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野看了眼紧张兮兮的赵子清，把她探过来的头给按了回去：“没带。还有——”他指了指中间，“别超过这条线！”
赵子清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忽略他说的后半句：“那待会老师问起了怎么办？”
沈怀野吊儿郎当的耸了耸肩。
这一节课是他们大三学生的专业课，金融工程。上课老师齐平是金融学院的副院长。
这位老师教学风格是放养式的，平时上课从不点名，更不会管你带不带课本。
按理说这样的老师在学生那里定然会很受欢迎。可恰恰相反，这位老师是出名的不近人情，期末试卷那叫一个难的无法想象，你不听他的课，不记课堂笔记，那期末基本挂科预订。
不少金融学子因为他这门课，一挂再挂，根本毕不了业。
最终还是得认真的、苦逼的重修一遍，十分痛苦。
沈怀野迎着赵子清的视线，抿了抿唇，屈指敲了敲前面一位男同学的椅子。
男同学立马转身：“野哥，怎么了？”
“把你笔记本撕几张空白页下来，还有拿只笔。”
很快，男同学就把东西献了上来。沈怀野碰都没碰，指了指赵子清：“给她。”
赵子清连忙伸手接过：“谢谢。”
看着面前这张白软的像是小奶猫的脸，男同学脸色稍微红了一下：“不、不用。”
“会写字么？”沈怀野冷冷地瞥了眼男同学，然后问赵子清。
赵子清将白纸一张一张叠平，点头：“会的。”
“行，待会课堂上的所有笔记，都给老子一字一句抄下来。”沈怀野屈指敲着桌面，边说边打了个哈欠。
下午的第一节课，还真是睡觉的好时候。
就在这个时候，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齐平拿着课本，脚步匆匆的走进了教室。
赵子清看到的第一眼，下意识就咦了一声。
正准备趴下的沈怀野：“怎么？”
她看看正拿出U盘，打开课件的老师，又看了看坐在自己旁边，但显得格外避嫌，离她远远的沈怀野，轻声道：“这是齐老师吗？”
沈怀野挑眉：“你认识？”
赵子清点了点头。
她从小到大成绩一向很好，很受任课老师和班主任的喜欢。
她高中的班主任是个女老师，这位女老师的丈夫，就是齐平。
高考结束后，赵子清估计过自己的高考分数，报考了临城大学。后来成绩出来，她确实也考上了，也收到了临大的录取通知书。
但是家里人不准备让她上大学了，虽然说是因为奶奶，可奶奶进了医院第二天就去世了。
这件事情归根结底，就是她爸不愿意让她上学。
其实初中毕业的时候，她爸就有过这种心思。
那时候的赵子清，寻求了初中班主任的帮助。他们到家里来，说是只要她正常去读高中，凭她的成绩，一定能拿到新生奖学金。
因为这一点，她的爸爸同意了。
可是爸爸后来很后悔，数次想要她辍学。毕竟奖学金基本上也只能维持赵子清自己上高中的所有费用，并不能为家里带来什么进账。
而且高中的时候，赵子清选择了住校，学业很忙。家里那些家务活，她妈一个人根本来不及。爸爸和哥哥从来不会搭把手，弟弟那时才四五岁，正是需要人照顾的年纪。
所以赵东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赵子清去读大学的。
她的高中班主任，甚至临大招生办的老师，还有齐平副院长亲自到家里来游说，也于事无补。
他让自己的老婆扣押了赵子清的身份证、录取通知书等一系列证件，甚至在开学那几天，把她关在了家里。
直到报到的时间过去，赵东才逼着赵子清出去找活干。
然后她在临大附近找到了罗森理发店，当一个洗头小妹。
这些记忆，一一在赵子清脑海中浮现。
她看着讲台上的齐平老师，想起他来家里那天，那张心痛愤怒的脸，腰杆都下意识挺直了不少。
她握着笔，一副准备认真听讲的模样，可惜就是没有课本。
沈怀野撑着脑袋，见赵子清愣了一会之后就没有搭理自己，皱了皱眉，敲敲桌子：“问你话呢！”
赵子清转过头，想了想，有些疑惑：“我认识齐老师啊，我刚刚点头回答你了呀。”
沈怀野沉默半晌，忍住打人的冲动，语气不耐：“你怎么认识的？”
赵子清看了眼讲台上的齐平，对方也听到了声响，正朝她和沈怀野的方向看来。
她快速且轻声答道：“齐老师是我高中班主任的丈夫。”
“哦？”
“齐老师看过来了，阿野哥哥，上课期间要保持安静，我就不和你讲话了。”飞快说完后，赵子清便转过了头，乖乖坐好。
“………………”
齐平看向了最后一排，他首先看到的是沈怀野。
没想到对方今天居然来上课了，他倒是有几分意外。
然后视线微微一偏，便转移到了旁边的赵子清身上，然后他的视线有一瞬间的停滞。
赵子清？
她怎么会在这里？
不过齐平也没忘了自己正在上课，暂且把这个事情放下，然后拍了拍讲台：“安静！开始上课了！”
*
赵子清的字迹干净整洁，她听得很认真，笔记几乎也是一字不落。
可其实她听不太懂。
金融相关的内容，她从未接触过，乍一接触便是大三的课程，她确实听得云里雾里的。
每个字、每个字母她都认识，但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她就不知道了。
大学课程都是两节课连在一起，下课铃声响后，齐平宣布休息十分钟，然后从讲台上走了下来，来到了最后一排。
沈怀野戴着耳机趴着睡觉，他已经睡了一节课。
齐平看了眼，没管，走到赵子清旁边。
他是老教师了，就快退休，走路的时候背有些驼。
赵子清连忙站了起来：“齐老师好。”
齐平和蔼的笑了一下：“赵子清是吧？我应该没认错。”
她笑的时候露出白白的牙齿：“齐老师，是我。”
齐平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最后你家人同意你来上学了吗？”
赵子清闻言一愣，下意识就朝沈怀野看去。
他依旧保持着睡觉的姿势，像是没听到两人的交谈。
她莫名松了口气，轻声否认：“没有，我是和阿……沈同学来的。”
齐平愣了一下，下意识又看了眼睡着的男生：“你认识阿野？”
赵子清抬头看了齐平一眼，有些奇怪他对阿野哥哥的称呼。
她点了点头：“嗯。”
齐平想了想，也没有多问，毕竟这是公共场所，还有学生在。
他看了眼赵子清桌上的笔记，犹豫了一下道：“这样吧，待会下课后，你跟我去办公室一趟。”
齐平夫妇都是很好的老师，他们帮了自己很多。
赵子清乖巧道：“好。”
齐平点点头，从后门出去了。
几乎是齐平前脚刚出教室门，后脚沈怀野突然间就直起了身。
他扫了赵子清一眼，扯掉耳机，便起身准备出门。
赵子清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抬腿跟上去：“阿野哥哥……”
沈怀野插.着口袋转身，声线懒洋洋的：“怎么，你要跟我去男厕所参观参观？”
赵子清脸色一红，嗫喏道：“不、不是。”
沈怀野轻嗤了一声，没再理赵子清，走出了教室，跟上了前头的齐平，语气十分熟稔：“老齐。”
齐平停下脚步，看到沈怀野的时候下意识摇摇头：“有事？”
沈怀野笑道：“我今天带来的那个小丫头，你认识？她家里什么情况？不让她上学？”
齐平抬了抬眼镜：“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当然和我有关系，那丫头离家出走，被我捡到了。”沈怀野理了理自己睡乱的头发，“我总要知道什么原因吧？”
……
赵子清正整理笔记上的内容，突然间有人向她走来。
她抬起头，发现来的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生，那女生神情高高在上，语气咄咄逼人：“你和沈怀野什么关系？”
她好像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在以往的学校里，她向来埋头苦读，和同学们的交际都不深。
没什么亲密的朋友，自然也没有来找茬的人。
可是面对这一幕，她又觉得很熟悉。
类似的场景，像这样高高在上的女生，记忆中她似乎遇到过很多。
只是那时候，她好像没有什么立场，每回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样的问题，怎么面对这样的女生。
这些女生，看起来都很自信很优秀，但她却很自卑，觉得自己和周围格格不入，像是一只不会变成天鹅的丑小鸭。
很多次，都是阿野哥哥回答的。
他往往会搂着她，回答一句：“她是我未婚妻，是我所爱之人。”
到后来，有时候沈怀野难免有不在场的时候，他就教她：“下次有人问你，你就说我是你未婚夫，我很爱你。”
赵子清想清楚之后，把笔放下，然后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她直直看着眼前的女生，认真回答她：“阿野哥哥是我未婚夫，他很爱我。”
众人：“？？！！！！”
刚从教室后门走进来，就猝不及防听到这一句的沈怀野：“？？？”
什么鬼，他怎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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