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跑到了荡秋千的地方。
“爸爸爸爸,我要玩这个!”
“知道了,你跑慢一点当心摔倒!”
小女孩坐在木质的秋千板上,父亲在背后推她。
秋千荡得高高的,女孩的裙摆被风扬起,像是误入凡尘的小精灵,美好如斯。比起傍晚夕阳更绚烂的是女孩脸上的笑容,她脸上的笑容明媚如阳,满满的都是幸福的味道。
女孩和父亲在幻港公园里玩耍着,谁都看不到的、仿佛是个隐形人的杜唯就在一旁默默看着。
女孩玩累了后就到公园的长椅子休息会儿,父亲就坐在她的身边。女孩和父亲聊了一会儿,又回到了先前的话题。
“所以说我不想长大啊,长大了爸爸就会变老了。人先是会老,之后就会老死,我才不要这样。”女孩堵着小嘴,一脸的不开心,“我要爸爸和妈妈一直都陪着我,一直都开开心心的。”
“你这小脑瓜子里,一天到晚都想些什么。”父亲哑然失笑,伸手弹了女孩的脑门一下,“生活每天都在继续,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逝去,人是留不住岁月的。爸爸和妈妈总有一天会离开你,所以你必须独立,要长大要学会照顾自己。”
之后父亲又和女孩扯了会儿家常,然后父亲去给女孩买冰淇淋。
意外,就是在这时发生的——
一辆失控的大货车突然逆行冲了过来,朝着两个路边玩球的小男孩冲过去。
在冰淇淋摊旁的父亲离小男孩很近,在悲剧即将发生的瞬间冲了出去。
因为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父亲只来得及护住离他近的一名小男孩。
父亲把那名离他近的那名小男孩推开,自己却来不及逃离。在另一名小男孩尖叫着被卷近车底的时候,父亲也被车轮碾压到了!
“啊啊啊啊,死人啦!”
“谁快点过来帮忙啊……”
“快叫110,还有救护车也要……”
唯一幸存的小男孩呆愣愣的坐在原地,被眼前一幕刺激到无法动弹。染血的车轮底下,另一名小男孩不幸当场去世,见义勇为的大人则是生死不明。
一旁冰淇淋摊也被溅到了血迹,父亲先前买给女孩的白色雪糕掉在地上,黏答答的变了形,染了血后像是当场去世男孩被碾压出来的粉红色脑|浆。
鲜血刺目的颜色,在一瞬间占据了杜唯的视野。
杜唯的眼眶瞬间就红了,眼泪上涌模糊了她的视线。但是杜唯的眼睛依然是一眨不眨的,死死的盯着染血的货车和车轮下的人。
“爸!”
杜唯的这一声,喊到破音。
来不及多想,杜唯直接冲到了父亲的身边。虽然知道这里只是幻境,但看到曾经的过往再一次浮现于眼前,杜唯无法保持淡定冷静。
事故发生的瞬间,公园里的人群乱做了一锅粥。
杜唯颤抖的伸出手想要触碰父亲,她的手却凭空穿过了过去,犹如一团空气,什么都触碰不到。杜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昏迷不醒,她却无能为力。
“爸爸为什么闭着眼睛?”
听到身后传来了稚嫩的童声,杜唯的身体顿时一僵。
当杜唯看向身后时,她看到了童年时的自己。那时还年幼的自己瞪大了双眼,眼里满是对死亡的恐惧。
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逝去——父亲曾经说过的话,突然浮现在了这时的杜唯的脑海中。
——会逝去的,包括生命。
对于这一句话,十二岁的杜唯便已有了深刻影响。因为当初的杜唯就是在这一刻明白了生命的脆弱,以及当英雄其实是件很危险的事。
父亲为什么要闭眼?其实当时的杜唯想知道的是,父亲是否还能睁开眼,再次醒来……死人都是闭上眼后,便再也不会睁开的……
那名离父亲比较近、被父亲推开的幸运男孩,被他的母亲一把抱住。幸运男孩的母亲见出车祸了,连忙抱着她的宝贝儿子逃离了现场,甚至没去关注救了她儿子的英雄一眼,生怕惹上麻烦。
瞧瞧,这就是人性啊。
父亲救了那个女人的儿子,可对方却在此时弃他而去。
所以说当英雄有什么好处呢?果然啊,英雄就是吃力不讨好的。杜唯扶额,只觉得一瞬间头痛欲裂。
这时杜唯眼前的画面突然一转,变成了医院的病房。
车祸后父亲没有死,最终抢救了过来。只是从此父亲就失去了一条腿,而父亲的光明前程也被毁了,他无法再奋战在一线,很快就从警察的职位上退休了下来。
大货车司机事后被查出是酒驾,这起悲剧本是可以避免的。
还让杜唯无法释怀的是,不幸死亡的那名男孩的母亲在杜唯的父亲养伤期间,还到医院闹过。
愤怒的男孩母亲责怪杜唯的父亲,为什么不救他孩子。她却是忘记了,悲剧的发生也与她没照看好自己孩子有关。她没能尽到自己的责任,却要指责一个不相干的人。
杜唯的父亲救了人,对方却一句谢谢都没有,在事故发生后就销声匿迹了。而明明是英雄的父亲,却要被一个泼妇在医院指责唾骂,那明明不是他的错误。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杜唯的心情百感交集。
医院里女孩哭哭啼啼的,哭得差点喘不上气来:“那个人真是太过分了,这明明不是爸爸的错啊!”爸爸也失去了一条腿啊,而且那个女人儿子的死关爸爸什么事?
父亲却还安慰道:“其实那个女人也很可怜,她刚刚失去了儿子,所以情绪激动也是难免。大家都很不容易,所以我不怪她。”
女孩小声啜泣着:“还有,另一个男孩和他的家人也太过分了。早知道就不要救他了,这样爸爸也不会……爸爸明明是做了好事的,却谁也没记着……”
“对了你看,这是局里给我发的勋章和锦旗!”父亲试着转移开女孩的注意力,“谁说没人记得了?我的战友们就记得!”
“我才不要什么勋章,也不要什么锦旗!我只希望爸爸能够健健康康的!”这些都是死物,获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能把爸爸的腿换回来吗?
“作为警察,在有人遇到困难时挺身而出,乃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爸爸做这些不是为了别人的感恩戴德,只求一个问心无愧,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可是,可是……”哪怕别人不领情,甚至遭到无端指责,这样无悔的付出也是值得的吗?
“人唯一能够留住的只有记忆,所以我们能做的只有永不忘记。”说到这里,父亲停顿了一下,“我不需要别人记着我做过什么,我自己心里明白就可以了……至少我自己记得,对我的选择永不后悔。”
杜唯记得父亲一直都有记日记的习惯,他的日记里写满了家庭的温馨,还有他做过的好人好事与收过的荣誉勋章。后来杜唯也学着父亲写日记,她用日过往。
但是在那一天之后,杜唯对她以后要当英雄做警察的梦想绝口不提。
杜唯记住了父亲的前一句话,却刻意忽略了后一句话。
杜唯想,她果然对当英雄这种事喜欢不起来。要不是系统任务的强制,她早就挑撂子不干了。
“六道骸那个混蛋……要不是他,这件事我早就淡忘了……”杜唯一直刻意回避去遗忘这件事,但因为六道骸,此刻她不仅全想起来了,还记得无比深刻,“等我出去之后,一定要找他算账!”
杜唯咬牙切齿的说道,此时她心中的愤怒到达了极点!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