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言轩在凌晨三点多的时候醒了过来。
喉间的堵塞感已经消失,但浑身还是没有力气。
房间很暗,只有窗外泄进来的暗淡光线。
借着微弱的光,他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叶卿。
叶卿正靠着椅子闭着眼在休息。
她难得的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澄清耍大牌的传闻,而是把时间留给了易言轩。
易言轩双手撑在床上,缓慢地抬起了上半身,尽量让自己的动作很轻,却还是惊醒了浅睡眠的叶卿。
叶卿掀起眼皮,“醒了?感觉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问题。”易言轩把枕头塞到腰后,人半坐半躺着。
他眼眸深如潭水,沉静地盯着叶卿,好半天才问,“许越呢?”
空气里有叶卿低笑的声音,“你就不关心一下网上怎么传你突然下台的事吗?可都在说你耍大牌呢。”
“这些你会摆平,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易言轩又问,“所以,许越呢?”
叶卿气得胃都在隐隐作痛,“轩轩,我记得我有讲过,如果她安分守己,我能容忍她呆在你身边半年,但她出格,我可以随时决定她的去留。”
“这不关她的事。”易言轩一动,牵扯到了腹部,他微微皱起了眉。
“不管她的事?”叶卿失笑,“你在台上出现了这么大的状况,我都以为你是遭同行嫉妒、是蓄意谋害,以为这是一件刑事案件,就差点找律师向电视台发律师函了,结果别人告诉我,就是你们自己人不当心……这么低级的错误,我无法容忍,这种犯低级错误的人,我不可能接受她继续留在你身边。”
“是我让她买的。”易言轩声音微弱。
叶卿一愣,反应了几秒,觉得不可思议,“你让她买的?你明知道自己花生过敏还让她买?”
“对,以毒攻毒,据说循序渐进地让人吃过敏源,有可能会根治过敏反应。”易言轩很平静地说,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你当我傻吗?易言轩,这个说辞你说出来不觉得可笑吗?你早不治晚不治,马上要上台表演了,你才想起来去治治你娘胎里就带出来的过敏?”
“对,择日不如撞日嘛。”
叶卿薅了一把头发,简直要抓狂,“易言轩,你这几年磨出来的演技就用在和我狡辩上了,是吧?”她从包里摸出烟,也顾不上是在医院,面前还有个病人,点了火,吞云吐雾起来。
黑暗里,只有橘黄色的星火在明明灭灭。
“当初答应你让她留在你身边就是个错误,不说其他的,就说她是你的助理,她竟然连你对花生过敏都不知道,全国观众都知道的事,她不知道,你不觉得跟荒谬吗?但凡她能稍微上点心,随便上网搜一搜你的百度百科,也就知道了你花生过敏了二十几年……况且她还是你前女友,有这样做人家女朋友的吗?连自己男朋友该避讳什么都不知道,你还帮她说话,你……”叶卿气的指他,“不值得。”
易言轩喉结微微滚动,嘴角带着自嘲的角度,“我这个人天生喜欢犯贱。”
叶卿也懒得和易言轩多说了,再多说一个字,肺都要气炸了,“不管你什么态度,反正我已经让她滚了,滚的越远越好,眼不见为净。”
“叶卿!”易言轩的手抓着床单,慢慢收紧,眼睛不自觉地露出责备,“她去了哪?这么晚了,你让她去哪?她身上没什么钱,又在广州,连个熟人都没有,出了事怎么办?”
今晚是跨年,是个不眠夜,街上人肯定很多。
她一个女孩子,不会防身术,人又无处可去,怎么想都觉得危机四伏。
他越想越慌,手在床上乱摸一通,在找手机。
叶卿怅然,把烟摁灭后,走近,按下他的手,“她没走,她还有些良心,说要亲口跟你说声对不起后再离开。”
“真的?”
易言轩心里没底,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叶卿的安抚之计。
“这种事骗你没意义。”叶卿重新坐回椅子上,右腿叠在左腿上,悠闲地晃动,“人就在外面坐着呢。”
骂都骂不走,撵也撵不动,犟的跟头牛一样。
易言轩暗暗松了一口气。
窗帘因为风的吸力,一下没一下地挥动着,成了整个房间唯一的声源,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
“叶姐,我答应你年后录单曲。”
叶卿被这消息弄的猝不及防。
至少在几个小时之前,她能从易言轩的反应里看出想劝服他是个大工程,现在就这么答应了?
“条件呢?留下许越?”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好事,后面必然跟着一个代价高昂的条件。
“对,”易言轩毫不避讳,“留下她……我还没释怀,她不能走。”
叶卿没急着回答。
有利有弊,她必须权衡好。
许越粗心这是小,日后完全可以避免,对她来说有威胁的是易言轩对许越的态度,无底线的包容,这太危险了。
可若易言轩肯听她的话……
现在娱乐圈几个顶流都是歌手出道,能唱能跳,舞台感好,粉丝购买力强。
易言轩作为为数不多以演员身份和他们分庭抗礼的人自然在人气方面输他们一截。
当然那几个顶流只存在各种网上的大数据,出圈的不多,基本上离开网络就查无此人。
但易言轩不是,他有大热剧,有代表性的角色,还有出色的外形条件,若是肯拼进去分一点市场,带来得商业利益将是不可估量的。
“好。”
商人无利不往,这买卖合算,叶卿没必要和钱过不去。
易言轩对叶卿的反应不意外,“我想见她。”
叶卿笑笑,站了起来,摁开了床头上的灯。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易言轩拿着手背在挡。
叶卿的唇边带着玩笑的意味,俯在易言轩耳边极轻地说,“小心玩火自焚。”
许越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易言轩一眼就看到了她发红的眼眶,还是眼角残存的泪痕。
是哭过了。
他身体不禁坐直了起来。
许越反手关上了门,人却不动了。
她现在很狼狈,两个小时前被叶卿浇了一身。
当时都懵了,她从没受过这种欺辱,她也不是个受了无端委屈会忍气吞声的人,可是那一刻她从叶卿的行为中联想到了什么,震惊到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许越看着穿着蓝条纹病号服的易言轩,他皮肤本就白,现在更是没了血色,像张白纸,虚弱地像随时会倒下去。
她的眼睛浮沉了一些东西,愧疚不足以形容,她低头一笑,把冲到眼眶的泪意又压了下去。
“你没事啦?”
“嗯,我没事。”易言轩故作轻松,怕她不信,还特意甩了甩手。
他的注意力被许越手中的本子给吸引住了,他指了指,“那是什么?”
许越把本子藏到背后,眼神躲闪,“写着玩的。”
易言轩看她不动,两人就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
他想见她的本意就是想安抚一下她,不然她整晚肯定都无法安心。
“给我倒杯水吧,我很渴。”易言轩抿了下唇。
许越听到他有需求,倒是很开心,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她把本子放在一边,从保温壶里倒出半杯水,用手背试了试,很烫,“你再等一等,这水……”
她猛的停住,看到易言轩正在翻开她那本笔记。
她动手要抢。
易言轩直接掀开上衣,气定神闲地将本子藏了进去,做完这些,眉梢一挑,无声地说着:有本事自己来拿。
得,会耍赖了,那应该是真好了。
她悬着的心也落了不少。
她揉着自己的指尖,“其实那里面也没什么。你知道的,我这个人笨,记性又差,对什么都不上心,做事又没恒心,喜欢半途而废……”
易言轩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嗯,你对自己的认识很客观。”
许越被他这么一堵,话都说不出来了,“就是,就是……”
她忽然想到医生描述易言轩症状时的凝重表情,心一抽一抽地疼,“就是我差点害死了你,我好怕,你都不知道你当时的情况,脸都肿了,人也喘不过气,医生说已经有了喉水肿的迹象,再严重一点可能会导致窒息……我真不知道你对花生会过敏的这么严重……”说着说着,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泪腺,大颗大颗的眼泪冉冉往外冒。
“对不起,我真的差点害死你。”
叶卿说得没错,她就是天生爱享乐,根本不懂得为身边的人付出。
但凡她有一点责任心,她都会在做易言轩助理之前,好好做下功课,了解一下他的喜好。
可是没有,她在这之前所关注的都是怎么让自己少受点伤害,从始至终想的都是自己。
易言轩心里滋生了一些怜惜的情感。
许越在为他掉眼泪,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
他不会哄人,只好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我这不是还没死吗?”
许越用纸巾去堵眼泪,根本堵不住。
她不爱哭,不喜欢用这种方式在别人面前袒露自己的脆弱,可一旦她哭起来就没边了,谁都哄不住。
易言轩被许越的行为弄得手足无措,在一旁干着急。
大脑飞速运转着,绞尽脑汁地找理由替她开脱。
“其实也不全怪你,我自己也有错,没有在第一时间尝出味道来,我要是一下就察觉出来也就没下面的事了。”
这个理由说出来易言轩自己都觉得可笑。
他对花生过敏这事是母亲口口相传的,他打记事起,母亲就在他耳边叨叨,你花生过敏,吃不得,吃了会死人,母亲怕他不上心,把事情都往严重了说,他记在心上,这么些年,哪里还记得花生是什么味道。
当时也只觉得味道怪异,没往深了想,或许潜意识里觉得许越不会犯这种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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