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女走进禅房内，正想问马芳铃去了哪里。忽听到傅红雪道：“你是不是在怪我？”
嗯？
小龙女看着傅红雪，便见他端端正正坐着，红色发带垂在身后，目光盯着眼前的黑刀，面无表情。
“那天，我把你一个人扔在那里，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小龙女摇头。
傅红雪看了她一眼，目光刚一对上她清澈的视线，便又垂了下去，缓缓道：“马芳铃是我杀父仇人之女，我不可能会喜欢她。”
在梦里，傅红雪多次说过不喜欢马芳铃，但其实只是口是心非。小龙女原本也以为是如此，可是看着傅红雪的神色，又不似在说谎。
难道……因为她的介入，一切已经有了不同。
如果这样，那么是不是代表着，傅红雪不会再走上梦里的结局？
小龙女原本想要让傅红雪和马芳铃圆满一生，如此，她也许就不用再受梦境困扰，而成全一对有情人，也算是功德一件。可是现在……如果傅红雪并没有爱上马芳铃，那么他就不会与马芳铃生出许多误会，不会受伤，不会伤心，最后也不用落得孤独一生的结局。
不是更好？
不过这事儿得问清楚。于是小龙女走到傅红雪对面坐下，认真问道：“你当真不喜欢马芳铃，没有骗我？”
傅红雪对上她认真的目光，虽有些疑惑，却还是如实答道：“不喜欢，不骗你。”
“没骗你”是陈述事实，“不骗你”却是一份承诺。一字之差，谬以千里。
小龙女闻言，清冷的眉目露出几分柔和之色，“如此甚好。”
傅红雪微微一愣，随即低下头，微微弯了下眉眼。
“之前……我那样子，有没有吓到你？”他定定地看着小龙女的双眼。
小龙女摇头。
傅红雪：“我……每次发作，都有人说我是怪物，你为什么不怕？”
小龙女将之前对老尼姑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傅红雪的面色越来越柔和，即使之前在半昏半醒时便隐约听到了，可是再听小龙女说一遍，他依然觉得高兴。他忍不住微微低头，浅浅一笑。
这样真心喜悦的笑容，他很少有。他生就一副英气的长相，此时脸上还有些苍白憔悴，这样一笑，便显得十足俊美。
不过小龙女并不是会在意他人外貌之人，见傅红雪心情不错，便问道：“你身体可还好，接下来有何打算？”
傅红雪道：“我身体没事。”他本身自愈能力便十分惊人，往常受再重的伤，都能很快恢复，如今引起他发作的毒蛇被小龙女杀了，他自然很快就恢复过来。
他道：“我要去万马堂，找马空群复仇。”
小龙女：“不能不去吗？”
听到小龙女这么说，傅红雪有些惊讶。
小龙女道：“杀人不好，我不想你去。”
若是其他人，这么直接对傅红雪说不要去复仇，他已经冷着脸离开了，可是说出这话的是小龙女。他抿了抿有些苍白的唇，道：“我生来就是为了复仇的，没有什么能阻止我复仇。”
可是在梦里，傅红雪为了马芳铃放下了仇恨。傅红雪的武功并非天下无敌，在梦里，他多次遭人算计遍体鳞伤，小龙女并不想他为了一份不该属于他的仇恨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她想了想，道：“那复仇后呢？等复完仇，你想做什么？”
复仇后？傅红雪的神色变得有些茫然起来，他从小就被教导当个复仇杀人的工具，从来没有想过复仇之后的事。被小龙女这么一问，他才猛然惊醒，是啊，复仇之后他该何去何从？
小龙女道：“复仇之后，你还想留在江湖吗？”
“不。”傅红雪摇头，“我不想。”但不留在江湖，他能去哪里？这世上有人的地方，哪里不是江湖？
蓦地，他想起来和小龙女在古墓中的日子，想起和小龙女在山中小屋的那几天……如今细细想来，那真是他此生以来最轻松的日子，不必想着复仇，不必防范江湖中无处不在的陷阱。只需每天和小龙女一起，捉鱼烧菜，看景练功……或是听她弹琴，或是一起坐在水边，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说，只余下心中一片安宁平静。
如果没有经历过那段日子，傅红雪想象不到闲适安逸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可是在经历过那段日子以后，他再回想起在江湖中刀口舔血的生涯，便觉得无比厌恶。
如果复仇后，他还活着，他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吗？傅红雪不由自主地抬眼看向小龙女，小龙女也正看着她，她双目空灵澄澈，一派不知人世险恶的清冷纯洁。
这样的她，会愿意接受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人吗？
“你为何这般看我？”见对方久久不语，小龙女问道。
傅红雪收回视线，他犹豫了一下，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叮的一声轻响。
一柄小刀从禅房大开的窗户外射了进来，定在桌面上。
那上面缠着一张纸条，傅红雪打开：花白凤来了！
娘？傅红雪眉头拧起，拿起黑刀起身，对小龙女道：“我娘来了，你先留在这里，我去引开她。”
话毕，他迅速出了清净庵。
刚刚走出清净庵几里远，他就遇上了骑马奔来的花白凤。
见到他，花白凤勒马停下，“你不是在清净庵？什么时候得了消息，竟来拦我。”万马堂的夫人沈三娘是花白凤安插马空群身边的卧底，也因此，花白凤轻易就知道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
傅红雪道：“刚刚。”
“哼。”花白凤冷哼一声，下马走近，忽然眉头一皱，在傅红雪身上嗅到了一股清冷的香气，分明是女子才有的。她冷笑一声，不顾傅红雪的抗拒强势拉扯着他，将他带到了河边那座小亭子里。
那里，一张桌子上摆着白天羽的牌位。
花白凤一脚踢向傅红雪的膝盖弯，让他跪在牌位前，冷冷道：“你太令人我失望了。我让你去接近马芳铃，你不肯。我让你去杀马空群，你还没见到马空群，就为了一个才认识几天的女人放弃。你沉溺在温柔乡里，早就已经忘记你父亲的仇了！”
傅红雪双眼发红，反驳道：“我没忘！她数次救我性命，我只是将她当朋友看待。”
“朋友？呵。”花白凤绕着他走了两圈，忽然一鞭子抽在了傅红雪背上，“你不止是有一个叫小龙女的朋友，还有一个叫叶开的吧？这次就是他给你传的消息？”
傅红雪忍着背上的痛楚，没有说话。
花白凤又道：“你唯一的使命就是复仇！除了复仇，你不用想其他的。你也不需要朋友，那种脆弱的情感，只会阻碍你！你只需要将他们当成你渡河的船只，当你靠岸，你不需要管他们的死活。”
傅红雪听着她的话，眼中却闪过那些和小龙女在一起的日子，闪过她凝着担忧的双眼，忍不住道：“那复仇以后呢？”他抬头看着花白凤，“复仇后我该做什么？”
花白凤冷笑道：“你只能想着复仇，你不需要去想以后。”
傅红雪垂下了目光。他从小就被这样训练，被这样教导，本该早已麻木，他本不该对花白凤的话产生任何反抗，可是这些日子以来，他遇到了小龙女，遇到了叶开……他开始慢慢懂得，他也是个人，他也会渴望温暖和光明。
明白了这些以后，他就再也无法对花白凤言听计从。
花白凤把傅红雪养到这么大，傅红雪又不是那种有心计的，因此她仔细看了两眼，便大致猜到傅红雪已经起了异心。
她蓦然睁大双眸，抬起手又要抽打傅红雪，想要以这种方式让傅红雪记住他的使命和责任！她绝不允许这样一个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复仇工具脱离她的掌控！
谁知鞭子还未抽下，就被人拦住。
花白凤一掌推出，将挡在面前的人打开，定睛一看，突然出现的正是叶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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