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夏对周柯瑾的观感,非常复杂。
她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极端厌恶害怕周柯瑾。但到现在为止,周柯瑾什么都没做,而且还帮了她和陈秋很多。她可以提防他。但若用未来之事给现在的他定罪,就对他不公平了。
只是之前她的情绪太深刻,残留了很多负面影响,她努力用理智调和这些负面情绪,消耗了很多心理能量。
在这种情况下,她猝不及防见到了穿着一丝不苟,又认真说德语的周柯瑾。
大抵认真做学术的人,都对性格严谨的人有好感。面前这个男人,就很戳她的点。她甚至在想,如果不论其他乱七八糟的原因,如果把周柯瑾当成活生生的人来看,而不是纸片人男主,他其实非常具有个人魅力。
元夏闭了闭眼,强行拉回自己纷乱的思绪,移开视线。
不靠近,不排斥,那就远离好了。
元夏闷头收拾东西,矮身,一脚撑在木板舞台上,另一只脚跨出舞台落地。就听旁边王辰说:“天哪,太复杂了,我只听懂感情,脖子,上帝。您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周柯瑾看着侧身对着他,准备离开的元夏,回答王辰的话。
“歌德有本书,名叫《少年维特之烦恼》,里面有段话:我竟到了如此境地,对她的感情包容一切。我已有上百次起了去搂她脖子的念头!伟大的上帝知道,一个人看到眼前有心爱的东西而不去取,内心是多么煎熬痛苦。”
这么情意绵绵的……王辰又愣了,“啊,呃,我听说过,这本书是讲恋爱的。”
这时候,元夏已经走远了,走的速度比平常更快。
书中的世界,真是高度还原她所在的世界。这里也有歌德,也有少年那腔炙热火辣的烦恼。
她告诉自己不要多想,还是忍不住揣测,周柯瑾是不是在暗示她?不留神被脚下的电线绊倒,狠狠摔得扑地。
旁边练习电吉他的男同学正癫狂地摇摆身体,划拉琴弦,却听不到预想中的乐音,愤怒地睁开眼,“哪个孙子……哎呦,美女,你没事吧……”
男同学正要伸手扶元夏站起来,面前蓦地出现一个穿西装的背影。
这人看似穿的多,但身上莫名有股凉爽劲儿。他虽然只穿着短袖,但弹琴要调动情绪,要扭动身体,他早已出了一身汗,相比起来显得很粗糙。一时晃神,就被这人挤到后面去了。
但他不服气,这美女是摔在他面前的,这人冒出来代替他英雄救美是怎么回事?
男同学大咧咧地抬手,要拍这人肩膀,警告他懂规矩,却被突然抓住手腕。
又出现一个穿着西装的人。
这人眼底带着浓浓的警告,捏着男生的手更用劲。出于本能,男生知道这两人是他惹不起的。诺诺地嘟囔,“想谋杀吗?疼死了!”
约瑟眉头都没动,松手的时候推开男生,雕塑一般守在周柯瑾身后。看着周柯瑾扶起元夏,又被元夏拍开的场景,忍不住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
周先生看到元夏摔倒了,第一时间跑过来。
跑!
周先生居然跑了。
时时刻刻智珠在握,讲究风度仪态的周先生,居然不顾及形象的跑了过来。尤其是在他受伤后,医生明确叮嘱他不能情绪激动,不能剧烈运动的情况下,跑了!
周先生真是把小姑娘在乎到骨子里了。
听说小姑娘家里有困难,伸出援手帮忙。听说小姑娘考试遇到麻烦,亲自出手调查。听说小姑娘想找继父,兴师动众调查王老师。但小姑娘不领情啊,不然周先生怎么总是一整宿一整宿地呆坐着,怔怔地自言自语,为什么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她就讨厌他呢……
此时,扑倒在地上的元夏很不好受。手掌根火辣辣地疼,心尖也跟着抽。不用看,肯定破皮了。她努力撑着地板爬起来,可手腕扭伤使不上劲,再次摔了。
一个力道架起她肩膀,把她扶起来。她闻到干干净净的松柏气息,就知道这人是周柯瑾。
若不是因为他,她会心烦意乱,会摔跤吗?
他就是罪魁祸首。
元夏心里蓦地憋出一股火气,用不上手,就用脚尖踢他膝盖,“谁让你扶,走开。”
这一下,恰好踢到周柯瑾的小腿胫骨上。
周柯瑾眉头飞快皱了一下,额头渗出一层汗湿,手稳稳地扶着她没有动。
可能男人的体温比较高,他的手掌像烙铁,高温透过薄薄的布料,烙印在她皮肤上。连带着他的气息,也留在她身上。
这下,她全身都不得劲了。像一只被踩着尾巴的猫,惊恐地尖叫,“离我远点!”顾不上手疼,用足了劲儿推开他。
周柯瑾本就要松手放开她,又被她推,少不得脚步踉跄地往后倒。还好他身后站着助理约瑟,眼疾手快地扶稳他身体。
只是周柯瑾不愿意以病弱的形象示人,在约瑟扶着他手肘时,脚步往外侧挪动少许。约瑟就立刻收回手。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的很快。没人发现他几乎要摔倒,只看到他像翠竹一样俊秀挺立。相对而言,更惹人瞩目的是,元夏刚才的尖叫。
元夏大为尴尬,抿紧嘴角。
周柯瑾没说什么,优雅从容地转身,慢慢往外走。
他走路的背影,有些瘸。因为他走的很慢,就很不明显,但元夏就是能发现他和正常人不一样。
这都是拜她所赐。元夏少不得有些心虚愧疚。
但她也不是故意的。
左想右想,元夏烦恼的抓脑袋。
其实,周柯瑾真正对抗的,不是腿瘸。
约瑟第一时间把他送到医院,医生挽起他裤腿,看到他小腿上有一片黑青,用红花油给他揉搓,症状就好多了。
而在揉开黑青过程中,周柯瑾一声没吭,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是一个劲儿地看手机。
手机上,存了不下八百十张的照片。照片内容是同一人,穿着校服公主裙休闲装,表情或笑或哭或皱眉……
他把图片放大,用手指摩挲照片上小姑娘的脸颊,手机屏幕感到他指腹的温度而使得照片瑟瑟发抖。他却没有停手,食指停在“她”嘴角眼角,用力划着圈,好像如此真能在她脸上留下痕迹。最好让她哭,哭得梨花大雨,撕心裂肺……
周柯瑾心潮起伏,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始终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咬破了舌尖,口腔中充满血腥味。冷静下来,连他自己都诧异,刚才居然臆想很残忍地对待小姑娘。
也许,小姑娘也察觉到不对劲了,才用力推开他。从来都是如此,她拥有野兽一般的直觉,又像幼崽一样惹人怜爱,激发他的保护欲和破坏欲。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他不应该再见她。
周柯瑾又感觉脑袋刺疼。熟悉的刺疼。即将昏迷时,他拼尽全力交代助理说:“和某朗大学德语系的史密斯联系,让他来招生。”
约瑟动作熟练地给他喂了一片止疼药,飞快应了一声“好的”。
他们公司和某朗大学有合作项目,又因为周柯瑾本人说一口流畅的德语,德语系系主任史密斯和他私交很好。但周柯瑾吩咐史密斯来招生,不仅利用私人情分,可能还会在相关合作上做出让步。
约瑟私心觉得,周先生被元夏迷了心窍。但这种事,当事人心甘情愿,他又能说什么呢?更何况做助理的第一职业操守,就是多听少说,多做少问。
周柯瑾受伤的事情是机密,但他又得住院观察一个星期。不少人关注打听周柯瑾的身体状况,约瑟统一回复,过度劳累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有心人听到消息,纷纷前来探病,水果花篮送了不少,堆满了病房所在的走廊。
谭父便是这些有心人之一。谭静瑶自然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这些天谭静瑶很安分。她打的主意是,放弃在誓师大会出风头,全力准备一个月后的debate,但这并不代表她不知道演出大厅发生的事情。有人转述给她听当时的状况,还有人更精明,偷偷录像,给她看视频资料。
于是,谭静瑶便看到元夏摔倒,周柯瑾跑过去扶她的画面。
若是以前,谭静瑶会以为周先生因为陈秋而对元夏另眼相待。但她现在有了不同的想法,以至于她总能嗅出一股奸情味。
假如她的直觉没有错,周先生有同收二美的想法,那她更不能得罪元夏了。而且,她还能利用自己重生的优势,添把火加把力,当个合格的催化剂。她在周先生面前刷够了正面存在感,就不会再被他搞小动作顶替走名额了吧。
谭静瑶得意地眯起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没办法,她就是如此聪明。
于是乎,谭静瑶找到元夏,添油加醋地说,周先生离开演出大厅后就生病了,病的很严重,快死的那种程度。
整个过程中,谭静瑶都没提元夏和周柯瑾的病有关系。
但元夏下意识觉得,周柯瑾的病是因为她那一脚导致的。心里忍不住吐槽周柯瑾是个瓷娃娃,一脚都耐不住,却盘算着提个花篮果篮去探望周柯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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