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惜起了个大早。
谈一然跟她约定的时间是早上九点，她却六点就起了床，换了身简单的休闲服，把之前做好的白色礼服叠好装进背包里，悄悄从家里偷跑了出去。
她有意躲着谈一然，虽然不知道那份惊喜是什么，但是她从小便知道无功不受禄这个词，她已经跟谈一然走的很近了，不可以再进一步。
之前江迎织便跟她说过，谈家已经给谈一然联系好了国外的学校，他之所以选择留在国内读书，不过是觉得国内的食物好吃，他舍不得罢了。
他早晚是要出国的，也是早晚都要继承谈家家业的。
江北市有一条胡同老街，过去曾经是江北市最繁华的市中心，后来随着整个城市的西迁就越发落寞了起来。
晁惜公交车坐了四十分钟，又倒了一遍车才到达那里。穿过三条狭窄古朴的小巷，最后停在了一家手工缝衣店的门前。
时间刚好是八点，晁惜轻轻敲了敲门，喊了一句：“秦姨，我是晁惜啊。”
不过十几秒，她就听到门里窸窸窣窣的声音，脚步声临近，门锁声“咔哒”的响起，继而门被打开。
晁惜仰着一张笑脸，看着眼前穿着灰色旗袍裙的女人，喊了一声“秦姨。”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你妈妈还好吗？”
“很好，我看着秦姨越发的年轻漂亮了啊。”
被夸赞的女人捂着嘴笑得好看，头发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穿着一件卡体的灰色立领小旗袍，皮肤细腻白皙，眼角处能看出有几条微深的皱纹，看起来不过三十二三的模样，只不过眼睛里的沧桑出卖了她的年龄。
“快进来吧，尝尝秦姨早上刚刚熬好的粥。”
晁惜跟着她进了屋里。
是南方留存下来的老式二层小楼，一进门就是个大大的庭院，再往里走才是主厅，二楼三个房间。
秦虹把房子改成了一间成衣铺，庭院内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旗袍和长裙，主厅里摆放着一台老式的缝纫机，晁惜坐在老榆木桌前，小口的喝着秦虹端来的红枣薏米粥。
甜甜糯糯的，让人心情好了起来。
晁惜把白色的裙子拿了出来，“秦姨，我明天有个演出，大提琴小提琴合奏，我的搭档应该会穿着不菲，您看看帮我改改裙子，我做的粗糙，上不了台面。”
秦虹接过了晁惜的裙子，是一件简单的白色长裙，领口做成了一字肩的，腰也收起，背后开了一个浅V，倒真是有几分小礼服的样子。
秦虹眉眼带了笑，对晁惜的作品表示满意。
“不愧是小惜啊，学什么都快。我听说你现在去盛华一高读书了，这次跟你搭档的是谁啊。”
“一个男生，叫谈一然。”
秦虹的手突然顿住，嘴里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
“是谈家的那个小少爷吗？”她问道。
晁惜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应该是吧，我不太了解，同学们都说他家很厉害的样子。”
秦虹静置了两分钟，扶着桌子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突然就转身上了楼，下来是怀了抱了一条白色的绸缎长裙。
“惜惜，这是我五年前演出的一条裙子，你现在穿应该也不会过时，试一试吧。”
秦虹把长裙摊开来，晁惜只一眼就知道这应该是秦虹最珍惜的一条裙子。
上好的布料，精致的做工，典雅的设计，是买都买不到的美丽。
“秦姨，这个太珍贵了，我不能穿的。”
“没关系，”秦虹拉过晁惜的手，“惜惜，你跟他好好表演，以前阿姨没有期许的愿望你替阿姨实现好了。”
“秦姨……”
“好了好了，下次你来还衣服的时候，秦姨告诉你这个故事。”
晁惜还想说些什么，就被秦虹送了出去。
秦虹站在门口，带着笑的跟晁惜挥了挥手，“带我给你妈妈问个好，演出顺利。”
**
晁惜坐在公交车上纠结。
她本来的计划是在秦姨家改衣服，这样可以消磨掉早上的时间，可现在不过八点半，她回了家也有可能跟谈一然碰上头。
天知道在谈一然跟她说有惊喜的时候，她为什么不果断拒绝，以至于现在自己难为自己。
手机突然嗡嗡响起，赫然显示着谈一然的名字。
晁惜一阵头大，最后还是接了起来。
“喂？”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家里没人。”
“我在公交车上。”
“找最近的一站下车，我去找你。”谈一然果断的说道。
“谈一然，”晁惜赶忙叫住了他，“衣服我已经准备好了，白色的长裙，你穿任何衣服我都可以跟你搭配，今天我们就不用见面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突然谈一然轻笑了一声，问道：“晁惜，你在怕什么？”
“我不过是不愿意带着裴肆那个啰嗦罢了，没有什么惊喜的，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谈一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晁惜根本没有办法拒绝，于是报了地址，在下一个公交车站点下了车。
谈一然赶到地点的时候，就看到晁惜坐在路边的一家咖啡厅的圆桌前，托着腮不知道想些什么，还不时小口喝着饮品。
她今天穿了一件墨绿色的卫衣，搭了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一双腿笔挺修长，交叠着。头发被随意盘起，圆圆的一个小丸子把整个人都显得可爱了起来。
谈一然看了眼车后面的大盒子，轻叹了口气，跟自家的司机说道：“你先回去吧，有事我再找你。”
说着长腿一迈，径直走到了晁惜的面前。
“怎么，还躲着我？”
晁惜闻声抬头，突然愣了几秒。
她从来都知道谈一然是帅得，更知道他卓然的气质与众不同，可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发散着自己魅力的时刻。
黑色的衬衣开了胸前的两颗扣子，衣袖被挽起，黑色的休闲西装长裤，谈一然低垂着眸，玩味而又轻笑的看着她。
晁惜听到自己的心“咯噔”跳了一下。
她赶忙喝了一口冷饮，缓解着自己的燥热。
“咳，我没有躲你，我早上去了一个阿姨那里，拿礼服。”说着，挥了挥手里的衣袋，证明她没有说谎。
“恩，还不错。”谈一然看了一眼，能想象到晁惜穿上时漂亮的模样，“走吧，我的礼服还需要让晁惜小姐帮我挑选一下。”
说罢，很自然的捏了捏晁惜的小丸子头，长腿迈出，向前走去。
晁惜小碎步跟了上去，却总觉得怪怪的，明明自己想跟他疏远距离，怎么好像更近更自然了？
***
谈一然带晁惜去的是江北市最著名的私人定制店。
在距离市中心最近的联排别墅区里租了一栋4层楼的大独栋，一进门迎面扑来的就是奢华的气息。
店长想必对谈一然很是熟悉，热情的迎了上来，躬着腰笑得眼睛都快眯不见。
“谈少爷今天有什么需求，是您定制衣服还是这位小姐？”
“你把之前我姐从这里帮我订的几套礼服都拿出来吧，我明天演出需要。”
“好好，您一等。”
另外有礼仪人员把谈一然和晁惜迎到了休息区，各类水果饮品放满了整个小方桌。谈一然随意的取了桌上的一杯热牛奶给晁惜递了过去。
“是不是没吃早餐？那么早跑出去躲着我，喏，先喝一杯。”
“我没有，”晁惜还想辩白，但终究是很少说谎，有些无力的接过了牛奶，小口的喝了起来。
晁惜的小动作逗笑了谈一然，就在他又要伸手去捏她的脸时，晁惜灵巧的躲了过去，皱着小鼻子的说道：“再捏脸会大的。”
“你太瘦了，脸大点好看。”
谈一然从见到晁惜的第一眼就在想着怎么才能让这个姑娘胖一点，不过所幸，她倒真是红润了一些。
脸上有了血气，人也看着越发可人。
店长的效率高。两个人打闹的过程中就已经把衣架推了过来，满满的摆放了七身礼服，颜色和款式各异。
谈一然皱了皱眉，“我姐怎么定了这么多。”
“大小姐说您到年龄，需要些漂亮的衣服追求女朋友。”
“咳，”一口咖啡还没下去，谈一然就被这句话呛了一口，他这个姐自己还没嫁出去，竟然操心比自己小十岁的弟弟。
晁惜也被逗笑了，看着谈一然微微有些脸红的模样，不由得觉得这个大男生可爱的紧。
“你快帮我看看，哪一件配你的衣服。”
晁惜眼睛扫过一排西装，又垂眸打开了衣袋，看了眼白色的长裙，指着一套藏蓝色的礼服说道：“那套吧。”
“好。”谈一然取过那套礼服，转身去试衣间之前突然回头看了眼晁惜说道：“你去把那条裙子也试一下，这边可以改衣服。”
谈一然这样一说晁惜才想起来，自己也不知道秦姨这条长裙是否合身，虽然两个人个头差不多，但是晁惜要比她瘦上许多，于是抱着裙子，也进了试衣间。
裙子漂亮而合身，想来秦姨五年前应该是纤瘦骨干的身材，难得晁惜穿上并没有丝毫的肥大，只是伸长到腰际的背部拉链晁惜只能拉到中间，于是有些尴尬的从试衣间探出头去，想要叫刚刚的服务人员帮忙进来拉一下。
却没想到刚一抬头，就看到了换好礼服的谈一然。
一席藏青色西装搭配着他的黑色衬衣，领口处依旧骚气的开了两颗扣子，袖扣闪闪发亮，笔挺垂直的站在那里，让人觉得像王子。
他看到晁惜只探出一个小脑袋来，不由得笑着问道：“害羞吗？”
“不是，我想找刚刚那个姑娘。”
只一句话，谈一然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倾身向前，直接站在了试衣间的门口，噙着笑，满眼的坏意。
“她去了前面迎宾，这里只有我跟店长两个人，你选一个吧。”
“谈一然！”晁惜嗔怒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让谈一然的笑意越发浓郁。
“我发誓，我闭着眼，什么都不看。”说着，还举起了三根指头对天。
晁惜看了看换衣区，店长开在一旁等着，不时的向这里看过来，当真没有女性服务人员再次过来，只能瞪了一眼谈一然，略带威胁的语调说道：“不准看，闭着眼。”
“好，不看，闭眼。那我进去了。”
更衣室的门被打开，谈一然长腿迈入，不大的空间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暖黄色的灯光绒绒的照耀着。
眼前的姑娘穿着一袭白裙，红着脸，站在自己的面前。
谈一然只觉得喉头一紧，下身竟然起了反应，低声暗骂了一句。
而眼前的姑娘清丽的声音响起，“闭上眼睛哦，我要转身了。”
谈一然那一刻脑子里只想着七个字。
去他妈的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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