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天捧着个大匣子跟在楚黛黛身后，黛黛自己放慢了脚步等她。
“小姐去送一送许公子么？”
霜天是最知道楚黛黛的，故有此一问。但楚黛黛难得摇了摇头，她也说不上为什么，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心里，叫她眉头也难舒展。但要真说是什么，她又实在难知晓。
“霜天，你觉得表哥人好吗？”
霜天眨眨眼，她眉眼凌厉，最符合楚黛黛的审美。
“这奴婢不知道。小姐，你说徐小姐的姐姐成了珍妃娘娘，徐小姐得跟着水涨船高了吧。明明二太太才是徐小姐的亲戚，却一直不过问她的亲事，其实说起来，徐小姐也快十六了。”
“是啊，祖母为这个很问我二婶娘几次，婶娘只说再看。本来是打算着等这次爹回来，看爹爹手底下有没有不过的后生，不过听说爹爹其实就为淮安留意过，只是以前二房说淮安是他们二房的亲戚，不叫擦手。”
提到二伯母，楚黛黛的脸上难免闪过讥诮。楚黛黛提许凌初，霜天却问徐淮安，言下之意十分明显。但楚黛黛一厢情愿久了，竟也听不出来。
“不过既然淮安的姐姐已经是娘娘了，娘娘应该会操心淮安的亲事。”
话一出口，她心里那不好的念头更深了一些，只不敢想，也不挑破。主仆二人越发安静了。
这种不安，令她未去送许凌初。但当时的楚黛黛，并不知道。这只是她直觉上的选择，很久之后，她才知道这种选择背后，是迎合了那即将到达的，残酷的现实。
许氏仍不知情，她将许凌初和他的小厮送出门去，还一味地叮嘱：“书什么时候读都不要紧，许家本来就是有爵之家，你要上进，这事好事。看你这样知道上进，姑妈也跟着欢喜，但是万事孝为先。你先回去瞧瞧，等我禀了婆婆，也回去看一看。”
许凌初扯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来，极有耐心地劝道：“姑母对祖母的心与我是一样的，只是姑母管着府里的大小事务，十分繁忙。若抽不开身也万万不要勉强。”
说的许氏眼眶都红了。
“唉，真是个好孩子。”
许凌初才走没多久，汴梁城兴起了楚广云楚将军被夺了差事的传闻。消息传到楚家，康氏脸一暗，问坐在自己面前，正跟自己商议想回娘家看看母亲的长媳：“现在知道你兄嫂打的什么主意了吗？”
许氏与楚广云情分不错，这些年内宅都未有庶子出生，两个姨娘也是之前的旧人，形同虚设一般。许氏本来听到这消息脸色就白，又听婆婆这样说，脸色更白一分。
“娘，不如着人去问一问，这消息是真是假还不知道。”
“如果是假，凌初为什么一大早就急不可耐的搬回许家。”
见婆婆说起自己娘家的语气十分不满，许氏下意识地想辩上两句，却见婆婆双眼一棱。
“把黛黛叫过来。”
“她还是个孩子，叫她来做什么。”
“你以为，我为什么这样热心和八王府的亲事。阿云，你啊。你只觉得黛黛能高攀八王府，日后就是她兄弟们的助力，你何尝想过，黛黛这样的性情嫁去王府，是否能得个好结果。”
康氏这话说的有些重了。许氏脸一红，却说：“媳妇看郡王很喜欢黛黛的样子。”
康氏不欲和这个长媳多说，只又点了几句。
“广云现下已经是二品实权将军。咱家原本出身不显，是因为有广云在，有他实打实挣来的军功在，才得到如今这个位置。可你想想，自来高处多风雨，多少人等着他下去好给自己腾地方。广云才打了胜仗不假，但皇宫里，徐家珍妃娘娘起复也是真的！现在，只有把黛黛和八王爷府的婚事定死了，靠着八王爷，咱家才有可能从泥潭里□□！”
许氏听见这话就有些急了，忙说：“母亲，当年徐家的事与咱家并没有干系。何况当年徐家倒台，谁不避徐家如避瘟疫，还是咱们看在弟媳的面子上，徐家老爷有何广云有同袍之情，才收了徐淮安这个孤女在咱家养着。不说当年，就是现下，谁不说一句咱家仁义。何况现在只是传闻，将军刚打了胜仗，皇上就要夺了将军军功，收拾咱家不成？”
提起徐淮安和宫里的珍妃娘娘，康氏脸上的神色就更淡了。
“知礼的，说咱家仁义。但若是小人呢？”
不等许氏开口，康氏又说：“若是小人，怕会说咱家抢了徐家的军功！又栽赃徐家，才令徐家万劫不复！”
楚黛黛来时，房里氛围不怎么好。她娘和她祖母脸色都灰灰的，她本来心里也存着事情，于是也不说话，只是福一福，挑个地方坐下了。
康氏看见楚黛黛，脸色才好了一点。楚黛黛见祖母像是有话跟她说，自己先问：“祖母，外头都传言爹爹被夺了差事，这事，是真的吗？”
康氏见这个孙女上道，点一点头，又说：“传言不见的是真的。但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咱们家还是要早做准备才好。”
楚黛黛立刻就想起一大早，表哥以外祖母病重为由搬离了许家的事，又想起祖母之前跟她说的话：“如果家族有难，你帮家族一把，也是应当的。”
楚黛黛一向乐天知命，此时却罕见的忧愁起来。康氏见楚黛黛面露忧思，还有什么不明白，只说：“八王府的婚事，就这么定了。我待会就去八王府一趟，舍了这张脸，也要换下你和郡王爷的庚帖。”
黛黛能说什么？此刻她倒是想对这门婚事发表一些意见，只是因着父亲将被夺了差事的流言而失去了任性的理由和立场。八王爷天潢贵胄，又是今上的叔父，最妙处，是八王爷还有接管禁军的实权。
如果能和这样的门第结亲，楚府的安危自然会有保障。
楚黛黛叹了口气，事已至此。皇权在上，即使只是小小流言，楚家也需要尽全力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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