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弘羊和陈嫣的话题集中到了公事上, 更确切地说就是交通号和海运号
交通号是陈嫣集团内最复杂的一份产业了,不只是因为底下雇员人数多,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多,也是因为股
权最为复杂。不过排除掉这一点, 其实交通号也和其他的产业没有太大的不同。
特别在这个时候提到, 是因为交通号的工作已经进入新阶段了到现在为止,交通号的建设时期正式结束
了即稍微重要的城市、物产区都被联络了起来。
当然了,还有许多地方没有连接, 伸向末端的路线做的很不好,或者说基本没有做。
但在这个时代是没办法要求那么多的没有人口, 又没有足够有吸引力的物产, 就算联络到交通号的网络内又
有什么意义呢说到底,交通号并不是公家单位, 不可能完全赔本赚吆喝, 要不要开通一条路线,这些都是做过
经济效益评估以后才会决定的。
总之,现阶段内交通号已经做到了它能做到的极限
而关于交通号的成果,相关方面, 无论是陈嫣这里、股东这里, 还是交通号上上下下,都是满意的,因为这比
之前计划的还要提前了一年多呢
而度过建设期, 也意味着集团内部一个吞钱机器总算肯缓一缓了虽然交通号这个庞大的运输帝国仅仅只是
维持日常的运转, 花费也是天文数字, 但这样的数字相比于交通号的进账,又不算什么了。
简单来说,苦日子过去了,无论是陈嫣,还是别的股东,都到了享受红利的时候了
而相较于交通号的情况,海运号就远未到放心的时候了。
海运号的体量从雇员层面来说不如交通号,但从资本层面却不比交通号弱
交通号是单一投资不算多,一家货栈,又或者一辆马车的投资都算不得巨大。但因为辐射范围广,总体上的
负担就上来呢而海运号呢,这方面相反,海运号这个海上运输王国相比交通号蛛网一样的路线其实很简单,
毕竟他的路线就是单单一根线而已。
这是面和线的差别。
但一艘船、一座港口是什什么投资这完全不是一个量级上的比较啊不过正如众所周知的,这个世界上门槛格外高的产业往往伴随着顶级的利润这个时代的海运无论是资本门
槛,还是技术门槛,无疑都是一等一的
而且不同于交通号惹眼且随时可能产生竞争对手,海运号既利润巨大又能陈嫣闷声发大财的需求虽然这
也只是附带的好处,毕竟在陈嫣看来,海运赚钱当然很好,可即便海运不赚钱,她也会尝试开辟东西方海上商
路
毕竟她可是想要从外国引进物种、文化,促进东西方交流的
钱很重要,因为有钱才能做成很多事但钱也不是全部,毕竟对于陈嫣来说钱已经完全足够了,她这个人就
算再奢侈也花不完自己的财产了她总得有些金钱以外的追求。
海运号体量不输于交通号,运作的资金非常可怕不过相较于交通号,它就不起眼多了。这个时代人们的目光
还大多集中在自身,对于外国,就算是有识之士也只是停留在模模糊糊知道的程度。至于开辟对外贸易意味着
什么,恐怕没有多少人知道。
大概对于跨国贸易,这些人的印象仅仅停留在边郡往来的那些高鼻深目外邦人、与中原风格迥异的宝货上
吧。
这本身也没什么,毕竟即使是东边这些走海运的商人也很难对对外贸易有相当的认识。他们走海运没错,但
大多只是走吴越之地到齐地、辽地这一线而已,了不得了,和南越有生意往来,再多实在没有了
甚至和南越的生意都没有做成规模,只不过贩一些珍奇之物而已和海运号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人总是会用自己的认知去类比别的事物,以此形成新的认知这就是人的认识受时代与自身经历局限的原因
了。
其他人看海运号就是这样,他们很难明白海运号和交通号一样,是一个真正的庞然大物。
得益于这种短视,海运号不用像交通号那样分散股权,也不必想着遮遮掩掩什么的。
“唔所以港口已经差不多了啊”陈嫣有些愉快地道。
海运号一直很烧钱,造船烧钱,建港口烧钱,打通商路烧钱,给外国高层做公关烧钱可以想见的,这种烧钱
还将继续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陈嫣并不在乎,光是从天竺带回来的棉花、茉莉等等物种就足够抵消一些开支了钱放在那里也只是
死物而已,而这些带回来的东西是真的能改变这个时代的
当初陈嫣在会稽看到的那些棉花此时已经被农家研究了个差不多,正要开始寻求试种,过不了几年,就会有
另一边陈嫣也积极培养市场,从印度贩来的棉布虽然只是在齐地贩卖的新鲜布料,但由于其价格相对丝绸低
廉,质感比麻料舒适,甚至在一些特性上有胜过丝绸之处,已经在中产阶层很受欢迎了。
陈嫣甚至想,将来可以试着研究丝棉混纺如果真的能够成功,这是很有前途的。
海运号在东部沿海建立了好几个港口,这些港口在最近也陆陆续续完成了大概建设未来为了适应新情
这的确是一个重要消息,一方面少了一个烧钱的点,另一方面,这也意味着海运号的营收能力大大提升、体
系也越来越完整。
陈嫣在地图上扒拉了一会儿,在标注着汉帝国的地区点了点,有些心不在焉。这样看起来,从陆路运输到海
上运输,两者相互连接,这一交通网络已经彻底成型了,交通号和海运号甚至能合作起来,发挥更大的规模效
应。
手指轻轻一划拉,是海运号的商道路线她知道,还远远不够。
天竺这边初步建立起了稳定的大宗贸易,但离挖掘出这片土地的潜力还远着呢。手指继续往西方划拉,南洋
地区、中亚地区都有不少国家,大的小的都有,安息帝国这样的大帝国就不说了,就算是比较小的国家也被她
看作是大金矿
再怎么小,只要是个成气候的国家,举国之力也不小了
就像现在对朝鲜的贸易,朝鲜地区现在就是几股势力在打生打死,就算加起来都不算大,更别说单个势力
了但是齐地海商还有不少开辟了对朝鲜地区的贸易,人家的小是相对汉这个庞然大物来说的,贸易额本身并
不小好么
手指划过这些国家,最终指向了地图上恐怕的西方这幅地图是陈嫣手下的人根据探路船发回来的资料绘
制的,也就是说,探路船探到哪里,地图才能画到哪里对于现在的海运号来说,西方别说具体的样子,就算是
们仍需努力啊
陈嫣听桑弘羊说着交通号、海运号的最新进度,这些东西有些她是知道的,有些却没有那么细致到底不夜县
才是他的大本营,集团内部的信息都在那里汇聚现在她来了东莞县,有些重要的消息会送到这边来,但到底
比不上不夜县那边。
莞县,平常过的很悠闲,只用专注于一些大方向上的工作的原因。
细节的事情都有人干了嘛
而这些部门想要做事,就不能完全不讲究问题和资讯在他们那里汇聚,这才能够进行处理,并安排执行现
在的不夜县就是集团的情报汇聚处,东莞县这边当然比不上
听桑弘羊说着这些,陈嫣沉思了一会儿“此事我得好好想想,过几日拟出一个差不多的章程来,交通号、
海运号接着还有一些安排”
是的,这些事情陈嫣并不是听过就完了的既然交通号和海运号都进入了新阶段,很多方针政策都要发生变
化才是,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嘛而这种层面的问题,就只有陈嫣能够决定了
两边的话事人是马魁和裴英,不是说两人就没有见识,没有决断力了只是陈嫣人还在呢,也只有她才能从
通盘考虑某一个产业,所以做决定的只能是她最多就是马魁和裴英自己有一些想法,然后写了个章程给陈
嫣,如果陈嫣觉得可以的话,就采纳了
但本质没有变。
这可是很重要、很严肃的事情,虽然在此之前陈嫣也有考虑过,甚至和手下的人商量过相关安排了,但此时
真正要做出安排,肯定还是要仔细考量一番的立刻拿出来一个安排,那是不可能的。
也因为考虑这件事,陈嫣在之后的几日基本上都闷在了红溪庄园。偶尔有空也是和桑弘羊在一起,两人的交
情先不论,就是一个普通朋友大老远过来一起过年,也不能丢到一边完全不管吧
这样的安排相当充实,以至于陶少儿提醒陈嫣和颜异约好了要赏雪的,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的日子正是这一日
想到这个陈嫣连忙手忙脚乱起身,让人准备洗漱妆扮,同时吩咐人安排出门的事情。
她和颜异出门时排场都不会太大,往往是轻车简从,但也没有什么都不准备的道理。
“翁主出门赏雪的话要请桑公子么”婢女蒙在陈嫣耳边低声问道。
失失带人去,太失礼了。”
陈嫣这话本没有问题,婢女蒙也不再说话了
陈嫣吃完早饭之后就匆匆忙忙出门了,桑弘羊注意到正院这边的动静,远远看着,觉得像是陈嫣出门的样
子,但又有些不像轻车简从不像是陈嫣出门的样子,更像是她派了什么人出去可若是她派了什么人出去,
正院那边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放下了手边的事
“去,打听打听,是不是翁主出门了。”桑弘羊没有自己想,直接让身边的人去打听了。
打听的结果也很清楚了,陈嫣确实出去了。
桑弘羊低着头,身边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这个早就脱离了少年期的青年肩膀越来越宽阔,分明是成年人的样
子他也确实是一个成年人了,且不说他早就行过了及冠礼。就说他的婚事就在明年,他很快就会是一个女
人的丈夫,一个家庭的顶梁柱了
这足够证明他已然成年
因为这些日子常常下雪的缘故,院子里依旧积着厚厚的雪,只有一些小路被清扫了出来。白茫茫一片,甚至
有些刺眼桑弘羊眯着眼睛看着外面,啧了一声,似乎是想到了很令人不快的事情。
身边的人也不敢问,只能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大约到了快要飨食的时候,陈嫣回来了。桑弘羊身边的人揣度着他的心思,一直打听着,知道陈嫣已经在庄园外了,立刻禀报桑弘羊。
见身边人答不出,桑弘羊微微一哂,扔了手上的毛笔,转身往外走“指望你等蠢货办事,就什么都办不成
了”
桑弘羊平常的脾气算是好的,少有这样不留情面的时候。身边人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只能更加大气不敢出。
喏喏不能语,只低着头,见桑弘羊往外走又连忙跟上。其中一个稍微有眼色一些,还将一边搭着的斗篷给取
桑弘羊冒着风雪往外走,一路上穿过几重院子都没有遇到陈嫣。
到了门口,才看到两辆马车,其中一辆是陈嫣的,另外一辆没有徽记,总归不是红溪庄园这边的。
人都走到这里了,桑弘羊反而气定神闲起来刚刚走的急,是想赶上这个趟,现在真赶上了就没有什么可
着急的了。
在大门口,没有管几个阍侍的恭维,他就那样静静站着,稍微藏在了门旁的阴影里。
又过了一会儿,陈嫣的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人原本纹丝不动地桑弘羊终于是动了,眼皮微微抬了抬,紧接着就
是猛然扬起了眉毛,眼睛死死盯着马车上下来的那个人。
不是陈嫣
穿玄色大氅,里面也是玄色深衣的男子身形高挑、脊背挺直,站在那里就是一株松柏。
桑弘羊的目光往他脸上扫了一眼,很快收了回来。
男子伸出手,马车上又钻出来一个洁白的身影陈嫣今日批的是一件白色斗篷,就是陈嫣了。
陈嫣扶着颜异的手下了马车。
桑弘羊现在是真的不着急了,就在阴影处静静看着他承认,如果全然以客观的角度看这一幕,会觉得非
常赏心悦目。雪色中的青年男女都非常漂亮,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幅美丽得到画
陈嫣并没有直接进庄园,而是抬着头看着那个男人,似乎在说什么。桑弘羊心里胡思乱想着在马车里这许久
还没有说够吗风雪将人声搅碎,更何况细语的青年男女还是在低声说话,大概除了他们彼此,再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在
说什么了。
“你回去吧”陈嫣低声对颜异道。
颜异摇了摇头,他没有说话,但他的意思是很清楚的,他等陈嫣坐马车进了庄园再说
陈嫣跺了跺脚,不愿意再和他在这件事上争。真要再继续下去,两人谁也动不了身
推了推颜异“你回去你回去下次换你看我回去就是了”
后一刻扯住了他斗篷的一角。
“含光”颜异的神色经历了困惑不解到恍然大悟的过程。
陈嫣眼睛里有一层水光,凑近了一步,扯住他的衣襟,嘴唇轻轻碰在颜异嘴角有些凉,就像一片雪花落
在心上。
桑弘羊冷笑了一声,终于还是失去了原本的气定神闲,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稍微压制了一下烦躁的心情,慢
条斯理道“阿嫣”
陈嫣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回头,她的手还拉着颜异的袖子呢
相比起陈嫣的吃惊,颜异整个人要镇定的多,神色都是淡淡的。他顺着陈嫣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一个从未
见过的青年。
“阿嫣,这位是”桑弘羊整了整衣衫,拾级而下。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单纯地想要
结交一个朋友。
陈嫣刚刚是真的被吓到了,但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在跨过一开始的心理障碍之后,似乎
介绍两人认识也没有什么颜异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桑弘羊又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清了清嗓子,陈嫣向桑弘羊道“这位是颜公子”
简单说了一下颜异的身份,然后又指着桑弘羊对颜异道“子恒姓桑,洛阳人氏,是我友人能以命相托的
那种就是之前信中说的,来拜访我的朋友。”
颜异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桑弘羊身上,仿佛是慢半拍一样,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桑公子。”
后面又道“友人”声音含糊在风雪里,像是在感叹,又像是在嘀咕。
觉他分明从中听到了一丝不以为然。
桑弘羊的目光再次投注在颜异身上,心中冷笑他反过来才要不以为然呢
在最初的介绍之后,就有些尴尬了,因为两边都没有将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
颜异平常就不怎么说话也就算了,桑弘羊的交际能力算是很不错的,这个时候也不说话了气氛可不是得冷下
这个时候就算陈嫣有些迟钝也能明白两人之间的微妙了,短时间内她倒是没想那么多这两人本来就不认
识,忽然碰面,不打算结识的话,气氛冷下来再正常不过了。
为了打破这一局面,陈嫣开口了,先低声问颜异“要进来坐坐么温酒与你饮。”
说着目光向桑弘羊的方向挪了挪,她的意思是可以让他们两个换个温暖舒服点儿的环境认识认识。
颜异却摇了摇头,他懂陈嫣的意思,但他对于认识桑弘羊并没有什么兴趣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对某个初见
之人有这样大的排斥心。因为这种心情的关系,他并不想和对方相处。
刚好,桑弘羊也是这么想的。
他不是很喜欢这个明明一眼看上去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男青年,倒不是说他拿他当情敌了桑弘羊对陈嫣抱
有的并不是那种感情,他甚至认为那种感情太肤浅了,根本不值一提
体现在这件事上,他的心态就很不一样。如果是情敌的话,他应该对对方很感兴趣,至少会想要和对方对上
但他现在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他就是不喜欢对方,不想和他接触。
这更像是眼不见心不烦这种。
而他心里的烦躁更不是因为对方,而是因为陈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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