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然后呢?迹部是个什么反应?”
“你猜?”
B栋教学楼五楼的音乐教室内,我和忍足相对而立。
本打算来这里独自练习合唱曲目的我和被班长差遣来侦查此处是否可供练习的忍足不期而遇。听完我将部分细节略去后的叙述,忍足低笑了足足半分钟才缓过气来,“迹部一定没有理你。”
——“总是用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说话的你,真的很讨厌。”
迹部依旧保持着以手支颐的姿态,犹如一只慵懒的波斯猫。他虚起眼,银灰的眸子敛成一条线,周身却忽地爆发出强烈的压迫感,令我不由加快了呼吸。
半晌,他垂下眼,鼻间是一声倨傲的轻哼。他用修长有力且骨节分明的手指翻开了财经杂志的书页,注意力也全都集中在了国家第一季度经济走向预测之类的消息上。
而今,我看向忍足的目光不由变得微妙起来。
“你还真了解他啊。”
“那当然。”察觉到我已明显变质的眼神,忍足的语气顿时变得无奈,“真是拿你们这些女生没办法,男生间纯洁的友谊都能被你们想得如此不堪。”
“哪有……”我撇撇嘴,决定赶紧将某个令我心烦意乱的人掠过去,“对了,你们班的合唱曲目是什么?”
“早在毕业式就被唱烂的《桜》。”
“……原来你们也知道这是在毕业式上唱的啊。”
忍足倒十分宽心,“趁这个机会练练熟,为两年后的毕业做准备。”
我将歌词从忍足手中夺过的时候,他口袋中的手机正好铃声大作。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表情登时变得无奈又隐忍。
“もしもし?森田班长?”
空旷的教室静谧非常,本无心偷听且尽量专注于手中歌词的我都能将电话那头激情澎湃的女声听得一清二楚。忍足很是辛苦地和他们班班长交涉完毕,在收线的瞬间如获大赦地长舒口气。
捕捉到他们对话中某个细节的我冲他揶揄一笑,“原来你也是领唱啊。”
忍足脸色一变,“别提了。”
我全然忘了前一刻自己的痛苦心情,幸灾乐祸地推了推他,“这不挺好的嘛。”
忍足表情沉郁地长叹口气,“差点忘了你国中不是在冰帝念的了……简直是往事不堪回首。”
冰帝学园在他们国中入校前一年便形成了一项传统:在一年一度的“校最受欢迎学员”的评比活动中获得最佳提名的学生,需要在情人节当天通过广播站向全校学生演唱一首《Valentine Day Kiss》。国二那年,连续两届夺得桂冠的迹部以“需要给其他同学展示的机会”为由,潇洒地将烂摊子扔给了排在第二位的忍足。
“……这算什么扯蛋的传统。”在获知这个消息后,连素来涵养良好的忍足都不禁爆了粗口。
起初强烈反对的忍足在一个星期的斗智斗勇后,最终还是向那些连番围堵他的广播站小女生举起了白旗。
于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情人节当天的一曲令他自我感觉尚可的《Valentine Day Kiss》后,那些“滥交”“花心”“浪子”的传闻便如雨后春笋般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一天内传出七八个他本人从未听闻过的“忍足现女友”已不足为奇,甚至关于其中某人的身世背景都生出了“特困生”和“财团千金”两个南辕北辙的版本。
这也怪不得别人,毕竟任谁听完那首嗓音低沉悱恻歌词暧昧缠绵的歌曲,都会在第一时间作此脑补。
那段时间,网球部所有成员看向他的目光都饱含了深深的同情。其中最没心没肺的人,反倒是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迹部景吾。
随着时间的推移,忍足以仅交往过一个女友的保守感情经历打破了不实的谣言。好不容易将吹了整整两年的空穴之风送走,眼下竟又被高中的班长推向了另一道深渊。
“不答应就是了。”
“我们班长说了,要是我不答应,她立马就给我印一张男公关的名片在东京高校界广泛传播。”
“……节哀。”
“……如果你在说这话时能去掉愉悦的笑容的话,可信度也许会更高一些。”
忍足走时和我们班班长松本打了个照面,礼貌的点头致意后,松本走进教室,颇为好奇地问我,“柏木跟忍足同学很熟吗?”
“还好,普通朋友而已。”我如是定义。
“……这样么。”
松本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便没再接话。
2.
Sayyou say me,说你说我。
这首歌是1985年由泰勒导演的电影《飞越苏联》的主题曲。外界一直认为这首获得了当年奥斯卡最佳歌曲奖的音乐超越了电影本身,的确,和这首那个时代的人们皆耳熟能详的知名歌曲一比,那部电影便显得不太知名了。
期末考前的最后一个金曜日,比赛如期而至。考虑到主唱的特殊性,松本特地为我向她热衷于名媛交际的姐姐借了一身白色礼服。她无视我展开礼服时纠结痛苦的表情,态度强硬地道,“礼堂里暖气开得很足,这么穿绝对冻不死你。”
按照抽签的顺序,我们班被排在第六个出场,在此之前我有充裕的时间换衣服。不料后台的化妆间和更衣室全被别班的同学占满了,礼堂所在的本部栋的一楼至五楼的厕所也全都挂上了“立入禁止”的标牌。
“要不你就去A栋教学楼换吧,时间还来得及。”松本说,“主要是想拜托你帮我顺带捎一下手机,我把手机忘在课桌抽屉里了。”
掐着时间赶回教学楼,我赶紧把制服外套扔在教室里便转身进洗手间换衣服。迅速脱下身上的衬衣和制服裙,我咬着牙换上那件露胳膊露腿又薄得可怜的小礼服。
然而,就在我伸手去拉把手的时候,却惊悚地发现门被人锁上了。
不仅如此,我还在门与地面的缝隙间看到了原木色的桌脚,显然有人在外面用课桌抵住了向外开的门。更糟糕是,我将放着手机的制服外套留在了教室里,此刻我的身边没有任何通信工具。
被锁住门的盥洗室没有窗户,成了一间名副其实的密室。比赛已经正式开始,这栋楼内显然已空无一人。
我披上薄薄的衬衫,泄愤似的狠狠向大门踹了一脚。心灰意冷之际,我也只能祈祷发现我半天未归的松本能想起主动来教学楼找我。
前提是,费尽心机将我锁紧洗手间的人不是她。
3.
远在北大门前的本部栋千人礼堂内,比赛已随着时间推进到了顺位第四的一年C组。坐在观礼席第一排的迹部看着手机上由班长松本发来的要求临时调换出场顺序的邮件,皱了皱眉。
他摁下通话键,然后不出意料地听见对方在三秒钟之内接通了电话。松本方“喂”了一声,迹部便直截了当地说,“出场次序一经确定,便不能再做改动,这点常识还需要本大爷教你么?”
“可是……”
“可是?”
“……柏木不见了。”
“不见了?”
“对,说好去换衣服的,可是一换就没个消息了。”
迹部结束了通话,抬起手腕看了眼表盘上显示的时间。这时,结束了演唱的一年C组鞠躬下台,二年B组在雷动的掌声中接过他们递来的麦克风,在舞台上站出了编排已久的队形。片刻的静默后,钢琴伴奏悠悠响起。
眼看着二年B组的表演亦迎来了尾声,手机却迟迟没有收到令人乐观的回复。迹部搁在桌面上的右手不由敲出了略显急促的节奏。
“下面,欢迎一年A组为我们带来表演——《Sayyou say me》。”
报幕声落,掌声四起。身着统一制服的A组学生井然有序地登台,依次在平地和高台上站定。主持人见手中的话筒无处投递,便顺口问了一句,“你们的主唱呢?”
台上的学生面面相觑,身为班长的松本更是尴尬地说不出话。见场面僵持于此,观众席上的同学不由好奇地交头接耳窃声议论起来。
“……啧。”
迹部皱眉,将桌上的计分纸推向秋田便从座椅里站起,犹如一颗须臾参天的树。他无视秋田的惊呼跃上舞台,云淡风轻地接过主持人手里的话筒。
“谁说A组没有主唱?本大爷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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