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小龙女说着的这句话,傅红雪微微一愣,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她。
小龙女却并不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有哪里奇怪,见傅红雪惊讶,她面上微微显出疑惑来。
傅红雪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会突然这么想?你不是一直阻止我报仇吗?”
小龙女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道:“我阻止你报仇,并非觉得你报仇不好。而是担心你会在报仇时受伤。”她目光直视着傅红雪,黑色的眸子里仿佛盛着一片清澈的光,“是我之前想岔了,认为你去报仇,就一定会受到伤害,一定会走向悲剧。可是掉下悬崖时,我做了一个奇特的梦,我这才明白,一切跟原来不同了。既然我注定是要帮你的,既然马空群确实是你的杀父仇人,那么我帮你,提前杀了仇人,让你提前从这仇恨中解脱,不是更好吗?”
傅红雪一直以为小龙女阻止他报仇,是因为厌恶他受伤沾染鲜血的模样,毕竟在他眼里,小龙女是山中不染尘俗的姑射仙子,本就不该踏入这浊世当中。他没有想到小龙女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不由目光颤动,动容地看着她。
叶开曾经说过,没有人生来就是为了仇恨,如果有,那必然是别人强硬施加在他身上的,这些年来,他一直被仇恨的枷锁束缚,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他在江湖中独来独往,轻易不表露情绪,可是心里清楚地知道,自己比谁都渴望早日挣脱这枷锁。从前,没有人理解他的仇恨,他在江湖上遇到的人,都在阻止他报仇,从来没有人心疼过他,没有人在复仇这条道路上帮过他,尽管他并不需要他人帮助,可是自己不需要帮助,与没有人愿意帮他,这是两回事。
傅红雪原本以为自己并不在意这件事,可是当小龙女说出担心他受到伤害,说出会帮他报仇时,他的心弦依旧狠狠一颤。他不由开口,“为什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娘说疼他,为了他好,可是她给他的只有鞭笞和责骂;马芳铃总是用那种含着复杂爱意的眼神看着他,可是每次遇见对方,马芳铃总会拔剑相向……
他傅红雪从来到这世上开始,就不曾感受过真正的关心,他以为人人皆是如此,可是在遇到小龙女之后,他才明白,不是这样的。直到遇到小龙女以后,他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关心,什么才是披着关心的名义在约束他、控制他。
而小龙女听到傅红雪在问她为什么,却是有些奇怪地回应道:“你既然中意我,我亦心悦你,那我关心你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
是啊!就是如此简单,哪里有那么多复杂的理由。
傅红雪听到这个答案,心头迷雾仿佛被拨去,豁然开朗起来,不禁低头一笑。
他平日里冷着一张脸都俊得令人侧目,此时真心一笑,更是极好看,双眼里倒映着明明是火光,却仿佛化作了万千颗繁星,嘴角抿起,微微勾着,这个在外人面前冷硬的刀客,此刻笑起来竟然带着几分腼腆和青涩。
小龙女看着他这一笑,却是心中一动,不知怎的,也垂下眼睫,收回了视线。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面对面坐着,中间隔了个火堆,一直到烤鱼的香气传出,才回过神来。
用过了晚饭,小龙女道:“你把衣裳脱了,我再给你看一下伤口。”
傅红雪难得有几分羞赧,但见小龙女没有露出半分异色,他也就不再迟疑,从容解开外衣,再扒开里衣,露出胸口上那枚箭伤给她看。
小龙女查看了一番后,便取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给他敷上。好在这药瓶的木塞是防水的,否则他们之前落了水,就不能用了。
小龙女低下头,借着火光在他胸口伤处涂抹。
傅红雪低头看着她,目光从她白净的额头上往下滑,落在浓密纤长的睫羽上,像是两只蝴蝶,轻轻巧巧地落在他心上。傅红雪呆呆地看着她的睫羽,半晌都回不过神。
药粉敷在伤口上,会有些刺痛。小龙女一边敷药一边问:“疼吗?”
久久得不到回应的她不由一抬手,就见傅红雪呆呆地看着她,双眼中情愫涌动,明明一句话未说,一个逾矩的动作也没有,却看得小龙女莫名感到一阵羞意。
她忍下心头的那股异样,低头专心给他上药,差不多上完时,貔貅墓这间石室内的其中一道门,忽然被人推动,叶开从门后跳了进来。
像他这种使飞刀的,眼力非常人可比,虽然小龙女和傅红雪在听见动静的那一刻就立即分开了,可还是叫他看见了傅红雪衣裳大开,而小龙女背对着他,低头凑在傅红雪胸口不知做什么的一幕。
叶开立即捂住眼睛,夸张地叫道:“抱歉抱歉,我什么都没看到,两位继续。”
“你误会了。”傅红雪合上衣裳,说这话时却看了小龙女一眼。
叶开立即自认有眼色道:“对对,都是我误会了,你们继续,我这就出去,绝不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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