知青点之后,她毫无疑问的和丁云分到了一起,丁云自然不乐意,说起她手脚不干净的事儿,于是乔端阳又被赶去了别的大队,因为丁云言之凿凿的黑历史,到别的大队也不受欢迎,从来都是形单影只的样子。

    丁云到处和人说她偷东西的事,于是她在知青岁月里更加孤立无援。

    看了一会儿自己虽然干燥又黑黑的脸,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现在到底是梦还是醒了。

    手上粗拉拉的质感真是太真实了,各种奇怪的味道终于涌入她的鼻腔,大脑开始工作。

    这也太不对劲儿了。

    她打开自己随身的包裹,一身补满补丁的衣服,一套棉衣,虽然都是补丁摞补丁,但是干净,平整,整洁。

    还有一个凹凸不平的铝制饭盒,这是小妹用破的,赵秀娥新买了一个,本意是给她下乡用的,可是小妹软磨硬泡,赵秀娥于是用为难的眼神看着她,她能怎么办,想到姥姥说的,“你一直没在你娘跟前长大,千万不要跟你兄弟姊妹们起啥矛盾,你妈可不会帮你,回了家懂事点儿啊。”

    于是她立刻点头同意了,大度的让了出去。

    本来以为已经遗忘的小事儿,清晰的回忆起一桩一件,如果不是如此逼真的场景,她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大度的原谅了。

    掐自己的疼痛感,以及真实感无不告诉她一件事实,她真的穿越了。

    什么叫欲哭无泪?现在就是了,早回来一点,她还可以拒绝替二弟下乡,二弟实实在在就是一个书呆子,他只知道读书,就连继承铁路职工的事情都不屑一顾。

    再早一点,她甚至可以拒绝回城,家里的排行都是大姐二弟小妹,把她这个二女儿置于何地?本来就是城里户口,拿着城里的补贴,在农村生活,还能补贴一下姥姥,多美的事儿?

    一来就到火车上了,真是坑啊。

    她的悲伤犹如实质的弥漫了整个车厢,刚才鄙视这个姑娘的乘客们顿时有些不忍心了,那水灵灵的大眼睛落寞的垂着,拿着的行李实在有些寒酸。

    城市子弟上山下乡都是迫不得已的,各个家长都各显神通托关系托人情在城里找工作,哪怕是清洁工呢,反正先干着。可城里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没有本事给自己儿女挖坑的家长就对儿女充满了十二分的亏欠,什么好的东西都塞满了行李箱。

    这个,太寒酸了,如果不是胳膊上一个知青的红袖章,还以为是去逃荒的。

    穿绿军装的大哥顿时有些过意不去,他能够路见不平,自然是一个同情心丰富的男人。此时已经把乔端阳想象成因为小心眼后悔不迭,整理自己行李担心待会儿自己的行李没有人帮忙看,看她对那破饭盒爱惜的眼神,恨不得从上到下看个遍。

    他清了清喉咙,说道:“这位女同志,你要是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帮你看着,出门在外互相帮助应该的。”

    一句话拉回了乔端阳的思绪,既然穿越了,那就好好的活着,正好可以和屠修和再续前缘,他现在也就十七岁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两夫妻经常说后悔没有早一步了解,还经常畅想如果知青年代就相知相恋会怎样?

    现在实践的机会来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道现在黑黝黝,又瘦的跟柴火棍一样的丫头片子,屠修和喜不喜欢。

    她抬头看了跟他说话的大哥一眼,真是个热心的人,“不用了,谢谢,你还是看好她的行李吧,东西丢了就不好了。”

    冷冰冰,礼貌又疏离。

    对面大哥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了。不过心里不以为然,不过是看会儿行李的事儿,能出啥事儿呢。这姑娘还是太小心了。

    乔端阳将东西一件一件的又放回自己的包袱之中。

    东西这么点儿没有关系,她除了发达的嗅觉之外,还有一个谁都不知道的秘密,就是有一个大约十立方米的空间,这个空间里随她的心意而动,她一直搞不清原理,不过放置东西倒是很方便。

    刚出现在这辆火车上时,她查看了一下空间,所有的东西都还在里面,包括吃的用的,更多的还是贵金属。所以她才认为这只是个梦。

    这些东西够她过好几年啦,据说现在的屠修和也过得紧巴巴的,养活老公也完全没有问题!

    她顿时信心满满。

    一股厕所的味道进入鼻腔,是丁云回来了。

    丁云在身上擦了擦上完厕所仔细清洗过得手,对着那个军装大哥说了好一会儿感谢的话,因为去厕所蹲了这么久感到十分的不好意思。

    两人你来我往,立刻就把彼此的名字套了出来。

    丁云热情的要拿自己家的牛肉干请李红卫品尝,不顾对方客气的拒绝,在包袱里掏来掏去。

    然后脸色一变,她包袱里少的东西也太多了。

    她难看的脸色,以及手上的动作实在太明显,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李红卫脸色大变:“不会吧,丢东西了?我眼睛都没有离开过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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